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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阳努力扯扯嘴角,毕竟从他那个古怪的师父手下也走了不少年,“嗯,除了早上刮过风,这会儿太阳快看不见了,晚上可能要撒 点雨,今天太阳确实不错。”
结衣干干一笑,脑子里灵光一闪,“哎呀,要下雨了啊……那我出门去多买几把雨伞,以备不时之需吧。沭阳,你……继续逛园子 好了。”
说完,不待沭阳反应,她便转身走了。同样的步伐看着慢,一眨眼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前,再一瞬,就不见了。
沭阳无话可说,他本来就是提醒结衣不许害人。现在任务完成,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走时,却被夏之湄喊住,“喂!”
“嗯?”
“……你师父是道士,你也是对不对?能捉鬼对不对?我听说我长姐……”
“我不是道士。”沭阳打断。
“啊?”夏之湄皱眉,然后眉目阴下去,冷眼,“你想骗我?”上一刻的天真单纯,这一瞬全被狠色取代。
“我还没有做了道士,不是很懂捉鬼收妖之事,不能帮你的忙了。”沭阳眼角微垂,这个方面,只能看到他嘴角凹下去的讽笑。
在夏之湄的呆愣中,他已经转身走了。
再说结衣,一人独自去街上闲逛。她其实只用在这里消磨时间,躲过几个时辰,再回去好了。
偏偏心不在焉时,听到人多的地方,传来少女低着的抽泣声,楚楚可怜。不少人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结衣没打算凑上去,于是走过的时候,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看到一个头绑白带、一身素缟的小姑娘,在人群前低着头,看 不清长相。旁边是一个大牌子,写着“卖身”几个字,剩下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原来又是一个可怜人。
结衣懒懒地想着,衣袂翩然。却听人群里,一句句叹息声。
“苏长河倒是死了……留下这么个可怜的妹妹……以后,可怎么活啊……”
“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寻哥哥,却不想哥哥尸骨已寒……哎”
“她哥哥是谁啊?”
“你不知道?就是前段时间被鬼害死的那个啊!半夜三更还去烟花柳巷,活该啊!”
……
稀稀落落的说话声在耳边高高低低,结衣停住脚步,心沉下,微微发颤。
醉倒在秦淮河岸的苏氏书生,被女人迷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男人……原来,叫苏长河啊。
她杀掉的最后一个男人。
死了后,还有一个妹妹,活在世上。
不胜哀痛,来金陵寻找兄长。却要收尸回去,不不……她连路费都没有了吧?难怪要卖身……
“那也不是由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你一个艳鬼,不入轮回不得投胎,连自己的事都稀里糊涂,你凭什么管人家的事儿?!”
晴天霹雳般,在脑中响起,撑起一个长长的空白期……
耳边有人冷喝,“艳鬼!你果然在这里!”
回头,是那个老道士!风尘仆仆,恶狠狠地瞪着结衣嘴角惨淡的笑。
16.他想
果然,悲春伤秋什么的……真的不适合她啊。
低低叹口气,伞下丝丝妖娆的面孔已经带着淡笑,“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说起来,周围的人忙着围观那边的“卖身”,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结衣才得以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和这老道士说话。同时, 她也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白日,本来就不适合她出没。如果在这里和老道士发生冲突,吃亏的明显是她。
显然,老道士也想到了这一点。上一次被这个狡猾的女鬼诳、还搬来了救兵。他可不是每一次都那么笨,放过她。一点废话也不跟 她多说了,直接从袖袋里掏出金黄色符纸……
结衣心弦辗转,已经暗道不好。身形往右侧一转,修身而立,两三步外的地方,就是人群处。她对着老道士欢喜一笑,笑得对方莫 名其妙,自己紧紧握着伞柄,眼泪汪汪往下砸,身形摇摇欲倒,声调倒是拔高,“你、你好端端一个出家人!居然要抢良家妇女……忒 不要脸啊不要脸!”
“放屁!”老道士愣住,察觉到周围逐渐被吸引过来的眼光,登时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捏着符纸的手气得发抖,一蹦三尺高,颤颤 伸手指着对面女鬼,“你……”
“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想骂我是淫【妇对不对?你有理了是不是?”在他说话时,结衣以更加高昂颤抖的声音,先发制人。袅娜曼 妙的身子因发怒而轻轻颤抖,一手抚着胸口,咬着唇,那两汪秋眸中的眼泪,将落未落,强自忍耐,反而更显得楚楚动人。
背手覆在唇上,向周围围过来的人哭诉,“我刚走路好好的,这老色鬼就拍我的肩,他说他要在外面养我……我好端端一个女儿家 ,我要被人这样侮辱么……”
“啧啧,没想到道貌岸然一个道士,居然是这等货色。”周围人纷纷跟着指责。
“哎,这年头,连道士也这么不安分!欺负人家一个姑娘家,真不害臊!”
“就是就是!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咱们这就把他扭到官府评评理!”
“哎……姑娘,莫伤心了,我们为你做主!”
“……呜呜呜……”结衣伏在一位身形臃肿丰满的大婶肩头,哭的梨花带雨娇颤欲坠,眼底掠过狡黠愉快的笑。听到大家都安慰自 己,当下更加悲痛欲绝,向着远处城楼,“我不要活啦!”
一阵风似的,向那城楼跑去。
“啊,不好!那姑娘该不是要自尽吧!”
“滚滚滚!都给我让开让开!”老道士捉鬼捉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得不要脸的艳鬼!被她一番抢白又说不出原因, 眼下见她要逃走,当下不顾自家心平气和的理论,手肘在身前撞开围观者,硬是怒气冲冲地往人群外挤!
“……出家人居然这么凶!果然不是好人!”周围人更是附和,指责着老道士。
“……愚民!”大骂一声,拂尘一扬,向艳鬼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就不信!一次两次,都让她逃走!
结衣跑去的方向,是一座青楼,“风露楼”。主要是寻思着,听沭阳说洛浦日日在青楼里买醉,希望自己运气好,能在最大的青楼 里找到洛浦,逃过一劫。
“风露楼”前很是冷清,没有姑娘在门前招客,倒有两个满身横肉的打手充当“门神”。结衣身骨纤细,又风情万种地冲着男人低 笑。
一侧身一低头一收伞,便溜进了“风露楼”。那敏捷的身手、那妖艳的容貌,直看得两个三十岁大汗眼都直了。
她仗着自己的美貌,进来的容易。后面紧追的老道士,却没有她那样好的运气,被两个彪悍男人拦着,半天说不到重点。
气得哇哇大骂,“那女的是鬼是鬼!你们一个个瞎了眼,居然不让贫道进去!”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嗤笑。
“哈,老道长啊?你当我们是傻子啊,有鬼白天出没?想进青楼也别找这样不靠谱的话啊……”
“你、你们……”这个天真的老道士哟,八成真是修炼修傻了,人情世故懂得实在不彻底。咋咋忽忽一圈子,不该得罪的,都得罪 了一大片。
在外面鸡飞狗叫时,楼里姑娘们哈欠连连,端起贴身小铜镜,打量新帖好的花黄。就见一道妖里妖气的红衣闯了进来,面上还有未 干的清泪。站在楼下,顾盼神飞,左右乱转,一脸焦急。
满楼里白日窗帘拉得很近,鬼影幢幢,也好奇地看着结衣。
“哎?这不是上次,洛公子那个小情人嘛!”有姑娘认出来了,捂嘴娇笑,“结衣姑娘,你是来寻你家小相公的么?真真不巧呀, 青容姑娘在陪着洛公子玩耍呢。”
一楼里的姑娘默默点头,同情将她打量。话说这姑娘真悲催,一次两次进青楼,情人都是被别的姑娘给拐走了……
晕倒……
结衣可没时间理会她们情真意切的同情,急声问道,“他在哪里啊?!”
她管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救命才是头等要事。
好心又多事的姑娘们指明一条道路,结衣飞快拎着裙裾,“咚咚咚”跑上了楼,压的老旧地板吱吱想。
雅间中,一池暖泉晕着热气袅袅,青容姑娘端坐琴边,不厌其烦地为客人弹着琴。她的态度,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悠闲:一手在琴上 拨动发出声响,另一手点点点上了桌上摆着的一盘葡萄,伶俐一剥皮,水灵的葡萄送到了嘴里,再往后摸摸摸……一条金丝棉帕子擦了 擦嘴角,上面的一只彩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整个过程中,她的琴声不停,叮叮咚咚,悦耳的很。
而卧在榻座上休息的年轻公子,赤【裸如玉的身子缩在一团暖融融的被子中间,显得可怜白净,如同冰雪消融。长发如墨般晕染开 ,苍白面容上,薄汗涔涔,像一颗颗珍珠般,柔柔的,寒中带暖。
双目紧阖,长长的睫毛颤抖,突而失笑,“青容姑娘……我虽然无法起身应和,可你这弹琴,也委实应付啊。”
青容再挑一颗葡萄到嘴里,吮干净手上甜汁,敷衍笑,那眉眼间的疏懒媚姿,倒是和某只艳鬼很相似,“洛公子啊,我本来就是在 应付你啊。你不过在这里养伤,我不过就是监督监督你……凡事干嘛那么认真呢。”
这两人正说话间,门从外面被大力一推,又被迅速关上。耀眼的红衣站在门前,望着里面。
听到动静,洛浦反应很快地抓起旁边的月白衣袍往身上一披挡住胸口,可看到门前的结衣时,动作还是一顿,声音也迟疑了,“你 ?!”
她不应该好好地呆在苏家园林里,烦恼她的情情爱爱么?
如今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泪珠,失魂落魄地盯着他。
心底似被什么堵住,再反观眼下相遇场景,委实尴尬。洛浦向她招手,柔声,“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别哭。”
恐怕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声音里的怜惜温柔,足以让女人溺死。
不知为什么,看到洛浦在这里,结衣满腔的委屈,总算找到发泄口了。后面脚步声纷纷杂杂,她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先前明明是装 哭,这会儿眼泪倒像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砸。
纵身,扑到他怀里,“那个老道士在追我!”
……啊……他好像没穿衣服啊……
纤细的手臂环抱过去的时候,首先触摸到的就是温暖腻滑的肌肤,像雪一样莹润。可他的面孔,看上去,怎么那样疲惫加惨白?
洛浦被她柔软又坚持如藤的双臂一抱,面上微顿。盯着青容好奇的目光,窘困之色一闪而逝。
怀里的结衣抬起无辜小脸,求道,“救我救我救我……”
“……好了,我知道了。”洛浦好笑,心底念头转过几千个,也要抬头,寻求青容的配合,“青容姑娘……”
青容一脸兴味收起,镇定地摇头摆手,眼睛往屋梁上瞥,语调很严肃,“我其实是个路人,不入戏的。”
洛浦低头一笑,“配合一下一万两。”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我像是被钱财收买的女人么?!”青容很严肃,大声的指责更像是掩饰心虚,“洛公子,你可 以侮辱我的职业,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脚步声笃笃,就在门外了。
结衣着急地扒着洛浦胳膊……啊,是赤【裸的……面上一红,不敢再碰人家了。
洛浦低头,凤眼流光溢彩,无数波澜在其中碾碎,月光般柔美。他好笑地望着躺倒怀中的女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