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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无比的崔神庆绝不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彻头彻尾的威胁!
绝无退路的威胁!
很快,牢门前的两个狱兵远离。
附近的几盏灯烛也被熄灭。
次日,皇宫大牢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刑部主事畏罪而悬梁自尽!
长孙无忌听到这个消失,顿时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当天有十数位老臣没有上朝。
金夕趁热打铁,竟然公开搜集诸多旧臣的罪证,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而就在此时,李治突然宣布身体有恙,暂停开朝,紫宸殿也不再接待众臣,在皇后殿好生修养起来。
朝廷大乱。
崔义玄咬紧牙关,挺住无数非议,开始了朝中清剿。
不过,金夕没有再以这种手段杀人。
很多老臣辞去朝中职务告老还乡,也有的请旨调出朝廷,在各州县谋个一官半职颐养天年。
凡是此类,崔义玄概不追究,草草了事。
三个月后,眼见身旁的人一个个离去,顿感孤独的长孙无忌突然素衣加身,以戚亲身份抵达皇后殿外,跪地不起,坚称要面见李治一面。
他也年逾六十,又是李治的元舅,皇后殿无法推辞。
“让他进来吧。”武媚道。
紫燕将长孙无忌引进殿内。
武媚平静地盯着他,既不准他参拜,也未赐坐,一字一句说道:“长孙太尉,陛下现在有些不适,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罢,我定会如实禀告。”
长孙忽道:“皇后,臣并非来探望陛下,而是专程来参见皇后。”
武媚稍稍一怔。
长孙继续说道:“臣知道皇后聪慧过人,无忌心中有一事不解,想听听皇后的意思。”
武媚抬手召来紫燕为长孙无忌赐坐,自己也坐下来,轻声说道:
“天下绝无长孙太尉不明的事情,也许是心中已有定夺,只不过拿来探问一下是否与我的看法相同,说吧。”
这一次,长孙无忌暗愣。
他稍稍低下凝视武媚的目光,清晰说道:“臣年事已老,想请陛下念在终生为朝的份儿上,准许我退朝而居,不知此事当不当提及?”
武媚稍稍思忖,而后正色答道:
“可提,但陛下一定不准。”
她说不准,李治当然不准。
长孙身体一震,刚要抬头探看武媚又沉落下去,仿佛眼前出现千军万马的样子,那是在沙场上都未有过的震撼,他的脸色凝重起来,似乎完全出于意料之外,终是低声问道:
“请皇后示下。”
武媚冲着长孙无忌淡淡一笑,毫无感情地叙述:
“朝中屡屡有官员离职,势必影响到长孙太尉的决心,这些人要么想明哲保身,要么在逃避御史府与吏部的追查,可是长孙太尉绝不是这样。太尉对大唐功在千秋,毫无杂染,若是这个时候离朝而去,岂不是自引污浊,惹来非议?再者,朝廷屡有动荡,若无长孙太尉支撑,恐怕陛下一个人难以应付。”
长孙无忌再也掩饰不住吃惊,翕动几次嘴唇,莫名其妙地问道:“既然如此,若是无忌执意要退居呢?”
他万万没想到武媚的评价如此之高,着实想不通为什么还要清除旁侧,挤压掉他的权势,如今落得孤零零一人。
的确如此,长孙无忌此时的分量无比重要,只要他在,天下的朝臣便不敢发声,若是他公然对抗,恐怕又将出现祸端。
武媚起身。
微笑盯着旁殿,那里有熟睡的李治,毫无病情的陛下。
再言:
“长孙太尉一生戎马,跟随高祖、太宗创立大唐,身为宰相为朝为天下鞠躬尽瘁,全凭一颗赤子之心,晚年绝不会涂炭终生英名;还有,如果太尉弃朝廷于不顾,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身下有十二英子,无一宵落之辈,尽是我大唐之才,他们岂能答应?”
万丈牢笼而下!
就像是从素昧平生的人手中拿来银子,却丝毫没有感恩之意一样,一切令人匪夷所思───想离离不得,想发发不得,还必须要忠实为朝,即使如此留下来,也绝不会得到恩宠。
长孙无忌坐下的木椅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他的眼睛里闪烁出比战败在金夕手下还要惊恐的神色,猛地低下头去不让武媚瞧见。
事实上,此刻的皇后正在背对着他。
长孙无忌只是儿子就有十二个,全在当朝为官,比李治要多的多。
可是此时,他的目光中流连起胆怯。
在万兵厮杀的战场中也未曾出现过的胆怯。
武媚明知朝廷离不开长孙无忌,可是丝毫不去在乎他的去向,因为心中明了他无法辞别。
如璃之心,早已被武媚窥透。
长孙无忌绝对承受不住这种被人彻底撕掉底面的打击,突然起身跪在地上,郑重地说道:
“皇后,臣还有一事着请陛下应准,望皇后给予成全。”
武媚见长孙无忌跪地不起,双眉微微皱起,忽地又镇定下来,和色说道:“太尉请讲。”
长孙无忌幽怨而出:
“臣与退朝的几位元老合议,以朝中之身启奏陛下,昔年,睦州叛乱之首陈硕贞并非崔御史所杀,而是自尽身亡,其后被人在军营中劫走尸体;而,崔御史谎报重惩,欺瞒陛下,有轻纵之嫌,此咎不可恕。然,臣无意以此弹劾,只是,吾等决意令崔御史离开朝廷,封蒲州刺史,已制诏文,还请陛下圣准!”
这是以身相请,如不准许,长孙无忌之意就是撕破脸皮公然挑衅。
只是私放陈硕贞尸首一事时隔久远,而且无伤时下大局,不能治罪,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别无他法。
不弄走崔义玄,他心有不甘,面有不安。
武媚骇然!
眼神中射出愤懑。
她早已知道是金夕劫走了姐姐的尸首,不高兴的自然是长孙无忌提及此事,通读大云经,她早已知道姐姐的初衷,绝不准任何人予以荼毒,只是毫无办法公然天下,陈硕贞永远是反叛之人,她的尸体永远是被崔义玄断肢,这无法更改,想必他长孙无忌也不敢公开隐秘,那相当于在诋毁大唐,弄不好再度引起百姓对文佳皇帝的怀念,遂沉声道:
“此乃朝中之事,我定会禀告陛下。”
“谢皇后!”
长孙无忌猛然起身,将拟好的官文放在桌案上,摆袖离开。
武媚立即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艰难喘息几口,抬头瞧向远去的长孙无忌,目光中流露出恼怒。
“宣,宣吏部主事崔神庆!”
她镇定下来,一字一字地道出宣旨。
金夕刚要下朝,接到皇后的传旨,不知是什么事情,立即赶往皇后殿。
眼下武媚已经成为皇后,朝中彻底安定,长孙无忌孤掌难鸣,再也不会对陛下和皇后造成威胁。
况且,金夕隐约感觉到,长孙无忌绝非奸佞小人。
几年之内四处寻访,也没有找到武媚口中说的回返真界之法,他决定要自己去查探一番,赶来凡界已经七年,早就思念冰婉儿等人了。
他准备离开崔神庆的身体。
可是刚刚踏进皇后殿,却见到李治和武媚愁眉不展,意识到又有恶事,忙施礼参见,急迫而问:
“陛下,皇后,发生何事?”
李治手中提着长孙无忌呈来的官折,抖动几下无法发声。
金夕又探向武媚。
第419章 均为天下,路有不同
武媚紧盯着崔神庆,将方才长孙无忌的举动逐一告知。
“去……”金夕怒不可遏,刚想开口骂人,可是眼前坐定的是皇朝天子和皇后,只好咬牙道,“去往蒲州四百里,家父体脉……”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直接应声,“启奏陛下,皇后,家父定会如期前往,只是恳请陛下应准臣随同护送。”
“嗯?”武媚失声。
金夕苦笑答道:
“家父一向清泊,如今朝纲已定,想必更愿意去往蒲州任职;还有,此番朝臣褪变确出家父与臣之手,其中也难免存在过刚之处,此离皇城,也为陛下和皇后分担一些微词,家父定然欣允!”
他的主意却是,马上要离开崔神庆,崔家再处于京城之内,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倒不如赶往蒲州任官,统率一方,自己说的算,不但获得安宁,而且有武媚在,谁也奈何不得。
这着实感动了李治。
长孙无忌已经强弩之末,若是再不答应这件事,为他挽回一些薄面,恐怕会狗急跳墙,那样的话大唐绝然吃不消。
唯独崔义玄,用完而弃,他的脸上出现难堪。
武媚也是花容变色,“这,恐怕是对崔御史不公啊。”
金夕瞧着武媚,一语双关道:“为大唐,没有不公;同在日月之下,哪里都有陛下和皇后的恩泽。”
说着,自己佩服崔神庆。
随后火速赶回别府,向崔义玄道出事端。
崔义玄却是哈哈大笑,盯着崔神庆说道,“好啊,好,看来吾朝无恙啊!”
金夕有些不解。
崔义玄接着说道:
“长孙无忌知道仅凭此事无法撼动御史府,此举也绝非是排挤于我,否则他早已在清离官员之前就大张旗鼓地为难陛下了;他此时方才出手,只是为挽回颜面,而且,陛下不能不准。所以,证明他还要继续为大唐操持下去,说实话,父亲最怕的就是他长孙无忌弃官不做,那样的话,群州各县很难被新人把控,说不定会酿出惨事;有长孙在,大唐且安啊。”
金夕僵愣。
浑然不知是谁在对付谁。
可是,又很欣然。
没想到藏龙之下朝廷中人,各个为天下着想,哪怕是遇到对手,放在第一位的还是百姓安康。
他又很胆怯。
决定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绝不再随意上人家之身,好在崔神庆胸中广才,若是平庸之辈,断然斗不过这帮老臣。
几日过后,奉陛下旨意,崔义玄出任蒲州刺史,开始上路而行。
金夕决意将他安全送至蒲州,然后在那里消失。
可是,噩耗传来!
家眷刚刚抵达中途华州地界,车内传出下人的惊呼。
金夕来不及思索,夺窗而出,直奔崔义玄车鸾,发现崔义玄突然病重,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快,快走,赶往华州府,去寻官医。”
他再也不顾及暴露身份,抬手压住崔义玄的肩井,向内注入金行之气,延续崔义玄粗重的呼吸。
崔义玄摆手示意车内的下人退下,顺势拿住金夕的手:
“不必着急,我熬不过去了,此乃衰败之身,你的修为无济于事。”
“啊?”金夕差一点跳起来,听这口气,分明是崔义玄早已知道自己身负修为,而他的儿子乃是文才,绝不会把式,不禁脱口而出,“刺史,难道?”
崔义玄紧紧攥着金夕的手,艰难说道:
“天下哪有父亲不识亲儿之理,我已知晓你的端倪,从银儿的口风和朝中历历变故,我也察会出神庆绝非昔日吾儿。不过,无论你是谁,都与我崔家,与神庆吾儿毫无两样,有你之神,使得崔家名扬天下,崔府感恩不及,就像四年前的一位恩公,崔某死去,也会祈念万安。”
他哪里知道,四年前的恩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