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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朝着燕姬笑道:“君侯先前就说过,燕妹妹慧眼识人才,如今果然不假,新妹妹出落得这般深明大义,为君上挡去一劫,论起渊源,也要算上你三分功劳才是。”
燕姬听她刻意提起先前夜宴上那“慧眼识人才”的旧话,又见她眼中闪过暧昧的笑意,心中冷笑,于是回道:“姐姐这么说,却是想差了,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象。君侯文武双全,哪是那等区区蟊贼可以滋扰得了的?至于新妹妹……“
她仿佛漫不经心地偏过头来,带些慵懒自矜的一笑,“虽然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可我那侧殿近前伺奉的,皆是齐头整面的——她也并非是在我手上调教出来的,又哪里有我什么功劳呢?”
这话语中带刺,却偏偏又是实情,各处的殿上近侍没有面貌有瑕之人,她拿这一点来说事,实在是冠冕堂皇,谁也不能反驳。
朱闻在一旁静静听着,到此处已是心中怒起,他冷冷瞥了燕姬一眼,正待发作,却见疏真在一旁泰然自若,虽是默然不语,眼中却是渺然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看这样子,这般姬妾口角争风,对她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
他有些不耐地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好好一盘棋,被你们这两个聒噪的搅了……”
燕姬眼波流转,美眸中仿佛蕴含无限情意,她趋近朱闻身前,暗香萦绕中,越见风流婉转,“今日难得放晴,君侯何不出外狩猎或是蹴鞠?”
她显然成竹在胸——朱闻平日里颇爱这两项,她自己于这些玩乐之道上,也颇有造诣,这回夜宫中,只有她堪与之匹敌。
瑗夫人正要出言讥讽,燕姬娇声笑道:“姐姐可莫要逞强,你身子尚未复原,这般弱不禁风的,可受不起颠簸——再说,姐姐忘记我的金钗了吗?”
后一句她细声笑道,仿佛闺中嬉闹一般,瑗夫人却是目光一凝,想起那日赏雪之事,心知有异,于是不再多言,只是一径浅笑道:“妹妹这么疼惜我,来日必有福报。”
朱闻冷眼旁观,见此情景,目光中闪过一道诡谲,从容笑道:“本君也正想活动下筋骨。”
瑗夫人回转自己殿中,却正逢顺贤老夫人来访,宾主叙话后,便见老夫人皱眉道:“燕姬那个狐媚子,老身总是放心不下……你先前离奇中毒,总也和她脱不开干系。”
她虽然口中如此说道,心中却是暗暗焦急——她往王后那边送去了密函,其中道尽了自己的怀疑,却是到现在也杳无音讯!
她心下惊疑,却是要从瑗夫人那里得到些讯息,于是叹道:“你也是太过贤淑,怎么能任由她拉着君侯自去了?”
瑗夫人面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烦,随即却敛住了,温柔笑道:“她以金钗暗示,是欲从君侯那里探些口风,回来也会告知我的。”
“那也该谨慎小心些才是,君侯也是颇有心计,燕姬未必能称心如意呢!”
顺贤老夫人抿唇笑道,浑然不觉自己老脸线条越发刻薄,瑗夫人却不愿再听她喋喋不休下去,她深知,老夫人乃是听命于王后,而燕姬的主人乃是世子,这两者之间本就是水火不容的。
两人又道了些闲话,老夫人这才辞出,瑗夫人亲自送出中庭,这才罢了。
她回到自己殿中,却再不似平日的镇定自若,面上满是惊疑忧愁,连殿角的苦艾熏香,原本钟爱已极,如今却也觉得惹人心烦——
怎会如此?!
她双手绞着丝帕,连指间的疼痛都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刚到手的密报出神。
纸上寥寥数语,却是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燮王朱炎,病势加重,已然陷入弥留之境!
素笺不过二指宽,这几字却似石破天惊,将惹起滔天巨浪……瑗夫人想到此节,不由心乱如麻,满殿的昏暗将她全身都浸染,却正似她如今的惶恐心境。窗外日光浅照,却丝毫也不能减少她的焦灼——
纸包不住火,不过几日,其余方面也会接到这个消息,到那时……
她狠狠的咬着唇,只觉得一筹莫展。
“消息确实吗?!!”
朱闻的双手紧紧握住信笺,只觉得胸中血脉奔涌,不可抑制,一时竟觉得日头都有些刺眼了。
“绝对是真。”
卫羽也不复平日的自在潇洒,折扇不摇,只是面色凝重。
“父王……”
朱闻的口中,缓缓吐出那个纠结至深的称谓,一时心中百味陈杂,无法言说。
“竟到了如此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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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陷阱(一更求粉红票)
朱闻低喃道,面色变幻不定,却是将手中的信笺都握成了碎片,四散飞扬。
卫羽叹息着看向他,神色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劝也无从劝起,只得咳了一声,轻声问道:“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朱闻却仿若未闻,只是信步踱去,殿门被他袍袖一拂,但见天光大亮,庭中初春的凉意顿时袭遍全身。
枝头的粉梅盛极而衰,已然有些凋谢的意思了,颤巍巍之后,随即便有一两瓣零落,浅池中薄冰已溶,清亮宛如一道明镜。
朱闻静静看着水中的倒影,想起幼时,父王抱着自己,对着池中嬉戏,曾经低语道:“我家闻儿,将来要做征伐天下的大将军……”
朱闻的眼中闪过黯然的恍惚,心中升起一道暖意和酸楚,随即,却被更多的记忆碎片冲去——
母后的厌憎,更多弟妹的出生,妃妾们的构陷中伤,那越发疏远陌生的蟒袍王服,以及,那最后变为厌恶不耐的眼神——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这些过往,压抑住心中的波涛暗涌,深吸了一口气,他由幻境返回现实,拂身而过的,只是这北之边极的冷风,单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闭眼,再睁开时,已然平静无波,“既然如此,”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暴风雨前的窒息和威凝,黑瞳瞬间为之一缩,仿佛修罗降临,周身的冷风都化为寒凛。
他仿佛是在对身后的卫羽说,又仿佛只是喃喃自语——
“最近边境很是不宁,本君听说,一些部族居然跟那颜氏族长起了战端——事涉北狄,传我的手令,全军上下严加戒备,作好随时开拔的准备。”
“君侯……”
卫羽有些迟疑——先前他们为了不让王城那边猜疑,这才雇佣这些小部族去应付那颜部,如今一旦有亲自参与的迹象,那是前功尽弃啊!
他随即一个激灵,及时醒悟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
“君侯你是要……!“
朱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犀利光芒,瞬间,仿佛天边日光也无法抵挡这锋芒——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父王已然被小人所害,我率大军杀入王城,那就是靖难保驾,谁敢阻拦,又有能阻拦!“
由燮国王城开始,一道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旋风般的传遍朝野,甚至又向其他诸侯国渲染的势头——
燮王朱炎病重,已不能视事!
更有甚者,言之凿凿的说他已然暴毙,目前不过是秘不发丧而已!
疏真默默听着身旁两个男人的议论,仍是专心致志的静坐,身前一架绣屏,已然初见规模。
唯一完好的左手轻稳柔韧,不再生疏,至于右手……她苦笑着,凌空挥动几下,仍是木然无觉。
多年辛苦的剑术,因此而几乎全废啊……
她心中自嘲,耳边随意飘过一两句,朱闻和卫羽因着整顿全军的事项,正在热切讨论中。
疏真微微一笑——男人面对这般血腥杀戮之事,总是满怀热情,她随意听了两句,心中顿时升起警兆——
“你们准备做什么?!“
她轻声问道。
朱闻看向她,一派轻松笑道:“只是略微整顿一下边境,如今不用跟那颜部打仗,也该好好敲打他们一下。”
疏真心中冷笑,忍了一会,禁不住还是拂袖而起,心下怒道:满口慌话……
她随即头也不回的出门,到了朱红门槛前,她想了一回,终于忍住气,走到卫羽身前——
“拿来。”
“什么?”
遭遇池鱼之殃的倒霉军师无辜苦笑,却被疏真的恹恹冷眼盯住,再也躲闪不得。
“关于燮王、王城近况的所有书件。”
见两人还在犹豫,她冷笑着咬牙道:“既然把我拖下水,为你们出谋划策,那就爽快些。”
朱闻干笑了两声,终于乖乖取过一叠厚纸,叹道:“我父王先前摔断了一条腿,如今又纵欲花丛,王城如今正是一片混乱呢,我可不愿去趟那混水。”
到现在还在骗人……!
疏真怒极反笑,接过书件,疾步而走,再也不理会身后二人。
“君侯……”
“什么?”
“您又招惹她了?”
卫羽摸着下巴,悄声道:“该不会又是您上去乱摸——!”
一声痛叫被他及时压抑在齿边,朱闻取过他手背上的沉重石砚,轻笑悠然道:“手一滑,就落下来了,你没伤着吧?”
卫羽伸出红肿成馒头状的手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然无语。
疏真一一看完手中书件,心中只觉一阵悚然——
“果然如此!”
“好一个陷阱!”
她望向窗外天光,只觉得浑身都在战栗微颤——这是棋逢对手的兴奋,更是洞察先机的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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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假死
初春时分的北疆大地,万物方才复苏,素来地广人稀的城镇里,满是人声笑语。连远在冰原之上各族族民,也来到集上交换猎物,度过这一春荒景。
回夜宫所在乃是整个封地中最为繁盛之地,附近楼宇繁盛,也算一景。这几日,附近庶民和商贾却经常见到策马疾驰的兵士,马蹄的烟尘呼啸而过,越发频繁,却在他们心中投下隐约的阴霾——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市井的猜测之中,朱闻的银安殿里却仍是稳如磐石,并不见什么异样。
朱闻披了件宽袍,接过燕姬纤手奉上的银耳莲子羹,却不撤手,在她**柔腻的皓腕上轻捏一把,神色之间,满是蜜里调油的柔情。
燕姬别过身去,以袖掩住轻笑,腰肢却似花枝乱颤——
“君上,昨日狩猎之时,你的手就不老成……“
她娇嗔道,神色之间却满是妩媚的撩拨,让人心神荡漾。
朱闻笑而不答,接过羹汤尝了一口,笑道:“真甜……”
两人又调笑了一阵,燕姬试探着问道:“君侯,这几天怎么老见些顶盔冠甲的兵将,路上偶遇了几次,害得我连忙回避,真是吓死人了……”
朱闻微微一笑,深邃黑瞳中但见流光闪烁,不可逼视,“没什么,只是些北狄蛮夷跳梁而已。”
燕姬心中一凛,正要再问,却听殿外支呀一声,黑桐木门竟被随意推开,一道清丽身影飘然而来。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燕姬眼中露出嫉恨之色,咦了一声,却作出惊诧羞恼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