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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二楼一桌人再也不能装聋作哑,只得纷纷站起身来,拱手道:“我等乃是礼宾馆之人,奉王上之命,接尊使回转。”
“我们还没逛够呢,何必草草回去……难道燮国街面上,又什么不堪入目之处?”
先前那人斟了一杯茶饮下,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们一个硬钉子。
那负刀剑之人又是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今日真是见识到了!”
他紧紧抓住那说书人不放,近乎狰狞的笑道:“你这舌头太长了,不如不要!”
只听一声清响,看那动静,竟是取出了什么利器,寒光闪闪好不吓人,说书人惨叫一声,吓得周围人都以为他被割了舌头,然而下一瞬,只听一声沉响,便是镇纸落地的巨声——
“你……!”
那人翻着白眼,额头血迹殷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随即昏厥过去。
如意楼中仿佛开了锅一般,人们是半是兴奋半是惊诧,一时场面混乱已极。再看时,那说书人已然趁空跑得不知所终了。
疏真静坐房中,悠然饮了一口茶,笑道:“你看,这镇纸果然是他的及时雨。”( )
第五十七章 来使
此时楼中一片混乱,礼宾馆的护卫们急忙上前,将被镇纸敲晕的使者之一扶起,好一阵救治。
闹出这么大动静,先前那言辞刻薄,颇为自矜之人已无法再坐视,只得揭了帘子——
这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折扇风流,皂衣宽袍,以一支长簪挽发,紫色流穗飘然轻颤,行止之间更见不羁狂放。
他一双眼神采熠熠,扫了一眼忙乱搀扶的护卫们,见自己同伴只是晕厥,并不大碍,唇边掠过一丝冷笑,“这就是燮王的待客之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让凶嫌逃脱?!”
礼宾馆的护卫们听了这话,怒得火气上涌——若不是这两位使者言语挑衅,哪会有这一连串的变故,兔子急了也咬人呢,连这也要算到燮国头上,实在是太过可恶!
只是这毕竟是朝廷的天使,也不能撕破脸皮,队长忍气抱拳,随即便传人前来满街搜查。
“光是搜街又有什么用……我瞧这满楼的人,倒是为这凶徒提供了不少方便哪——其中说不定有同党!”
如意楼上众人原本看热闹得津津有味,一听这话,七嘴八舌有怒骂讥讽,有央告求情的,不一而足,但色厉内荏之下,终究欠着些心虚——方才说书人逃逸,也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给他方便,如今这使者如此强梁,倒是让人气得跳脚也无可奈何。
礼宾馆的护卫队长露了个极为勉强的笑脸,心下却是发狠:你要封楼,我也只能照办,这满楼里非富极贵,你扫了王上的面子,看你此行倒是能怎么顺利!
他正要吩咐手下把守大门,却听三楼临窗雅间中,有人轻笑道:“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一个斯文场地,闹得这么乌烟瘴气……”
护卫队长一听这声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再一细想,不禁面色一白,暗自叫苦道:今天难道真是命犯太岁,这位居然在此?!
只见有从人络绎而出。将竹帘分两边卷起。躬身等候之下。朱闻玄衣常服。意态闲适写意。携了一位面带纱冥地女子。正款款而出。
朱闻好似没看见这剑拔弩张地气氛。一手手挽了轻软柔荑。一手折扇轻摇。说不尽风流蕴藉。“你们要搜楼。本君做这第一个可好?”
队长冷汗沥沥而下。“二王子说笑。是属下冒犯。实在罪该万死……”
那使者冷眼旁观。一眼瞥见朱闻玄袍蔽膝下地朱璎纹章。眼中光芒一亮。“原来是名动北疆地闻侯……今日正是幸会!”
朱闻淡淡回了一礼。似笑非笑道:“山野鄙人。不敢当尊使缪赞……”
他话音一转。“倒是尊使学识渊博。一下便能听出歌姬之误。真是‘曲有误。周郎顾’啊!”
这一句皮里阳秋,听着不象什么好话,偏偏却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他哈哈一笑,随即挽了疏真便走,楼梯之前,两方擦身而过,衣袍摩挲间,使者“咦”了一声,面上浮现了几分狐疑。
车驾辘辘而动,疏真这才取下纱冥,仿佛有些气闷似的,她将车帘卷起。
珠光柔密的内帷仍有一层,外间风光一览无遗,却不泄露车中景象。
雨势逐渐变大,街市上几乎没什么人了,青石板在雨水的洗润下光华如镜,横竖交错的间隙中雨水蜿蜒,宛如棋盘纹路。
大雨倾注而下,耳边只剩下单调嚣声,微微挑起的斗檐下,水流注入凹处低洼,将人影映得支离破碎。
疏真托腮倚窗,想起方才说书人所说,万千感慨,却也只化为寥落一笑。
名剑俱坏,英雄安在,繁华几时相交待……
她微微苦笑着,想起当时的壮怀激越,如今却宛如黄粱一梦,梦醒了,人却要继续的苟且余活……
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她的笑意加深,却也无可排遣,只是忘着雨幕出神。
“你在想什么?”
朱闻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微微一颤,茫然回头,却见他神情之中,满是探究的深邃。
她微微抿唇,将眼眸从窗外移开,轻描淡写道:“只是想方才那两个使者……”
朱闻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禁为之失笑,“这两位今日这一出,闹将出去,真是颜面扫地。”
他停了一停,又道:“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两个使者各自的态度,实在有些怪异。”
“先前那个刻薄狂放之人,好似对长公主颇为不屑——就算他私下对女子摄政不以为然,却又怎敢当着同伴的面口出悖逆之言?”
“他同伴的态度更是值得玩味——什么也不在心上,只是听到有人编派石秀的不是,就这么雷霆大作,他到底是朝廷的官还是石秀的家奴?”( )
第五十八章 天朝
疏真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悠然笑道:“这两位使者都挺有意思的……”
抬眼望着雨幕倾泻,耳边仍是水柱垂击的单调声响,她鸦色的眼睫微微一颤,笑意便化为一种虚无的冷然,“你看的很准,这两人各有其主子……这一阵的王城,怕是要热闹万分了。”
似是在应和她的话,天际白光闪亮,雷霆轰隆一声劈下,耀目白光将不远处的宫阙重影都照得无比清晰——
泼天雨幕中,那巍峨高耸仿佛被什么无形之手拨弄,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大地都仿佛震颤一下。
单调的雨声劈啪被彻底打破,高墙之中,沉寂被彻底打破,不多久,便有一队禁卫疾驰而出,更有无数居民喊了几声,爬上了屋顶看热闹。
朱闻纵身而出,脚尖在车顶一点,略一凝神,却不禁变了颜色——
“不好!泰安殿被雷劈了!”
轰隆一声,雷电又至,煞白的光芒,将所有人都照得面如金纸,眼中只剩下惊恐。
“你前日也趁上了如意楼那场热闹?”
燮王朱炎接过侍从奉上的热手巾,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步走入殿中。
朱闻点一点头。便默不作声。他地身躯站得笔直。任由衣袍间地水滴顺着纹路滑下。无声息地洇入毡毯之中。
“那两个使者方才来找我告状了……他们话里话外。说你故意阻碍他们搜查凶犯。”
燮王抹了把脸。面上倦意清晰可见——祭祀册封专用地泰安殿这一榻。朝野都觉颜面无光。更透着不祥地意味。朱炎自己却根本不信这什么天现警兆怪力乱神。他躬亲过问。将工部内造局等一干人统统锁拿严责。果然其中有人中饱私囊。历年修缮所用地砂石木材大多谎报。泰安殿表面看似金碧辉煌。实则却是不堪一击。所以雷电一击。竟碎得齑粉一般。
朱炎忙了这两日。好容易喘口气。这两个朝廷来使却是又来找晦气。他心中却是烦躁不堪。
朱闻微微挑眉。薄唇边闪过桀骜地冷笑。黑眸在殿中越发幽冷。“这两人都成了王城笑料。还有脸来告状?!”
他冷笑更甚。“就这两块料。我要让他们死于非命。他们走不出那条街!”
他说完,便冷眼看朱炎的反应,果然朱炎哼了一声,却并不见如何恼怒,“他们自己惹的事,你也没必要火上浇油,平白落人话柄。”
“儿臣知道了……”
朱闻躬身称是,神情好似心悦诚服,略一停顿,却又低声解释道:“其实这次儿臣是故意扫了他们面子的……就算是朝廷来使,也不能在王城里如此飞扬跋扈,任意搜查——他们眼里,还有父王您的存在吗?”
朱炎微微一笑,丝毫不见怒意,只是眼中光芒一闪,显示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我已经老了,他们也没必要对我敬畏有加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朱闻一点就通,也随之轻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来这一趟,又是为了我燮国的王位?”
这么一个忌讳敏感的话题,他却毫不在意的说出,燮王朱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何以见得?”
“若朝廷真有其他旨意,派一人前来便可,这么两个路数不同的使者,要么是来唱双簧,要么……”
他目光微微一凝,却仍带着毫不在意的潇洒,“是来为各自属意的储君人选推波助澜。”
燮王朱炎听得大有兴趣,笑着问道:“那你认为,他们分别支持谁?”
朱闻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选,绝对不会是我。”
他一派潇洒自在,说话简直是直截了当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地步。
朱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朱闻漫不经心道:“儿臣有自知之明,平素里远在边陲,什么达官贵人也不认识,也不耐烦跟这些人周旋套交情,更不可能答应他们‘即位’之后便能割地让权——儿臣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朝廷跟我打交道,只会赔本而已。“
朱炎被他这惫懒蛮横的口气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疑心倒也慢慢去了,看着这向来不受待见的儿子这般强项笔挺的身形,心中倒是多了不少好感——
他就算再桀骜不轨,也不会跟朝廷那群人搅和在一起……
朝廷!
朱炎默念着这两个字,仿佛要把它们咀嚼下肚,沉吟一阵,却也终究恢复了面色——
“之前便说要派使者,如今一来两个,到底是想做什么,不妨观察一阵再说。”
天朝皇城南林殿
“之前便说要派使者,如今一派两个,石君侯连这也要插一手,吃相也太难看了点吧?”
一位心腹部郎不屑的讥讽道。
萧策微微摇头,“他平时不会这么露痕迹,现在,是急着在我之前找到某物。”
迎着属下惊讶不解的目光,他想起一个月前与长公主与石秀会面的情形——( )
第五十九章 小印
珠帘如雾,于昏暗中闪烁不定。{鲛绡直落而下,将所有窗页都遮挡得密实,只剩下左侧的一只鼎炉中香烟袅袅,吞吐中越见迷蒙。水晶盘盏中,一柄缠丝黄玉如意被随意搁在其中,原本是主人的爱物,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把玩。
重重珠帘后并无任何人声,只偶尔有头冠璎珞轻碰和衣料的摩挲细响,显示主人并非如表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