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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日有些咳喘,平日里也甚少骑马,就不出丑露乖了,你们玩得尽兴吧。“
疏真淡淡说道,她坐在小圆杌子上,任由微风吹拂她的发丝,腰间束带不盈一握,仍显得有些宽了。
她轻咳两声,面色仍是苍白,映得那些靛青黥印也越发鲜明,弱不胜衣之态,却是让瑗夫人皱了皱眉,道:“妹妹的身体也太过柔弱了……宫里最近有位新进太医甚是年轻,为娘娘们诊治颇得赞赏,不如改日请他过来一视。”
疏真闻言又咳——这却是真价实货笑呛了的,她有些啼笑皆非,含糊道:“这位太医我也有所耳闻……”
微微皱起眉,暗怪叶秋太过张扬,正在想法婉拒,却听瑗夫人嫣然一笑,拿出当家侧夫人的派头,不由分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就请他过来。”
她随即起身,侍女们亦是骑装飒爽,纵马扬鞭之下,不远处草丛里顿时飞起几只山鸡,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来,有大胆的侍女朝这边望了一眼,低声笑着说了句什么,其他人也跟着笑。
天空蔚蓝明净,日光照耀下,女眷们的嬉笑声清晰可闻,越发显得这边宁静寂寥,剩下的几个侍女呆呆立着,也是魂不守舍,跃跃欲试。
虹菱横了她们一眼,撇了撇嘴,在疏真耳边悄声道:“瑗夫人那群侍女笑得不怀好意……这是在故意削您的面子呢!”
疏真笑着回看她一眼,见小妮子满面懊恼不服,唇边笑意越发加深,“我自己身体不争气,她们爱笑就笑去好了,若是以为凭这点小心眼就能帮她们主子斗宠,那就太过愚蠢了。”
她轻描淡写说道,却是一针见血,虹菱目光闪动,正要再说什么,却听不远处隐约有女音争执——
“好象是瑗夫人她们。”
只听女眷们拉住另一帮华衣贵女,正在娇声叱责,另一帮人的也是声音不小,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疏真慢慢起身,逐渐朝着那端走去。( )
第六十二章 逐鹿
荆草及膝,于春苑之中瑟瑟起舞,日光照耀下,瑗夫人手下的侍女们面色涨得通红,却是扯了那群华衣女子们的马缰,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瑗夫人站在一旁,却是发髻蓬松,惊魂未定,她面上怒色微动,却仍不肯失了仪态,只是玉容冰冷,冷冷道:“这是怎么了,是要我的命吗?”
她手中拈了一枚短箭,再看着自己断裂的鞍绳,一时仍有些脚软。对面的宫装女子们虽是奴婢打扮,却是颜色鲜丽,闻言也不甘示弱,伶牙俐齿的脆声道:“我们只是在射野鸡獐子,谁料到突然闪出些人来。”
一旁的同伴娇笑着帮腔道:“你自己误入,又骑术不佳,怪得谁来?!”
瑗夫人气得颜色不正,咬牙道:“好一张利口!你们的主子是谁,竟教得你们如此放肆!”
宫装女子中有个容长脸的,看着略微年长稳重些,上前微微一礼道:“我们是王后宫里的,奉她之命陪三王妃来这里狩猎。”
这话仍带三分傲气,瑗夫人听着有些刺耳,抿了抿唇道:“王后让你们来照料三王妃,你们这般胡乱放箭,倒是累得两位主子清名受损!”
那些宫装侍女都是王后身边的,自来娇纵惯了,听这话却更不入耳,有人悄声道:“我们自有自家正经主子管教,好不好的,也不劳你多操心……”
声音虽低,但人群靠得近,终究还是被瑗夫人听入了耳,她嘴唇微颤,冷笑道:“真是没上没下了!三王妃在哪里,我这几日未去拜望她,今日却是适逢其时!”
那些侍女方才还满不在乎——任谁都知道二王子与王后不睦,又何必给他的侧室好脸?如今听瑗夫人提及颜氏,言语之间颇有些亲热,却是有些讪讪的,心中未免惶恐,只是面子上下不来,不愿主动开口示弱。
瑗夫人却是存心要杀杀她们的威风,顾盼之间风姿绰约,颇有把握的瞥了一眼不远处林中的人影,笑道:“三王妃正在狩猎,我在这里等她便是……”
话音未尽。便见林中一行人拎了一团雪白狐狸绒。正欢笑着出现。为首一人见这边众人聚集。于是径直朝这边而来。看那帷帽上地珠扣。大约就是三王妃颜氏了。
瑗夫人略微缓和了脸色。上前将她迎住。颜氏早就发现气氛凝滞。见瑗夫人面色仍有些僵硬。于是亲走几步挽了她地胳膊问道:“好久不见。这么虎着脸做什么……”
随即她很是敏锐地问道:“是我这些随侍宫人得罪了你?”
瑗夫人抬头正要回答。眼角余光却在下一瞬瞥见一道白芒。骤然而出!
白芒贯空而过。竟是朝着一旁静观地疏真而去!
变生肘腋。谁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场景。疏真只觉得眉间杀气一跳。周围都是看热闹地随从马匹。悬身一扭。极为惊险地让利刃插着耳廓而过。一时血流如缕。沿着发丝垂滴满地。
她内力全无,只靠单纯灵敏,到此已极为不易,谁料紧接着又有三柄白刃呈品字而来,距离极短之下,她勉强躲过两道,第三枚终于正插肩上,鲜血喷出,引得四周满是尖叫和混乱声!
剧痛入心,她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一步,随即跌倒在地。
她面容向下,在地上磕个正着,蒿草的独特气味冲入鼻端,温暖干香直达肺腑,她眼中景物越发模糊,只耳边仍能听到尖叫惨号声,甚至有人盲目跑过她身边!
“何事如此惊慌?!”
由十丈外遥遥传来的,是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沉稳威仪之下,一派泰然不惊。
这个声音……!
她眼前有些飘忽,神志却未曾散失,心中暗暗叫苦,恨不能此刻彻底昏厥过去——
燮王朱炎!
燮王朱炎好一阵没去王家苑林狩猎了,先是身体未复,后来又是一连串的密谋争位,使得他身心疲惫,却是好几个月的时间都绝迹此间。
这一次前来,乃着陪着两位朝廷使者而来的。
朱炎领着百十骑骁马跃入丛林,顿时百兽惊走,箭石齐飞。侍从们驱赶的声音很是清晰。
他略握了一下手中长弓,微一扬弦,便有飞禽被射中,虽然有些久旷的生涩,却极带准头。
“燮王绝迹,真是老而弥坚……”
两位使者中的副使笑道。
他便是先前那身负刀剑之人,日光照着他微带阴骛的眼,却是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小臣不才,倒是想见识下传说中一箭杀虎的神威。”
朱炎瞥了他一眼,却是并不动怒,只是意味深长道:“等着罢……总有机会的。”
左侧的正使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同伴到此为止,他微微抬头,髻间斜插的长簪流穗飘然,更显得潇洒不羁。
此时在侍卫们的吆喝下,从密林中赶出一只小鹿,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朱炎正要拔刀,却听那位正使在身边低语道:“上失其鹿,群雄共争——王上如今也有这亲自下场的兴趣了么?“
这话听似说的眼前,实则却极为骇人,朱炎皱了皱眉,冷然道:“不是寡人有逐鹿天下的兴趣,而是有人非要争这区区一点虚位。”( )
第六十三章 狭路
“向来获鹿者可以饱饮热血,这鹿血性热,多喝了免不了也会让人头脑发热呢!”
那位身负刀剑的副使在一旁一语双关,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居然还有闲暇调笑。
朱炎瞥了他一眼——此人乃是中郎将徐陵,据说是出身于破落世家,却身带兵刃混迹于市井,石秀有一日路过街头,亲见他白日杀人而面不改色,居然还吟诵古人诗句,虚张声势吓得众人不敢追击,诧异之下,将他收入了门下,不几年便推荐出仕,如今虽然官职不大,却甚为见重。
他如今说这话,听来只觉得谐趣,却难以忽略其中刻薄辛辣!
正使欧阳瞻听这话含沙射影,固然有调侃朱炎的意思,却也对一心插手世子之争的自己,大约也有站河岸看热闹甩手不管的意思,心火怒焚之下,面色一沉,却终究不愿让人白看了笑话,于是转过头充耳不闻。他一身儒雅蕴藉的风度,如今却周身**凝滞愤怒之意。
朱炎看着他,心下却如明镜一般——欧阳瞻乃是奉了萧策之命而来,与副使并不相睦!
欧阳瞻虽非咄咄逼人之人,到了燮国,却是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世子的人选到底属意于谁——朱炎总是含糊带过,如今趁着狩猎之时又诱人表态,可说是处心积虑了。
至于另一位副使徐陵,他乃是石秀夹袋里的人物,如今却置身世外,浑不管储君之争,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此处,朱炎只觉得心头一阵厌烦,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见正使欧阳瞻冷傲的唇角微微扬起,说不尽风流倜傥,“王上倒是要多饮些鹿血,您气血有些欠亏……若是世子在此,少年人气血热旺,小臣倒是要劝他慎重少饮些。转载自”
燮王目光一闪,听他蓦然提及幽禁宫中,几乎无人问津的世子,心下越发不悦,却是含糊道:“世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围猎弓马之事甚少涉足,使者要见他却也不难,待他有所好转,必能亲身见客。”
一旁的徐陵听着这谁也不信的连篇鬼话,轻笑一声,仍是不置一词。
欧阳瞻却是故意装糊涂。一脸恳切道:“世子正是年轻。有什么顽疾也不难医治。小臣与几位京城名医交好。待我手书一封。请他们来为世子诊治吧!”
朱炎眉间一凝。目光犀利宛如电光。好似当场便要发作。却终究微微眯眼。将这一股戾气压入胸中。
“使者真是有心了。寡人在此谢过。”
“好说好说。王上乃是朝廷栋梁。世子更是少年英才。待圣上亲政后。还要大用呢!”
欧阳瞻轻纵缰绳。冠冕堂皇说完后。一派意气风发。朝着前方驰去。碧草轻摇。更映得他身形潇洒。
这是要重新扶起几近失势地世子吗?
朱炎在心中无声冷笑——萧策此人打的如意算盘,以为将那个刘阿斗一般的朱棠扶上了位,这整个燮国便会成为朝廷的附庸?!
但为什么不是长公主……
他眼中越发沉凝,心中惊疑不定,却笃定此事并非是长公主的手笔——她要么不出手,一旦谋定,便是无法躲避的凌厉之势,况且她若是要扶持一个傀儡,非弄得燮国一片大乱才会走下一步。
几个月来,这件件桩桩,京城方面的棋步,实在是走得蹊跷,这完全不似长公主的作风!
他浑身一颤,想起派在京中的细作,提及近几月间长公主身有微恙,甚少宣召朝臣,有事皆是隔着老远,在珠帘后遥遥传音——先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垂帘虽是祖制,长公主却是恢弘大气,非要将人唤到近前,一一指出利弊,朱炎自己也曾经于珠光闪耀间窥见她明丽飞扬的容颜,事后也再三回味。
难道是……!
一个危险而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燮王朱炎全身都几乎要为之痉挛,他的手不知不觉放开缰绳,双目神光一盛,却是将身畔侍从惊得莫名所以——
不可能的!
但越是抑制,这个念头却如附骨之蛆一般,让他越发联想到近几月间的蹊跷事件——京城一番大清洗,落马的却全是长公主的人;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