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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有人吗?自己问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吗?
他的思绪好像在瞬间变成了活物,顺着手机信号飞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落在了另一个手机上,观察着。
他的思绪变成的活物没有看见任何人,就好像那个手机就那么自己打出了一个电话,并且恰好拨到了他向春平的手机上一样。
就在向春平胡思乱想时,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
“黄启文死了,你知道吗?”
第13章 时间机器
向春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的脑子里还瞬间产生了好几个问题。
他和我只是远房亲戚,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他现了什么?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和张善的声音一样,但是这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伪装成了他?
向春平知道,有一种变声器,装在手机上,就可以把自己的声音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
对面的那个,是不是用了变声器?
但是,很快,向春平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有什么意义?变成了张善的声音,有什么特别吗?
想到这里,向春平的心绪微微平复了一些,他缓缓地说:“知道,刚刚我也在看电视。”
张善说:“我也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好像没了语言,都沉默了。
没人说话,但也没人挂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张善说:“你们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向春平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为啥这么问?”
“其实,黄启文死的时候……不瞒你说,最开始的震惊过后,我感觉挺爽的……”张善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很爽的样子,“但是很快,我又产生了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
“咱们家亲戚,都知道他黄启文有钱,是个大老板,可是呢?他还是那么轻易就死了,一点也不比别人活得长。死的时候,一样痛苦,一样惨。事实上,我觉得,他要不是因为买了游乐场,他是不会死的。”
“表姑夫,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一辈子太短暂了,谁也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向春平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还是说:“表姑夫,你也别太悲观了。”
“我不是悲观,我是想,既然人生如此短暂,我们又何必将它浪费在痛苦上呢?不如及时行乐,好好享受活着的时光。人生苦短,甭管有钱没钱,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向春平听出张善话里有话,问道:“表姑夫,你有啥打算吗?”
“我打算请个假,出去散散心。黄启文虽然挺招人恨的,但是他毕竟是咱们家亲戚,他死了,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现在觉得……很压抑。你们兄弟呢?要是也觉得压抑,不如咱们一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玩几天,享受一下美好的生活。”
向春平再次沉默。
他被张善的话打动了。
“好,表姑夫,我和你一起去。我和我弟弟也去请个假,好好玩几天。”他说。
“嗯,好。我再问问别的亲戚,看看还有谁也愿意一起去。你们等我电话。”
电话挂断后,向春平还没有回过神。
向喜平问道:“哥,你刚才说什么?要请假出去玩?”
“你要想清楚,”向春平说,“黄启文怎么说也是咱们兄弟害死的,在警察找到咱们之前,最好先避一避。”
向喜平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摆阵这事儿这么隐蔽,不可能有人知道吧?”
“小心为上。”向春平说。
放下电话,张善叹了口气,又给其他几个穷亲戚打了电话。最终,除了向春平兄弟以外,还有三个人同意和他一起去乡下散心。至于他的妻子黄庆雪,则是早就答应了他的建议。
走出家门,张善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气。
他家住在碎石镇,其他几个他打过电话的亲戚,也都住在碎石镇。这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小镇,经济不算达,还有不少平房。他家住的就是平房。
他从小就向往着住楼房,楼层越高越好,这样他可以站在高处,俯瞰这个小镇,俯瞰所有人。他在小时候也一直在梦想着,等他长大以后,赚大钱,过上富日子,住高楼。
现在,他长大了,变老了,但还在住平房。他没钱,钱不会因为他长大了就自己飘来。他没能住上向往的楼房,他现在能登上的最高的地方就是他家房顶。
所以,他登上了他家房顶,看看天空,又看看地面。
他觉得压抑。黄启文的死本身,其实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它的象征意义。
这一天是八月十一号,是黄启文死的日子。张善打算,十二号去海源走个过场,象征性地去黄启文家看看,十三号就和另外六人一起动身,前往乡下。他早就选好了目的地,他要到一个没人会打扰他们的地方去,到一个还保留着自然原始风貌的地方去。
他选择了暗鸦岭村。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怀旧的情绪。他从房顶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旧手机。
那是他五年前买的手机,用到了实在没法用才淘汰。他的妻子一直劝他让他把这个手机卖了换几块钱,他不愿意,说便宜了那帮孙子,不如自己留着当个纪念。
看着那个旧手机,他觉得有点儿恍惚。
他翻出了充电器,连接上电源,按住开关。
屏幕亮了,上面还是他以前设置的壁纸。壁纸很简单,是一片灰色,代表着他的人生。
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这个手机就是时间机器。
手机突然响了。他吓了一跳,眨了两下眼睛,仔细看。
不是电话,是个短信。
他随便看了两眼,看出是垃圾短信,于是随手删掉了。
删完了他才意识到,这个旧手机根本就没有手机卡,怎么收的短信?
他愣了,愣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他把这个旧手机放回了抽屉,转身出了家门。
距离出去乡下的时间还有两天,在此之前,他打算多出去走走。家里太压抑了,妻子很悲伤,他劝了几句,没用。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就是在家里眼睁睁看着黄启文死去的。
他顺着门口的路一直走,越走越荒凉,两边都是农田,看不见人影。有的地方连农田都没有,光秃秃的,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
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有人踢了他的腿弯一下。他没有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诧异地回头看去,没看见人。
第14章 老太太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继续走。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见了一个人。从背影看,那应该是个老太太,穿着黑底碎花的连衣裙,很瘦,步履蹒跚,应该至少有七十岁了。
那个老太太走得很慢,张善很快就走到了她身后。
他看不见那个老太太的脸,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这个老太太显然染过头,因为她的头看上去都是黑的。不禁染过,还烫过,满脑袋卷儿。
张善的脚步不知不觉变慢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太太的后脑勺。
老太太的头很稀疏,露出了大片的头皮。她烫头肯定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但是她失败了,头皮还是大片大片地露出来,耀武扬威,张牙舞爪。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那个老太太的后脑勺,觉得有些害怕。
他突然不敢继续向前走了,因为他现自己竟然在向镇外走,越走,就离碎石镇越远。如果他继续走下去,他就会走到荒郊野外。
他立刻转过身,向镇内走去。
渐渐地,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恐惧也逐渐减弱,最终似乎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向镇中心的繁华地带走去。那里有个步行街,还有两个比较大的商场,以及为数众多的商店。他觉得,在人多的地方,应该不会再产生恐惧和压抑的感觉。如果有人打架,那更好,顺便看看热闹,排解一下心中的忧闷。
一边胡思乱想着,张善一边走近了步行街的范围。很快,一个个商店和小摊位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有卖服装的,有卖食品的,油烟满天飞。有的人在收钱,有的人在吃串。
这里真是挺热闹。
张善看着熙来攘往的行人,感到安心了不少。
突然,他看到稍远一点的路边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头巾的老太太,跪在地上,低着头。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碗,里面有几枚硬币。他知道,那是个乞丐。
张善一直都挺纳闷,那个老太太一年四季都穿着棉衣,她不热吗?
他的脚步没有加,也没有特意变慢。他朝着那个乞丐的方向走去,心脏渐渐悬了起来。
无论旁边的行人如何热闹,那个老太太都是一动不动。她始终跪在地上,低着头。张善看不见她的脸。
他突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忽然想,那个老太太是不是没有脸。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那个老太太不仅是没有脸,她连身子也没有。那一身的黑衣服,还有那个头巾,只是摆成了一个人形,其实里边根本就是空的。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形,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到那老太太身边,往碗里扔了一枚一元硬币。
当。
一声响,很清脆。
那个老太太还是没动。
张善突然想走到那老太太面前,弯下腰,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脸。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因为那个姿势会很奇怪,而是因为,他害怕真的看到一片虚无。
在他的想象中,那头巾里是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其内部远远大于外面所看到的大小。如果这时候有人把手伸向那张脸的位置,可以把手一直伸进去,直到整条手臂都被吞没。
张善感觉到一阵凉意,尽管今天艳阳高照,尽管这里人声鼎沸。
他抬头看了看天,感觉阳光有些晃眼。他又把头低下,向原来的位置看去。
那个老太太不见了。
他感觉头皮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现,他是转了个方向。
他转过身,看向步行街的另一侧。
那个老太太还在,还是那个姿势,一动没动。
他傻呆呆地站在路中间,他觉得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很奇怪。不过,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真的留意他。
一股与这条步行街格格不入的感觉在他心底涌了出来。
孤独。
人群中的孤独。
这孤独比那个没有手机卡却能收到短信的手机、烫了卷儿的老太太后脑勺、不知道有没有脸的老太太都要可怕。
“庆雪!”他突然慌张地喊了一声,转身就往家跑。
他跑回家,他的妻子好端端地在做家务,脸上的表情还是有几分痛苦。
“庆雪啊,后天咱们就去乡下散散心,你也别太难过了。”张善对妻子说。
黄庆雪没多想,点了点头,继续做家务。
张善本以为到了家,刚才那种孤独感会消失。但是他错了,孤独感依旧很强烈。
为了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