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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早晚会遭报应的。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双不知在何处窥视他的眼睛，那梦中的恶鬼，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他开始害怕这座房子，害怕一个人独处。
他有些病态地开始不停地联系自己的亲戚、朋友、同学、编辑以及书迷，开聚会，搞活动。他感觉只有让周围的气氛热闹起来，他的恐惧感才会略微降低。
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聚会也好，活动也罢，总有结束的时候。
一旦朋友离去，他心中所剩下的，便是更加强烈的孤独和恐惧。
他搬离了这个小区，搬进了一个新的住所。
这是一个面积较小的公寓，因为面积太大的房子给他空旷的感觉，而空旷会将孤独和恐惧无限地放大。
为了缓解孤独和恐惧，他买了一条狗。
但是，第二天，他发现狗惨死在了他家的沙发上，同样是头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面对着狗的尸体，他浑身颤抖。
他开始忍不住地想象自己惨死的画面。
他立刻联系了自己的编辑，说自己要再办一次书友活动。
在这次的活动上，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关静华。
他本以为再次看见她会令自己想起他们两人一起杀死李嘉莉的过程，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和感受。但是他没有。他突然觉得关静华是他的老友，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活动当中，顾阳百偷偷地示意关静华在活动结束后留下。她照做了。
他们谈起了杀死李嘉莉的那件事。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顾阳百第一次真正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对恐惧的感受。
“你很孤独吧？”
关静华问他。
他下意识地点头，但头只点了一半，便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拉住了一样停在了空中。
“我可以照顾你。”
关静华又说。
顾阳百本想嗤笑一声拒绝，但心底似乎有一双手在拉扯他的舌头。
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那根看不见的绳子却再次动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
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水到渠成，他们两人结婚了。
本以为噩梦会就此结束，但在婚礼当天晚上，顾阳百突然清醒了。
我在做什么？
他呆立在客厅，浑身僵硬。
回忆这些天的经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诡秘的力量控制了。他不是他，他做的事情也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他打开门冲了出去。
“你去哪儿？”
身后，新婚妻子有几分惊惶地喊道。
他不回答，大步流星地跑下了楼。
然而，他没有跑出多远，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在电话里，关静华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一张重要的照片发给警方。”
顾阳百如遭五雷轰顶。
他不想回去，但是他别无选择。
看着手机里自己保存的照片，他的某个念头蠢蠢欲动。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关静华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尝试过很多方法。
投毒，偷袭，制造意外……
所有的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看着关静华那张丝毫没有美感的脸，顾阳百感觉到的只有厌恶。比当初对李嘉莉的厌恶更深。
关静华的存在，就像架在脖子上的一把染血的刀，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自他结婚之后，五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五年间，关静华没有出过任何意外，没有受过伤，甚至连感冒也没有得过。
她简直就像是有超能力一样，能够躲避一切危险。
他依然在努力地写作，并且从文艺作家转型为了悬疑恐怖作家，因为他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素材。
签售会上，他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关静华。
关静华对他笑，他也硬挤出了一个笑容，但心底却是一片冰寒。
在他眼中，来到现场的那几百名书迷都是没有脸的，五官均是一片灰白。只有关静华有一张脸，在众人之中分外醒目。
他每天都宛如活在地狱之中一般痛苦。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
最令他受不了的是，关静华经常会问他一些令他想要怒吼的问题。
“你不爱我了吗？”
她一脸无辜一脸悲切地问他。
“你问我爱不爱你？”顾阳百一声冷笑，“我的下半辈子都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你还想要怎样？你说！你还想要怎样？”
顾阳百的声音化为嘶吼，震耳欲聋。
曾经的恐惧没有让他真的发疯，但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第61章 李嘉莉
“我还想要怎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关静华的眼中涌出泪来，“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每天能看到你，不是每天和你在一起，不是成为你的妻子，而是你的心里真的有我！”
她情绪激动地大吼，唾沫横飞。
“哈哈！”顾阳百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那你就别想了，这辈子都别想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家门。
书迷活动不能举办得太过频繁，同学和朋友也都邀请得差不多了。某天，顾阳百突然冒出了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念头。
登山看日出。
他叫了自己的两个朋友高瘦男子老邵和胖子高横。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阳竟然没有升起。
不仅如此，高横的头竟然毫无征兆地从脖颈上掉落下去，在地上滚动，两只眼睛爆瞪而出，直直地盯着他。
他连喊叫的勇气都没有，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随后便从山上逃了下来。
坐在出租车里，顾阳百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那个女人会不会像高横一样死去？
他握紧双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当出租车终于驶进他家的小区时，他的不安终于达到了极限。他感觉全身血液逆流，皮肤阵阵发冷。
所有的楼房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窗子里透出灯光来。事实上，整个海源市也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试了好几次才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单元门。
电梯已经无法使用。他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二十二楼。他走了很久。
她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在折磨着他。
终于，他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攥着钥匙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在这寂静的世界里，开门声听起来分外刺耳。
里面是一片死寂。顾阳百听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喂！”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心脏跳动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伴随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走进了客厅。
他隐约觉得，卧室门好像是开着的。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将手伸向了本就开着的房门。
吱嘎……
门像年久失修的旧木门一样开得更大。
顾阳百的心脏猛地一颤，身体也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借着月光，他看到，妻子关静华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是坐着的……
顾阳百的心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扔进了冰冷的古井一般。
他咽了口口水，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关静华没有反应。
他在犹豫，犹豫自己要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关静华的头突然转了过来。
“你回来了？”
她温柔地说。
在这一刻，顾阳百几乎吓得魂不附体。
关静华的头，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无比恐怖的笑容。
“啊啊啊！！！”
顾阳百再也忍不住怪叫了起来，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里，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死死地抓住了。
“你去哪儿啊？刚回来就急着走吗？陪我坐一会儿吧。”
关静华说。
顾阳百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突然变轻。
下一个瞬间，他便发现自己坐在了沙发上，旁边坐着他的妻子。
“啊啊啊！！！”
他惊恐地尖叫着，拼命地向旁边躲去。
月光下，妻子的脸色惨白，一头长发混乱不堪。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
借着电光，他看到，旁边的人根本就不是关静华，而是李嘉莉，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李嘉莉。
“啊啊啊啊！！！！鬼！！！鬼啊！！！”
顾阳百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死命地向旁边躲去。
然而，他的旁边就是墙壁，他根本无处可躲。
他一手按在了墙纸上，却突然滑了一下。
他惊恐地缩回手，发现手上满是黏糊糊的血和碎肉。
他回过头，发现刚刚被他按过的那块墙纸，变成了空白。
“啊啊啊！！！”
他惨叫着滚落到了地板上，惊恐地看着沙发上的李嘉莉，四脚着地地向后急退。
他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抬头看去，他看到了一张倒着的脸。
外面下起了暴雨，乌云遮蔽了月亮，闪电也消失无踪。
房间里恢复了彻底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咚。
一声闷响在身边响起。
随后是连续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滚到了一旁。
顾阳百突然想起了高横，想起了他那毫无征兆地掉落在地的头颅。
突然，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他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后脑，手上一片腥黏。
是血。他自己的血。
他怪叫着爬起，拼命地向着记忆中房门所在的位置跑去。
就在这时，灯亮了。
他浑身一震，转头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险些魂飞魄散。
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关静华，一个是他自己。
他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根冻得结结实实的羊腿，上面沾染着一大片血迹。
顾阳百感到一阵眩晕，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继续逃命。
他抓住门把手，想要开门逃走。但是，身后，“他自己”却将羊腿交给了关静华，随后快步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拉倒在地。
“不！！救命！！！不要杀我！！！”
他拼命地喊叫着。
他没有意识到，此刻他所喊的话，和当初李嘉莉喊的一模一样。
“我按住他了，你继续砸！”
顾阳百骇然地听到“自己”对关静华说。
关静华笑了，随后举起了冰冻的羊腿，狠狠地砸向了他的额头。
倒在血泊中时，顾阳百并没有死。
他的视线因鲜血而变得模糊。
他艰难地抬头，看到关静华和“他自己”在旁边拍照，随后二人先后离开了卧室。
后面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他们两人将重伤的李嘉莉丢在家中。为了防止她报警，将她的手机取走，之后扔到了河里。顾阳百到了附近的一家有监控的超市，在里面逛了很久。关静华则是去了一家网吧，坐在了一个监控可以清楚拍到的位置。
而李嘉莉则是在绝望与仇恨之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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