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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鬼被雷,大概也就是魂飞魄散了。所谓春雷一声响,万物润无声,不过是对生物而言。
聂小倩遭遇雷霆之怒,立即就被震得支离破碎,魂难聚形,形不成身。
也亏得这大半年来,她时时修炼不辍,将被雷霆克制的阴煞邪气全部炼去,不断汲取太阴之气、文气,不敢有丝毫懈怠,阴魂之身比一般的鬼要干净凝练精纯,才没有被一震而散,彻底的烟消魂散。
然而虽然没有被彻底震散,但距离消散,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前世意外身死,没有消亡成为虚无,反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域外之世,变成了一只鬼。
一只被一头千年老妖镇压着的鬼,备受虐待欺凌,没有自由没有尊严,不能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如今,似乎连鬼也做不成了。
人死是鬼,鬼死,自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垂死,想要挣扎,却似溺水之人,无凭无依,有心无力。
一阵风吹来,已是身不由己的聂小倩,如风中残烛,飘飘摇摇不知被吹到了哪里。
或许已经离开了兰若寺,离开了黑风林,尽管这样的离开方式是她所不愿意的,但没有死在那一片土地上,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望。
不知道飘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停了,因着最后一个“活着”的念头,聂小倩支撑了下来,可她已经虚弱到就是再来一阵最柔和的春风,也能被吹散的地步。
更糟糕的是,恍惚中,她听到了鸡啼的声音。
东方晓夜,一唱雄鸡天下白,天快要亮了,太阳一出来,就是阴魂冰消瓦解的时候。
其实即便是天没有亮,在没人读她的词话小说,文气断绝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一团若虚若实的氤氲之气,甚至无法凝聚成形的她,就像是离水的游鱼,撑不了太久了。
“难道就这样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历尽辛苦,受尽委屈,终于能逃出兰若寺这一方幽冥囹圄,却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又怎能甘心。
黎明前的黑暗一望无际,阴冷有如冰窖。
阴魂之身将散未散的聂小倩,想要找一个去处,静待大限。
只是才回头,一方饱经风吹雨打,已呈斑驳的庙碑出现在自己面前。
“稻香庙”,聂小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风雨飘摇中,被吹到了一座庙附近。
稻香庙,庙只一进,几尺见方,无门无窗,有破败之象。
“看来这一辈子与庙的缘分不浅。”
聂小倩苦笑着,努力移动,一寸一寸的,在天亮之前终于是穿过墙壁到了庙里面。
逼仄的稻香庙里阴暗潮湿,并无庙祝。
几尺之地,供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神,泥塑木雕,呆板得毫无生气,但能辨认得出来是个女性神。
神像前,供桌上狼藉一片,茶杯烛台歪倒,只香炉里插有三柱香,不过香也几将燃尽,余烟袅袅,缭绕不去。
勉强飘到香前的聂小倩,感觉到一丝暖意从神像里面散发出来,在趋利避害这一本能的驱使下钻到了神像里面,然后筋疲力竭睡着了一样,失去了意识,不知东方之既白。
天色灰暗阴沉,细雨如丝。
踩着泥泞,王麟踏入了白骨露野的荒烟漫草之中。
数次生死,几番辗转波折,他总算是看到了这片令人闻之色变的乱葬岗。
但见墓碑如林,坟头如斗,一个接着一个,密密麻麻延伸开去,数不胜数,让人不寒而栗。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王麟转过头去对一旁的季宗布说:“这就是招魂岗,聂姑娘的尸骨当初就是被埋在这里。”
手提长枪的季宗布点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一个被刨开的坟墓前,看着“爱女聂小倩之墓”字样的墓碑,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依然是心神俱震,激荡得难以镇定下来。
小和尚双手合十,不喜不悲的宣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边上的叶叶眼睛当即就红了,让吴岚放她下来,吴岚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得将她从背上小心翼翼放了下来。
乱葬岗阴气极重,不是活人应该待的地方,更何况叶叶这样的病人。然而听说自己最敬佩的聂姐姐当初就是被埋在这里,叶叶就硬是逼着吴岚,撑着病体跟了过来。
叶叶扶着聂小倩的墓碑,神色哀婉,双肩颤抖,泣声说道:“原来聂姐姐真的是鬼,太可怜了。”
一手撑着伞,一手按在她的背上,随时输送真气为她振作精神的吴岚,心下无奈,又不得不劝道:“聂姑娘虽然是鬼,但活得比人还要坚强,还要磊落光明,叶叶你是不是也应该有她这样的精神?”
叶叶没有理会吴岚的话,而是担心的说道:“昨晚那么乱,也不知道聂姐姐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昨晚祁过意欲对聂小倩不利,王麟他们出手相救,很是苦斗了一场,直到天亮,祁过权衡利弊得失,追踪魅妖而去,所以王麟他们也不知道聂小倩究竟身在何方。
王麟倒是比较乐观:“聂姑娘昨晚是带着她的骨灰坛离开的,应该是已经重获自由之身了。想必只要我们不离县城左右,按道理,今晚她就会出来寻找你我了。”
“聂姑娘有了自由之身,哪里都能去得,算是修得正果。”
“只是可惜那千年老妖没有被完全消灭,以后还会出来害人。”
“即便会出来害人,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那祁过不是说了吗,千年老妖的根基被他斩去,元气大伤,没有上百年的重修,是不可能恢复过来的。”
“一百年以后,我们是看不见了。”
第八十一章 笑杀群牛小牧童
稻香村。
牧童平安入冬后不久就病了,熬了好长一段日子,立春过后方才好转。
接着又将养了大半个月,身子骨才重新健壮起来,他想着阿黄一个冬天没口好粮,饿得能见嶙峋瘦骨,便央求了母亲,要外出去放牛。
平安的母亲梁氏见他精神已旺,长久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便叮嘱了一番后,准许了他的。
平安腰间别着竹筒水壶,提着钓竿,阿黄的背上披着斗笠蓑衣,脖子上挂着一把风干的艾草,一起走出了牛棚。
过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
惊蛰春雷一响,万物复苏,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耕农时。
天才刚刚擦亮没多久,外面还下着蒙蒙细雨,郊野的田间地头已经是一派繁忙景象。
平安和阿黄走到村口,遇上了十几个相识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远近几个村子里的少年孩童趁着私塾还没开课,相约踏春。
一方是一天之计在于晨的牧童,一方是殷实富贵闲人家的孩子,因为身份有别,素无往来,平安虽然与他们这些富贵相识,但平日里见着了也是当作没看见。
只不过那群私塾学生似乎有意要取笑一番平安,有人大声嚷道:“原来是平安啊,一大早的,去放牛呢。要不,一起走?”
平安察言观色,自然是能听出来语气中的戏谑之意,但他本就是出来放牛的,也没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他也不想多生是非,便埋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那几个想要捉弄他一番的少年,见他没有上来争辩,反而是牵着黄牛放缓脚步,远远的避在后面,觉着没趣,哼哼了两声就走了。
平安乐得清静,放开阿黄到路边吃草,自己跟在后面悠哉悠哉的往河那边走,渐渐的就没有再看见他们的人影。
大半个时辰后到了河边,阿黄吃草,平安垂钓,突然听见一阵哄笑声,惊得鸟飞鱼散,随即一行十几人从后面转了出来,正是刚刚那些私塾的学生。
鱼儿被吓跑,侧坐在草丛里的平安索性咬着草根躺下,静待他们离开。
不料他们人到了这河边,见缓流涟漪圈圈,沿河小麦返青拔节,油菜抽蕊见花,被吸引住,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了。
设桌摆酒,把酒临风,喜气洋洋。
一个年龄较大,喜爱吟诗作赋的少年,触景生情,更是放声高吟:“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少年声音一落,旁边与之交好的同伴立即抚掌喝彩道:“一切景语皆情语;好诗,魏兄果然吟得好诗。”
只是喝彩声一落,又有一人摇头叹道:“一切景语固然皆是情语,然而李兄所谓好诗之言,实则大谬也。”
李兄愕然,颇是不解的问道:“哦,不知梁兄有何高见?”
那梁兄点点头,答道:“高见不敢,只是一些浅见。比如‘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一句,我看就值得商榷。”
“敢问梁兄,那一句又是哪一窍不通呢?”
“春江,春江,我们这里只有河,哪里来的江,此一不通之处。而‘鸭先知’,你们难道没看见,河里不仅有鸭,还有鹅吗?”那梁兄指着河里,浮在水面上嬉戏着的几只大白鹅,说,“既然有鹅,那为何就是鸭先知,而不是鹅先知呢?”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自古以来,只听说有咏鹅的,没听说有咏鸭的。所以单就身份上来讲,即便春江水暖,也应是鹅先知,而不是鸭先知。何况,鹅还比鸭大上许多。”
众人轰然叫好:“梁兄此言有理。”
那梁兄闻言,脸上得意洋洋之色更盛:“其实我还能找出更多不通的地方。”
众人皆惊:“还有不通之处?”
梁兄一挥手,颇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挥斥方遒气势:“当然,我们的确是有一条河,但河里有捞上来过河豚吗,没有吧。‘正是河豚欲上时’,用没有之物来吟唱虚无,大为不妥。”
然后又是一片击掌惊叹之声。
就是那吟诗的魏兄,脸色不大好看,他瞧瞧水里的鸭子,有了主意:“有咏鹅诗不假,但梁兄所谓没有咏鸭诗,不见得吧。”
那梁兄笑了笑,说:“魏兄听说过咏鸭诗?”
“当然,你们且听上一听,便知真假。”魏兄很有几分急智,清清喉咙,吟道,“清清水中一群鸭,有的麻来有的花。麻鸭带头戏水忙,花鸭在后叫嘎嘎。”
不远处,隐在草丛中的平安听在耳里,差点没笑断气。
因为一开始吟的那一首诗,是宋人苏子的诗,而且是一首画诗,本就不是他们写出来的,可他们张冠李戴拿来用不算,还煞有介事的抬杠点评,平安就没能憋住波涛汹涌的笑意。
而最后的咏鸭诗,压根就是一首上不得台面的打油诗。
“果真是村牛,好摆头时就摆头。”
平安笑着从草丛里出来,牵了阿黄,要离开。
这里有了他们这些村牛,想要安静下来钓鱼是不可能的了。
可他从草丛里出来,一个没注意滑倒在地,滑了半身泥。
那群私塾学生正为咏鹅诗和咏鸭诗争得面红耳赤,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平安的狼狈模样,无不哈哈大笑了起来。
平安却若无其事爬起来,抖抖衣服上的泥土,扫了他们一眼,朗声吟道:“春雨贵如油,下得满地流。滑倒小学士,笑杀一群牛。”
话音一落,他迅速爬上牛背,一拍钓竿,驾的吆喝着,急急而去。
私塾学生待平安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一群牛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