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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怪不知道。想要除掉茄子生涩的味道,就要去皮。不过茄子皮去掉虽然有利于口感,但不利于健康。多吃带皮的茄子可是能长留青春的。”管沅说着给二太夫人夹了一筷子。
管洛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却又不敢辩驳。她读书不多,也不知是管沅瞎扯还是确有其事,盲目反驳只会显得她无知,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
一顿晚膳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结束了。
管沅回到自己的含露居,书房的灯火下,她翻看着那本颜楷抄录的《道余录》,若有所思。
按理说,她手中有这个人的字迹,只要再多一点线索,就能顺蔓摸瓜查出到底是谁在帮自己。
端正的颜楷,锋芒内敛,她看得出绝不会出自一个听命令吩咐之人的手,而是一个能做决断有主张的人写的。但是几次三番在定远侯府出现,这个人肯定在定远侯府有内线。
这个内线到底是谁,她不可能一个个排查过去。况且内线多是誓死效忠之人,就算揪出来也不可能招出幕后。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管沅只觉得一头雾水,便连此人在不在京中都不能确定,就算知道字迹又从何查起?
她重重叹息一声,迷惑地合上手中《道余录》。
只她不知道,在她叹息迷惘之际,窗外不远处的檐角之上,同样有一个人在漫天的星辰下,对着她书房窗格弥散出的烛光发愁。
少年手中卷好的纸片摊开,同样的颜楷字迹清晰:
下月江南水患。
纸片再度卷好,少年依旧在犹豫。
有些事只有他知道,却不能说缘由。这样告诉她,到底是好是坏,她会信吗?
可即便她相信了,又怎样让其他人信服?
一阵沉思过后,纸片终究被他塞回袖中,没有给出去。
如果真的要提醒她,或许该从下月的江南水患写到九月十三的长江口大地动,写到明年后年大后年……
然而这辈子,命运的轮轴已然改变,很多事的的确确是前世发生的,但这辈子就一定会发生吗?
他不敢说,至少,如今已有太多不同。她没有去庐陵,他也不会在下个月的水患中,在庐陵与她相见。
无论如何,他不能害了她,假如她相信了错误的情报,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或者令她陷入旁人多智近妖的评价?
虽说她不一定会相信,也不一定会做什么。可至少,他不能失诺于她,而他又是那样在乎她,在乎得甚至不敢轻易许诺什么。
他怕自己做不到,怕自己令她失望。
所以即便到如今,他也没有轻易出现在她面前。
他必须先留住自己的性命,否则他宁可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要让她承受失却不复的痛念。
思绪陡然被“吱呀”一声打断,少年往后一侧,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得更好,就看见含露居书房的门开了。
“我去母亲那里,”管沅跨过门槛,边走边吩咐,“灵均你带两个小丫鬟跟着,灵修你留在这。”
几人连忙应是,灵均和两个小丫鬟跟着管沅出了含露居的大门。
管沅穿过回廊,走向东边的院落,到了世子夫人杨氏那。
“娘亲。”管沅行礼。
“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呀!”杨氏笑意柔和地拉了女儿坐下。
管沅淡淡一瞥屋里的几个丫鬟,等她们都退出去了,才拉着杨氏的手道:“不是什么光彩事,我才趁夜来的。”
杨氏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不是光彩事?那是……”
管沅掩唇忍俊不禁:“不是光彩事,却也不是亏心事,做好了能有好处,还能一箭双雕帮娘亲捉几个嘴不紧的丫鬟仆妇出来。”
“你越说我越糊涂,又是什么鬼主意?”杨氏好笑地看着管沅。
“我呀,”管沅意味深长地开口,“是想问娘亲要咱们定远侯府中馈三年的账。”她这次雷厉风行地回来,就是要拿人开刀,以应对下个月江南的水患。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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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查账
“你要账册做什么,”杨氏十分不解,“是想学理家,还是要查什么事?”
管沅轻轻摇头:“都不是,我打算拿人做筏子了。对府里的开支用度,我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但要翻了账才能告诉娘亲一个准信。”
实则压根不是什么疑惑,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整体的想法。
杨氏抿茶想了想,才复又回头看向女儿:“怎么突然想到要做这件事?”她怕女儿听了什么人撺掇,给人当枪使了。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一来就说要看三年的账,再听管沅的口气,只怕不是小动作。
“娘亲放心,”管沅安慰道,她也感受到母亲的担心,“这件事,我也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再任由二太夫人压着,如今是小亏,日后就是大亏。现在吃亏少,忍下去了往后受欺负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我不能再无动于衷,必须把主动权我在自己手中。”
杨氏听了女儿这几句话,不无惊讶。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管沅一直是懂事的好孩子。去田庄之前,她伤心哽咽,管沅却笑着安慰她。难道女儿心中真的没有痛没有怨吗?
婚事就是女人的一辈子,无论哪个小娘子,都不可能没心没肺到连自己的婚事都不在意吧?
然而在她替女儿伤心的时候,女儿只是笑着安慰,她心里又承受了怎样的苦和委屈?
如今……杨氏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拒绝,更没有立场劝解什么。
吃亏的终究是女儿,而且不是小亏,是一辈子的大亏。
“贪多嚼不烂,三年的账册你慢慢看,有把握了再行事。”杨氏轻声叮嘱。
管沅坚定地点头:“谢谢娘亲。此事十有**会惊动管洛,管洛再告诉二太夫人。您注意一下那些丫鬟仆妇,哪个多舌走漏了消息。到时候如果真的被二太夫人问及,我自有主张,娘亲置身事外就好。”
定远候府中馈三年的账册被抬回含露居,管沅则在灯下翻看起来。
前世她在庐陵帮大舅母理的都是杨家败落后的烂账,所以如今定远侯府的账目难不倒她。
而此时少年挺拔的身姿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她好像要查什么东西,打探清楚告诉我,别走漏了风声。”
中年男子态度恭敬:“是,小的一定尽快。”
第二日,管沅把柳嫂请了过来。
“上次我说的生意,不知柳嫂考虑好了吗?”看茶落座,管沅便切入正题。
柳嫂似有愁色:“我还是怕给姑娘做砸了,要不,从小一些的开始,先做一点看有没有起色?没有起色的话,我赔银子给——”
“说的都是什么话,”管沅连忙打断她,“做生意当然有赚有亏,这个你不用担心。从小做起倒是合了我的意思,我想着,就算做起来也不用太大。”
“姑娘为何这样说,做生意难道不是越大越好?”柳嫂惊讶。
她自田庄回来以后,把情况和宁护卫都反映了。
宁护卫后来给她的意思是:生意上的事,听三姑娘的就成。
而她如今才明白,三姑娘的想法的确有别于常人。
管沅摇头解释:“柳嫂可听说过物以稀为贵?一个好书家,绝不会日日夜夜写字卖钱,而是写的少却要写的精。假如这样造型别致材质名贵的珠钗多了,那就不值钱了。越是稀罕人们就越要争相追捧。”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柳嫂如醍醐灌顶一般,接着又开口恳求,“我家小姑不敢劳烦姑娘安排,我带着一起帮姑娘打理生意就是。”
“这如何使得?办法我都想好了,整好我如今要请个西席,就说柳姑娘是西席先生的侄女,客居在府里就成。”管沅早打算得好好的。
而这个西席不是别人,正是书斋的掌柜。
名为西席,实则隔几日给她报报账,顺带请教些生意上的窍门,如此一来也能做到祖父所言强干无闻了。
柳嫂闻言更是好奇:“姑娘要请西席?”
管沅只是点头没有多说,另外又嘱咐了柳嫂一通:“你的东家是我,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提,被人问起你也不要说。”
“我省得,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传出去名声不好。”即便管沅不说,宁护卫也仔细嘱咐过柳嫂此事。
两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管沅才送柳嫂离开。
待到管洌下衙时分,管沅去了清水堂。
盛夏荷花映日红,穿过内院通往清水堂的湖畔廊桥,管沅便听到前方隐隐传来人语。
“大妹妹,我并没有这样一本书,”管洌言语平淡,显然不太想搭理管洛,“你要是想找,还是去三妹妹,或是我母亲那里吧。”
“大哥,我明明记得你有,你就帮我再找找呗!”管洛一副哀求的可怜模样。
管洌强按下心中的不耐:“我已经找过了,的确没有。我还有客,大妹妹先回去吧。”
他发誓他一定要问清楚管沅,永国公的次女柏柔嘉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娘子。
假如是管洛这种烦死人类型的,他就是冒着丢官的危险,也得把亲事退了!
隐于竹林后的管沅默不作声。
管洛缠着哥哥想做什么?借机见齐允钧?好叫齐允钧动心把定亲的人选换成她?
正想出去嘲讽管洛一番,压压她自以为二太夫人给她撑腰就嚣张起来的气焰,一声轻快的问好阻下了管沅就要迈出去的脚步。
“我说怎么通传的小厮去了那么久,你还千呼万唤不出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齐允钧步履轻盈地走过来,就看到管洌和管洛似乎在说什么。
“见过齐公子。”管洛娉娉婷婷向齐允钧行了一礼,低着头,眸光却微微抬起,只盼齐允钧能看过来。
然而齐允钧客气地回了礼,便转过去只顾同管洌说话:“恭桓请你吃饭,说有事请你帮忙,宴席我在孝期不好出现,但作为中间人,话我总得带到。你要是今日不得空,”说着这才淡淡瞥了眼管洛,又看向管洌,“我就回他说下次。”
管洌一听是谢丕谢恭桓相请,急忙否认:“并没有什么事,我今日前往就是,但不知,谢编修所为何事?”
谢丕中探花之后,已经入了翰林院当正七品编修。
“替他长子开蒙的西席前些日子丁忧回家去了,他正愁苦此事,想请你那位高人出山。”齐允钧说到这里故意咳嗽几声。
高人是谁,齐允钧早就知道了。但他在外人面前,也只能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来见管洌。至于管洌怎么解释怎么敷衍——
他更想知道,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管洛眼见这两人侃侃而谈,根本没把一旁的自己放在眼里,早就急了:“齐公子有什么要事不如进屋再说,站在院子里,天气炎热也没有茶水。洛儿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