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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抬眼看向陆淮:“先进去再讲。”
陆淮将叶楚搂紧,雨伞偏向她那一侧,确保她不会被雨淋到。
两人并肩往酒店里走; 叶楚似是想起了什么; 扭头看了一眼。
身后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贺洵的车子早已经离开,只剩下落雨的声音。
天色黑透了; 大雨滂沱; 看上去不会停歇。
陆淮和叶楚转身,进了酒店。
这次来北平,陆淮用了一个假身份。为了避免旁人发现异样,周副官会先回上海。
和平饭店若是有事; 由周副官代为处理。大家都会以为陆淮仍在南京,不会怀疑。
回到房间后; 叶楚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一切都收拾好后,已是深夜了。
陆淮坐在叶楚的房中; 她才有时间同他讲起这几日的事情。
叶楚提起了那天的火车:“我在餐车上遇到了莫清寒,他没有做任何伪装。”
陆淮皱了下眉:“我已经查过你坐的那一班火车,乘客名单上没有莫清寒。”
叶楚了然:“他用了化名过来。”
陆淮肯定:“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北平。”
他们心中清楚; 莫清寒行事谨慎,突然到了北平,定是有要事在身。
什么事情能让莫清寒离开汉阳?
他此次不做任何易容,又是为什么?
“昨日,我跟踪江洵的时候,被他甩掉了。”叶楚说,“他并不想让我知道委托人的事情。”
陆淮补充:“或许是那个委托人的想法。”
只要江洵不想透露的消息,他们绝不会知道,线索就断了。
过了几秒,陆淮的视线落向叶楚的眼睛,他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会开枪?”
方才刚抱住叶楚的时候,陆淮察觉了她身上的硝烟味。他心神一乱,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叶楚毫发无损,又平安回来。即便今日她身处危险,但都已经很好地得到了解决。
尽管陆淮知道,她能够保护好自己,但他仍会时时刻刻担心她。
叶楚将德中饭店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陆淮皱眉:“反动分子?”
陆淮从尚思道那里听到了风声,北平近日有不法分子活动。
尚思道是副总理的儿子,他有所动作,就代表着政府的风向。
但此刻,他们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叶楚抿唇:“我在德中饭店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在观察我。”
在对面的那幢楼中,的确能将叶楚这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陆淮忽的开口:“你觉得那人有可能是江洵的委托人吗?”
叶楚怔了几秒,点头:“现场陷入枪战,那个人还帮了我们。”
那个人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来意不善,为何会出手相帮?
夜色愈发深沉,那样多的疑问却无法解答。
大雨仍在下着,那些秘密仿佛被投入了漆黑的深夜。
……
另一头,莫清寒也在北平。
那日下了火车后,莫清寒先住进了一家酒店。
莫清寒极为警惕,在那里住了几日,确认周围无人跟踪的时候,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此次来北平,他是来找一个人的。
莫清寒径直离开了酒店。
他穿着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整个人气质阴冷,似被黑暗笼罩一样。
莫清寒压低了帽子,微低着头,走到了街上。
街道上喧闹极了,行人来来往往。莫清寒快步走着,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穿过一条寂静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房子。
莫清寒停下了脚步。
他往四下扫了一眼,这里极为僻静,没有什么人,冷清得厉害。
寒风吹了过来,空气冰冷极了,愈加显得这里寂寥万分。
莫清寒抬头看去。
这座房子看上去极不起眼。在北平,这样的房子很多,极为寻常。
而这房子里囚禁着一个人。
是他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此时,大门紧闭。莫清寒上前,敲响了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的守卫听见了,提高了警惕,神色严肃:“谁?”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会立即动手。
莫清寒的声音有些低哑:“是我。”
守卫一怔,主子已经很久没来了。他没有多想,立即打开了门。
打开门,冰冷的空气袭来。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的气息比冬日还要冷寂。
守卫极为恭敬,低头:“主子。”
莫清寒走了进去。
莫清寒随口问了一句:“他情况如何?”
守卫:“仍是老样子。”
莫清寒不再说话,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穿过一条寂静的长廊,拐过几个弯,他在一个房间前止了脚步。
黑色的大门紧闭,仿佛是一道冰冷的枷锁,透着压抑的气息。
莫清寒走上前,伸手推开了门。
门被打开,外头的光线倏地涌了进来,割破了这片幽暗。
莫清寒走了进去,也踏进了浓重的阴影里。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那些明亮的光影被沉沉地阻隔在了门外,黑暗再次袭来。
莫清寒抬脚往屋里走去。
分明现在是白日,天气晴好,但这里,寒寂阴暗的气息无处不在。
真正的容沐被囚禁在这里。
此时,容沐背对着门口,正在低头看着医书。
他的背影清瘦笔直,看上去极为清雅。
听见了开门声,容沐并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落在书上。
他被囚禁在这里,有人监视着他的行为,经常会有人进来,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容沐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几秒后,他缓缓翻过了这页书,嘴角浮起一丝讥讽之色。
容沐开口:“我今日很安分,你们没必要这么监视我罢。”
容沐以为,现在进来的人,也是先前那批监视他的人。
听见容沐的话,莫清寒轻呵了一声。
在寂静的房里,清晰极了。
极浅的声音落进容沐的耳中,却好似沉闷的鼓声,重重敲在了容沐的心里。
容沐心里一紧。
这声音……
是他。
莫清寒。
容沐永远不会忘记是莫清寒让人囚禁了他,是莫清寒剥夺了他的自由。
容沐身子一僵,手指也微微颤抖。
他极力维持镇定:“你怎么来了?”
莫清寒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幽暗至极:“来看看你。”
他有一件事,要让容沐去做。
容沐自嘲:“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的身份被你拿走了,我的脸也被你夺走了,你还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他已经一无所有,在这屋子里浑浑噩噩地生活。
莫清寒阴冷的声音响起,暗藏胁迫:“容沐,我留你的命,不是让你来顶嘴的。”
无论是谁挡住了莫清寒的路,他都不会留情。
容沐对他来说,还有几分用处。若不是如此,他不会留容沐一命。
闻言,怒火涌上容沐的心头。
容沐原本住在天津,是一名大夫,有一天,一群人闯进他的屋子,把他带走了。
从那时起,他就被关了起来。
起初他反抗过,也挣扎过,但于事无补,他依旧被囚禁在这里。
这座房子四面幽寂,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这里不见天光,也望不见外头的情形,仿佛永远也看不见光明。
容沐先前的生活,简单但是充实。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煎熬地活着,或许他漫长的一生,就被生生耗在了这里。
无穷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向容沐侵袭而来,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
容沐转过身,看向莫清寒,怒声道:“我虽有脚,却永远走不出这四方牢笼。”
“我被囚禁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分明他还活着,却仿若身处地狱。
这里是牢笼,坚硬牢固,无路可逃。
他永远走不出黑暗,此生都将活在沉沉的枷锁之下。
容沐不甘心,也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
莫清寒轻蔑地看了容沐一眼:“容沐,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
“我只是限制了你的自由,不让你走出这间屋子而已。你是个大夫,如果你想自尽,有千万种方法去选择。”
莫清寒看了容沐一眼,眼底是森凉一片。
莫清寒继续开口:“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活下来。”
容沐医术高明,若是他存了必死之心,他早就可以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他之所以还活着,无非是还抱着希望,以为会有人来救他。
不过,容沐这个念头注定要落空了。
他进了这间屋子,就别想再出去。
莫清寒眸色又冷了几分,即便容沐还有利用价值,但这不意味着莫清寒会容忍他的放肆。
他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莫清寒会给容沐一个警告,让容沐知道,若是他试图反抗,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莫清寒的声音阴寒入骨:“容沐,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容沐一怔,看向莫清寒。
莫清寒拿起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容沐。
他的声音阴寒彻骨:“枪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想再活下去,我会立即开枪,结束你的性命。”
莫清寒一字一句:“容沐,机会只有一次,是生是死,由你自己决定。”
乌云席卷而来,黑沉沉的云朵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天空。
天空不再清朗,不见半点日光。幽暗的光线倾泻而下,房里漫上了森冷的寒意。
容沐攥紧了拳,隐忍至极。
他从未料到,莫清寒会让他做这个选择。
往前一步是生路,退后一步是死亡。
是生,还是死,仅在他的一念之间。
容沐久久未说话,房里一片静默。
莫清寒冷笑了一声:“怎么?事到临头,现在知道怕了?”
他早就晓得容沐的心思,容沐贪生怕死,但表面却故作清高。
容沐看着枪,神经紧绷。
那把冷硬的枪正对着他,泛着冰冷的气息。
容沐一直知道,若是他想死,他早就可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怕死,他并不像表面那样风淡云轻,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千万种思绪交织在一起,挣扎,犹豫、害怕……
很快,容沐做了一个决定。
他攥紧的手慢慢松开了,无力地垂在身侧。
容沐神色极为木然,仿佛平静的湖面,即便有风掠过,也再无一丝波澜。
他闭了闭眼,开口:“我不想死。”
莫清寒放下了枪,声音幽暗:“容沐,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他早料到,容沐会这么做。
容沐没有说话。
乌云散去了些,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
凛冽的风吹过,这个冬天格外冰冷,彻骨的寒意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莫清寒开口:“今日我找你,是要你做一件事。”
容沐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