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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不过李花儿还是备了蓑衣、蓑帽,以防万一。
出了城,沿着官道向东,李花儿悠哉地赶着车,欣赏着山间的景致。
哪知还没走出一里地去,就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
“李花儿。”
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喜意。
李花儿回过头。
只见吴灵均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头上带了个大大的斗笠,正在后面快步走来。
见她回了头,他还冲着她笑了一下。
他这个扮相,李花儿乍看之下,还没认出他来,待看仔细了,不由掩嘴笑了。
她停下牛车,在车上抱着鞭子施礼:“民女见过县令大人。”
吴灵均正经地回了一礼,走过来笑问:“你是回村子吗?”
李花儿点点头。
“那就好。”吴灵均说着,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车后伞下的阴凉处,摘了斗笠扇着,“正好顺路,就麻烦你捎我一程吧。”
李花儿见他这个样子,忍住笑,伸手道:“可以,只是要二十个铜钱。”
吴灵均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钱袋,道:“别人的牛车,都是十文钱呢。”
“我的车上能和别人的一样吗?有伞遮阴呢。”李花儿理直气壮地说。
他说罢,手一顿。
李花儿也是一恍惚。
两年前,好像也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出来。
李花儿边笑边说:“笑归笑,钱还是要给的,不然,县令大人还是下车,自己走回去吧。”
吴灵均数了数钱袋的铜板,抬头看她:“坐地起价,你如此收钱,岂不成了拦路的劫匪?”
李花儿寸步不让:“在商言商,县令大人不给钱,难不成是要仗势欺人?”
吴灵均顿了一下,索性耍起了赖皮,将手中的铜板递过去:“我只剩八文,已经走了一里路了,就减两文吧。”
李花儿一撇嘴,将铜板接过来,放进自己的钱袋,道:“说起来也是探花郎,还为了这几个铜板,和我计较。”
吴灵均笑道:“就因为是探花郎,所以钱都没了,自然要计较。”
李花儿一愣,问道:“这是怎么说的?”
“我回乡做官的时候,已经让家里将商队的生意停了,如今全家,只仗着我的俸禄和乡下的几亩地了。”吴灵均如实道。
李花儿听罢,也没有意外,而是点了点头:“难怪,去年底的时候,你家突然把船都买了出去,我还以为是要举家进京了呢。”
吴灵均不再接茬这个话,只是对着她一笑。
李花儿也不多问他回乡做官是为了什么,只是道:“好吧,就算我吃亏好了,您坐好了。”
说罢,她重新催动了牛车,依旧是慢悠悠地往前走。
吴灵均问了李花儿几句家常的话,诸如地里收成如何、生意如何、税赋几何、这一车东西都是什么价钱,比以前可有什么变化之类。
李花儿一一答着。
不见尴尬,也不见什么越了规矩的亲昵,看着,还真是驾车的和坐车的、县令大人和升斗小民一样。
只走到了昔日二人救下太子的地方时,二人略微沉默了一阵。
“说起来,县令大人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还这个打扮?”李花儿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吴灵均两只脚悬着,将斗笠放在一旁,还在记李花儿刚才说给自己的价钱。
听见她问,转头看着李花儿的侧影:“如今定了下来,就想去看看今年地里的情况如何,清河村我熟悉,所以就先自己一个人去了,县丞和师爷在县衙对了清河村的户籍和税银册子,就过来寻我。”
李花儿点点头,道:“要说今年的话,春天的雨水太少,到了现在要入夏了,雨水却一次比一次多,河水也涨了不少。大人去了田中的收成之后,再去看看河上的堤坝吧,咱们村子虽好,可如峡村那般在弯折窄处的,真要是龙王发怒,就不好了。”
吴灵均安静且认真地听着李花儿说的话,而后点点头,道:“是,我知道了,唐师爷也懂水利,到时一起去看看河道,或疏或堵,总会有个章程。”
李花儿听罢,转过头看了看他,笑道:“不愧是探花老爷,身边的人也是妥当的。”
吴灵均听见李花儿夸自己这个,脸上一红,低头道:“差得远呢……这个师爷,是燕归先生的一个好友,今次会跟我来,也是燕归先生出面请了的。”
李花儿乍然听见前世父亲的字号,心情难得地起伏了一下,以至于手中的鞭子错打了那大青牛一下。
大青牛“哞”地叫了一声,向路右侧拐去。
吴灵均一个不妨,险些从牛车上掉下来。
李花儿忙勒停大青牛,牛车歪歪斜斜地横在了路中央。
“大人,你没事儿吧?”李花儿忙问吴灵均。
吴灵均紧紧地把着车边,看了她一眼,不由笑道:“不过少给了你十文钱而已,不必如此吧?”
李花儿见他玩笑,这才放了心,复笑道:“少给了十二文呢,谁让我爱财呢?”
口中虽然玩笑着,心中却也很是感慨。
吴大少爷能得父亲青眼,自然是好事。
“其实,我还以为大少爷今次能中个头名状元呢,也不知道这状元和榜眼是什么样的人。”李花儿重新正了牛车,继续往前去,口中笑说。
吴灵均的脸,突然就红了。
“其实……”他吞吞吐吐地,“殿试的时候……陛下有心说要点我的状元。”
李花儿一愣:“那怎么会成了探花?”(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路聊天
吴灵均道:“有人和陛下说,我学问虽好,但年纪最小,做状元恐怕不服众,陛下听了,想了想就说‘朕见吴卿好才学,甚机敏,人也忠厚,又是这殿上里最好看的,就做个探花郎吧。’”
吴灵均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李花儿却呆住了。
“这是殿试时候的事情?”她问了一句。
吴灵均咧着嘴一笑,点了点头,又用手摸着脸,自嘲道:
“从来只知道读书,至那日才知道,我还有副能得探花的好皮囊。”
虽然这并不是非常好笑,但李花儿还是不由笑出了声。
她认真回过头,看向吴大少爷那双朗朗星目。
这个已经成长为青年人的男子,除了身形还是略显单薄之外,面貌却已经长开,着实不能当少年对待了。
她点头赞道:“所谓身言书判,身还是第一位呢,所以当今圣上盛名,看人很准的。”
吴灵均脸更红了,避开眼睛不看她,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玩笑归玩笑,可李花儿再想想,又为他可惜了。
据李花儿所知,仁德皇帝虽然年号仁德,但气性不小,也不是经常夸人的。
所以,可知吴大少爷当时在殿试上的表现,应是令人满意。
谁知却被人横插了一嘴,就从状元变成了探花。
更遑论殿试之上那般言语,传之官场,吴大少爷就是个笑柄,前程也算完了。
“该是状元……还是有些可惜。”她道,“是哪位说的?如此断人前程。”
吴灵均一笑:“是几个大人一起说的。”
李花儿再是一愣,不免回头看了他一眼。
“大人进京的时候,干了什么惹人非议的事情吗?”她脱口而出。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殿试之上皇帝要点个状元,能有好几个大人出言劝阻的事情。
吴灵均倒是平静,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懂得些,问得也在点子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吴灵均换了个资质,盘膝坐在车后,笑道,“最开始的时候,燕归先生都不是很想见我,还是京城诗会时,我遇见了关三小姐,那之后他老人家才对我改观的。”
这段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有些大呀。
尤其是他见过关三小姐这一节,更有意思了。
“就是说,在您进京之前,城中已经有不少对你不好的传言了?”李花儿奇道。
吴灵均点点头:“是。”
“为什么?”李花儿又问,心中却陡然想起两年前,陶大少爷同自己说的话,不由心中一紧。
她以为那不过是恨语,但如今看吴大少爷的遭遇,竟然不像了。
“……因为我人还没到京城,就有人传出了我是和太子一同进京的消息,说我是阿谀奉承之徒,投机取巧之辈,会试放榜的时候,京中还有传营私舞弊的事情。”吴灵均的话依旧是非常平静,仿佛说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李花儿听得瞠目结舌。
她又回头看了吴灵均一眼,看着他和两年前别无二致的清澈眼神,突然很替他委屈。
孤身一人,无根无基,凭自己的学识考了上去,却一到京城,就被泼了一身脏水,差点儿毁了前程。
这算什么事情?
幸亏仁德皇帝不算是个糊涂皇帝,一句话“人也忠厚”,算是救了他。
而更明显的是,这群人显然不仅仅是对吴大少爷去的。
一个小小的南地举子,谁看得上呀?
显然是对太子的那股暗流,涌得有些厉害。
吴灵均倒是看懂了她眼底的意思,反而笑着安慰她:
“燕归先生和我说了,入京的学子里,风头最大的人是我;会试的文章,写得最好的是我;君前奏对,陛下夸奖的是我;进了翰林院,品阶最高的还是我。这等风光,哪里差个状元的名儿?当时虽委屈,但事后看来,有些事情太足太盛,确实不是好事了。”
李花儿再是一愣,默然不语,只是赶着牛车向前。
在京中这两年,这位从前只知读书,有股子憨劲儿的少爷,定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也对,少年时候太过意气风发,反而对将来不好,如今经历一些,晓得藏拙,也是好的。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旋即笑言:“嗯,燕归先生所说一定是对的,况且,您现在还是六品吧?”
吴灵均点点头。
“就是嘛,这七品县令听过,六品县令可没听过,所以大人就是很厉害的。”李花儿语气真诚地说。
吴灵均被她夸得脸更红了,垂着头窃喜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花儿,这两年,有先生的消息吗?”
会被吴灵均如此称为“先生”的人,则是沈珩了。
说起沈珩,李花儿也是神色一暗,摇了摇头。
“没有……”她轻声道,“这两年,倒是小喜大哥回来过两次。只是都没有找到七公子。”
沈珩下落不明,是李花儿很大的牵念。
两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的只有乱糟糟的传言。
传得最厉害的,就是说有水贼招认,他们曾经将抓来的一个探子脚上绑了石头,沉在了清水河中。
“是真有其事。”那之后自己铺子开张的第七天,小喜第一次回到清远县看她的时候,说起了这事,“大公子听见这话后,气得病了,将那一应六个投靠的水贼,都给杀了,为此,还受了朝廷斥责。”
“不过我不信,我家公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