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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同样离婚的女性朋友说:“我们去商务考察吧。出去憋着气,苦一阵,赚的是汇率差,存钱快。”那朋友满怀悲愤,“回来我也把自己包装一下,花枝招展到那三儿跟前说一句话,恭喜您了,老娘成了神尼,您呀也快成师太了,知道为什么不?因为老娘雇的小四小五正在路上。”
无论是商务考察还是去旅游,吕阿姨和她的朋友走了这条路。
她眼见孩子一天天长大,怕前夫毁了孩子的前途,心一狠,对孩子说:“等妈妈来接你。”现在吕阿姨最大的一件心事,就是把孩子接出来上大学,从此天涯路远,彻底脱离前夫的阴影。
陈池去吕阿姨工作过的中国店买东西,吕阿姨正好蹲着给底层货柜擦灰,陈池望了一眼,迎着吕阿姨的视线笑一笑,立在一旁等。
“你要什么?”阿姨估摸着他是中国小伙,用中文问道。
“阿姨,我想看看竹笋。”
“这个吗?”吕阿姨拿了一包腌竹笋尖,手往上抬,递给他。
陈池接过,翻看商品说明,而后笑着蹲下,问道:“阿姨,还有没有其他品种?”
吕阿姨就此对陈池的印象非常好,小伙子为人随和。
后来她为儿子向陈池打听过申请入学的事,不过这回却是为别人。
“这对夫妻不容易,国内老家据说还有两个孩子,出来也就两三年。这次老婆生病了,本来是个小感冒,不知怎地就越来越严重,实在撑不下去了,后来老公就想把老婆送回国。可能情况真的很不好,移民法官建议他先把人送医院,当地医院说像他们这种情况,应该转到红十字医院去。现在人好歹送去了,可是他和医生没法沟通,我朋友和我说起,我就想到了你。小陈,我们平时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是有一两个稍微能说上一两句外文,也不敢去露面,我也不太好麻烦我东家,你看,你能不能帮个忙?”
陈池皱皱眉,他不懂医,也没听过哪个认识的人在学医。
他稍稍没吭气,吕阿姨就急道:“小陈,你读书忙,要是没空,你看看你有没有同学能帮忙跑一趟,听说他老婆在医院已经有点神智不清,可是医生给他说什么话,他一句都听不懂,根本没法交流。”
人命关天的事,陈池自然不能犹豫:“阿姨,你把地址时间给我。”
“哎,好,我还得找我朋友问清楚。”吕阿姨一喜,旋即为难地提醒道,“小陈,现在这家人焦头烂额,你这一趟……只好义务帮忙。”
“阿姨,你说什么话,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你快去问地址。”
陈池在下午见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他脸上胡茬拉渣,一看就知道连日没有理过,神色灰败,一双眼睛隐有血丝。这时节,还穿着一件黑色的薄羽绒外套,是这两年的款式,袖口处的接缝边却泛出微微油光,显见穿得有些时日了。
“小陈……兄弟?”那人拘谨地候在医院门口,见到陈池出现,迟疑着开口问道,却只有眼睛望着陈池,脚步没敢挪动上来。可能他觉得不应该这么简陋地称呼,加了不伦不类的兄弟两个字。
“我是。你……”
陈池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那人就一步上前,仓惶地伸出两手握住陈池,沙哑着嗓子说道:“小陈兄弟,谢谢你来,谢谢喽。”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可能焦虑过甚,声音粗粝得像砾石堆里磨滚出来的。
可是话中的那种感激,沉重得让陈池无法回应。就像一个人困在绝地,任何一点点能让他感觉到亲切的迹象,比如能辨识的语言,比如一个平和的、不带任何疏离色彩的眼神,比如你来了,你站到他跟前,尽管什么都还没做,他就已将感激全心交付。
“殷大哥,我们进去吧。”陈池顾不上寒暄。
重症监护室里,陈池见到了殷守信的妻子卫小桃。她躺在病床上,双目阖着,似乎在昏睡,对进来的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桃,小桃。”殷守信快步走到床边,弯腰呼唤。
卫小桃没有回应,殷守信紧张慌乱地抬头望向陈池和医生,低头贴着他妻子的脸,继续轻声叫喊。
四五声后,卫小桃的眼睑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殷守信惊喜得甚至没有和他妻子对话,立即仰起脸:“医生,她醒了。”说完,他意识到医生听不懂他的话,转而急切地望向陈池。(未完待续。)
第123章 无边苍凉
医生却是明白,走到病床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病床上的女人孱弱无力,她的眸光迷茫无神,掠过一侧的医生和陈池,望向另一侧的丈夫,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守信。”
眼泪自卫小桃眼眶里聚出,无声而缓慢地淌过她的太阳穴,流进她的鬓发。
“殷大哥,你问问嫂子感觉怎么样?”陈池说道。
“哦,哦。”殷守信连忙点头,伸到一半的手忘了给妻子抹泪,急惶惶问道,“小桃,小桃,你感觉怎么样?”
这个男人,完完全全照搬陈池的原话,一丝改动都没有。
“我不舒服。”卫小桃断断续续地说道。
陈池日后回忆,总能记起这句话。
卫小桃不久后又陷入意识不清的昏睡中。
“殷先生,你的妻子此前是否经历过重大受创,或者接受过手术?”医生神情肃穆地询问六神无主的殷守信,陈池在一边帮忙翻译。
“没有,”殷守信猛摇头,无助地辩解道,“她身体一直很好,就是一个小感冒。”
“感冒多久了?体温多少?”
“一个多星期了,一开始我们没在意,后来她说做不动工了,就在家休息,我用手摸她的额头,发现很烫,没量过体温。”
“吃过药吗?”
殷守信木讷地摇头:“只是吃饭喝水,后来饭也吃不下了。”
陈池掩下难受,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医生。
“医生,我老婆什么病?”殷守信立在病床边,表情惶恐而又期待,既怕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他承受不起,又像只要医生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妻子的康复就指日可待。
“我们正在查。”
这答案显然让殷守信意外失望,但很快他强打精神点了点头,等待的过程虽然痛苦,但总还能让人稍稍缓口气,可以继续抱持一丝乐观的念想。
陈池默默地瞅着这个中年男人,在医院门口问道:“殷大哥,你明天还需要我来吗?”
殷守信蠕动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陈池,却没说话。
“我来,”陈池没作多想就说道,“殷大哥,你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探访嫂子吗?”
“谢谢你,小陈兄弟。”四十来岁的殷守信眼角竟似有些泪花,他硬眨了两下眼睛,为难地问道,“听说你在读书,上课要紧吗?”
“没事,明天星期六。”
“哦。”殷守信看起来对时间完全没了概念,经陈池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重症监护室不能陪护,殷守信也只能离开,据说他晚上有一份清洁工,还要赶过去。
陈池瞧见了殷守信临走时回头朝医院望去,也瞧见了他很快背转身急匆匆前行。不知为何,暖融融的天气里,陈池感到了无边苍凉。
陈池默立半晌,奔回学校上网。
他在线上没等到许霜降,回公寓后第一件事就打电话给她。
“霜霜,我明天有事,不能过去看你。”
电话那头,许霜降似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好。”
她的声音显得很温顺,陈池听不出她是在失落还是觉得轻松。以他们如今这样亲密的关系,两周不见,她并没有吵着闹着要求他一定要看她,连娇声娇气的薄责埋怨都没有。
陈池觉得越发心疼,许霜降不敢两人团聚,最近一定蒙着猛吓她自个儿。
“有一个人,他老婆进了医院,请我帮忙和医生沟通,今天去过了,明天还要去。后天如果没事,我再过去看你。”陈池解释道。
“那人要紧吗?”许霜降不由自主关心道。
“情形不是太好。”陈池不想多说这些事,他斟酌一下,转移话题,“霜霜,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嗯?”
陈池微微吸气,说得郑重而直白:“霜霜,你不要怕怀孕,有事我会认,我陪你。”
许霜降被他这句话砸中心头隐忧,发懵得半天没有说话。
“霜霜,霜霜?”陈池急道。
“听到了。”许霜降轻声说道。
陈池松了一口气,放柔了语调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回去有没有吃药?”
许霜降的脸特别红,所幸她和陈池不是面对面说话。“没有,回来是星期天,什么事都做不了。星期一很忙,就……”
“这样最好。”陈池语气松快地说道,网上那些搜索信息里,都说事后药对身体总有些影响,他还真怕许霜降没搞清楚就吃了,他安慰道,“我们顺其自然,看情况再商量。霜霜,无论哪种情况都别怕,你有我呢。”
许霜降挂断电话,窗外已经半黄昏,室内没有点灯,跟着黯淡下来。她坐在床沿,怔怔地望向窗外。暮色裹着春天里的熏风从半开的窗户涌进来,把她静默的身影模糊成和桌椅柜子这些陈设物件无甚差别。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陈池会赖掉责任。也许以后,她和陈池会因为各种原因相处不下去,但陈池绝不会在这时抽身而退不管她。
真如果不幸中招的话,她无人可找,肯定会找上陈池商量对策。
可是大部分的后续影响得她自己扛,陈池即使想要分担,也是没法对半分担的。
自她回来后,先头几天焦虑不安,每天都在懊悔自己没特别积极地打听买药的事。后来已成定局,她发现干着急没用,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写论文。
最近随着水落石出见分晓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又开始急上了,而且一天比一天急,最要命的是,她得说服自己压抑下那股焦躁情绪,因为有时候情绪起伏太大,有可能影响正常的生理周期。
许霜降这段日子如同在水火里轮番滚,有时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乐观一阵,有时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应对最坏的情况,有时候会在清晨五点多就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悠悠一声叹息,她歪到被面上,习惯性地闭目感觉自己的小腹。她希望能体验到大姨妈造访前那熟悉的丝丝酸胀疼痛。
当年痛不欲生,床上打滚也有过的,她妈妈带着她看病喝中药,把她喝到闻着药味就想吐的程度,还没有彻底治好痛经的毛病。现在,许霜降就盼着能痛一痛,哪怕再回到过去那种剧痛,她也是欢欣雀跃的。(未完待续。)
第124章 浮尘
陈池第二天仍到医院,替殷守信翻译。
卫小桃已经插上呼吸机。
医生向他们陈述病情时,殷守信茫然无措地站在一边,望着陈池和医生对话。
陈池听医生说完,一转头,忽然特别酸涩,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以免让这个连表情都已经脆弱不堪的男人再增一分压力:“殷大哥,医生说,嫂子高烧昏迷,不明原因多脏器衰竭……比较危险。”
殷守信张着嘴巴,愣愣地听着陈池说,隔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把陈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