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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他娘给老子说一句!”
杨芳根本就不怕他,眨眼间俩兄弟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就在这时,上首轻轻传来一声咳嗽。
“咳……”
杨党轻扶几案,仿佛受了风寒一般咳嗽一声。
下面快要闹起来的两兄弟当即对视一眼,急忙躬身对杨党说道:“兄长恕罪,兄长恕罪。”
“不不不,没事,你俩继续,打一架吧,打一架问题就解决了。”
“兄长恕罪,兄长恕罪啊,莫要与我二人一般见识……”
杨威与杨芳此时吓坏了,躬身到地便顺势跪在地上。
杨党在几案上缓慢轻磕着手指,气氛凝固至冰点,下面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时间在分秒之间流走,半晌,杨党才轻轻咳嗽一声,问道:“现在想起你们还这个兄长了?”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杨党长出了口气,贪墨军饷赏赐这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没动过封赏的一块田地或是一个大钱。然而,事实上京兆尹地界上发生任何坏事,却总能被追溯到自己身上,似乎自己成了一切坏事的终点。
就下面这几个怂炮,在外面小老百姓身面前耀武扬威的,现在给自己磕头倒是不留余力。要不是记挂着到底是宗族血脉,他真想给马越写封信,拜托他把这几个王八蛋统统宰了。
“这几年我给你们擦屁股,擦得还少吗?”杨党的语气如常,却给下面跪着的二人带来无与伦比的恐惧感。“杨威,贪财的暂且不说,樊公上任时顶嘴,在京兆府门口被掌嘴六十,牙都打掉了还是没改,我记得当时谁都不敢给你求情,是我给你保下来的吧?”
下面的杨威好似小鸡啄米一般地不住点头。就听杨党接着对杨芳问道:“杨芳,你也是可以,这三年凡是朝廷拨下新丰县的钱财物资,可有一样是你没有克扣的?好,钱财是外物暂且不说,大前年你要纳妾,纳谁不好,纳骆曜的女儿迷隐身术迷的不行,那会正闹黄巾,你脑袋是被骏马踢了吗?等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你来求我,跟我说你纳了个教百姓隐身术的妖道的女儿,在朝廷要杀光所有妖道的时候,好,你求我,我去为你求情。”
“可你们想过没有,除了宗族之外,我跟你们有一点儿的血缘关系吗?你们叫我兄长,看似尊敬我,真他妈尊敬我会每次等到出事了再来找我?”杨党的语气不再平和,对于这几个县令,他简直是要气炸了,喝骂道:“当年瘟疫来得厉害,父母都没在那场大疫里,我向族中借钱安葬父母,是你们父母出的钱,他们帮我,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在洛阳搭上了郭常侍的路子,那一年我十六岁,回乡的时候你们都敬着我,供着我。我得了县长,先把你们弄到身边,也是族中三老推荐的,说你们都是年轻人里很出众的一代,我就什么都没说。”
杨党眯着眼睛,猛一拍几案喝到:“我不提,可是真不知道自己到这做官是为了什么?十年了,我杨党二十一岁做县令,现在已经十年了,义父让我迁回洛阳已经八次了,我说我喜欢长安县这个地方,他妈的我是真喜欢吗?要不是为了壮大宗族,我会留下来?我要是去了洛阳,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杨威与杨芳在下面吓得好似筛子一般瑟瑟发抖,杨党在上面骂的怅然若失。
有钱也好,没钱也好,眼界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阅历,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杨党一直想营造的,让霸陵杨氏也成为士族……可现在看来,这就是白日做梦!
杨威壮着胆子抬头说道:“兄长,你要救我们啊,无论如何你也要救我们啊!”
“救你们,救你们做什么?过了今日,你们照样该贪还贪,一点正事不做,早晚还有祸患,难道我总给义父写信就为了这些擦屁股的肮脏事,义父就不会烦我吗?”
杨威瞪大了眼睛,这杨党还想等什么,万一事情败露了那就是夷三族的事情,大家到时候都没得活。
杨芳再度拜倒说道:“兄长啊,兄弟们都指望着你呢,你就再救大家一次吧,就这一次,你要我们做什么都答应你啊!”
“两个要求。”就等你们这句话了,杨党拍着几案说道:“第一,杨芳你回趟家里,把杨氏宗族子弟十岁以上未加冠的孩子们全部送出去,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我想办法找博学之士来教他们。同时去找霸陵令韩衍把这些孩子的户籍销掉!”
杨党说这话时透着一股子果决,一句话抹掉几十上百个孩子在宗族的痕迹,就算是族中三老都不敢这么做。
“啊?”杨芳长大了嘴巴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杨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瞪着他。锐利的眼神中仿佛藏着一把短刀,直刺地杨芳不敢抬头发问,只得低头应道:“诺……”
“第二,你们要把贪墨的钱财全部上交,不是上交到我这里,而是全部上交至京兆府。”看到这两个家伙低头,杨党满意地点头,说道:“找人押着你们去,背好了荆条,最好过去让马蛮子抽你们一顿,请求除去官职跟着孩子们找个地方老实呆着。”
性急的杨威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梗着脖子问道:“这是为啥?”
这时有侍女奉浆水而来,杨威顺手一摆就将乘着浆水的杯盏挥到地上,摔得粉碎。
“啊!”侍女不禁惊叫出声,急忙跪拜在地不住地向杨威与杨党认错。
杨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了杨威两眼,突然笑了,摆手对侍女说道:“没事,收拾了下去吧。”
侍女不住的谢恩,寂寞捡起碎裂的瓷片倒退出去。杨党坐下轻描淡写地问道:“马越是不是想找咱们得麻烦?司隶校尉是不是也要查办这件事情?”
杨威不明所以,点头脸上却依然满是愠色。
“你觉得马越傻不傻?”
杨威仍旧点头,讥笑道:“凉州人哪个不傻,你看朝廷有几个凉州人?”
“哈哈哈!居然说二十岁的京兆尹是傻子!”杨党笑了,笑声无比畅快,突然一边脸指着杨威喝骂道:“就你说的这个傻子,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杨威满面不屑,他是怕了,所以跟杨芳来找杨党,但他怕的不是马越,怕的是司隶校尉张温。马越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还能提着刀来杀自己?好歹是大汉官员,所以他是万万不能!要真让这武夫提着刀子来砍他,他确实怕,但只要马越不能直截了当地杀了自己,玩这些官僚之间的小把戏,他才不怕马越。
“好,就算你觉得马越傻。”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杨党始终对马越抱有极大的忌惮之心,他派去洛阳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但他在心里从未掉以轻心,同是白手起家,他知道这么一条路到底有多困难。战将主政一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杨党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张温也傻吗?告诉你,顺藤摸瓜,早晚都能摸到贪没田产御赐钱粮的是你们,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下场了。你们明着请罪,马越也许会念及郭常侍的威名不敢处死你们而饶下一命,否则,嘿嘿,弄不好全族一起完蛋!”
看着终于应允的二人,杨党面朝着东方握紧了拳头,等族中子弟都离开了京兆,没了后顾之忧,就该是他与马越的决战了。
“后面就看,是我先死,还是马越先离开京兆尹了!”
……
长安县府杨氏兄弟定下计划的时候,不过两条街道之外的京兆府也是一样,只不过计划与这些县令无关。
“刘二郎负责府中内事及检察仓曹、计曹、金曹、市掾。”
“彭式监督兵曹尉曹主管兵事。”
“鲍出孙伟及诸位兄弟充当府内门下吏。”
“裴绾检察民事五官掾。”
“杜畿为功曹,同时监督督邮掾、法曹、漕曹等交通之时。”
“裴徽负责监督郡中教育。”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事情便这样定下了。请牢记自己的职责,一旦发现这些官员有所行不法或无能者,可自行任免或取而代之。总之,京兆尹二十五万百姓的未来就在诸君手中了。”
说罢,马越于上首起身,躬身拜倒。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离愤怒
京兆尹的分管工作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开始了,马越的各个亲信在郡中游侠儿的保护下分散于京兆各地,明察暗访监督官员……在这个时间,所有人都以为马越会忙到晕头转向的时候,马越却一身布衣地扮作健壮的平民模样骑着骏马出长安。
郡中的事情都分派下去了,他相信身边人的能力,他们能够处理好这些事。
而他,则一袭布衣地根据郡中征兵典籍的木牌,走访每一户人家。
尽管年少,但马越认为他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苦难,可当他走访这些军户的时候,才真正了解战争给这个国家的百姓带来了什么。
为了大汉,这些面朝黄土的男人百死而无憾。
可在战争结束的时候,这些男人带着满身的伤痕,拖着袍泽的尸身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朝廷没有给予他们应得的赏赐,他们的家里荒废了田地,他们的孩子饿到皮包骨头。
这些男人只能以自己残缺的躯体去做劳力,在为主人家费尽全身力气的时候得到的雇金却依然无法维持生计。
有些人外迁了,就像马越在寻京兆时碰上的那一家人一样,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有些人默默承受着,承受这一切带给他们的不公。
还有些人终于拿起刀,面相着他们曾经为之保护,为之浴血的人们,铤而走险。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的吗?
他们没有死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反而被和平生活逼迫的无路可走。
这,是马越需要思考的。他想做些什么,抵达帝国权力中心的他清楚地明白,帝国早已日薄西山,可百姓的生活还要继续,维持这一切,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这个国家很多人都知道出现了太多了问题,可没有人愿意做出什么改变,每个人都想做好自己的事情,无论对的错的,他们都希望依照这原本的固定路线去做好该做的事情,但当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事情就只能越来越坏。
马越必须要做些什么。
五月,霸陵、新丰、阳陵、郑县四地,他带着走访七百户人家的疲惫回到繁华的长安城。他无心欣赏沿途的风光,马儿已经套上篷车,车里装着四千多个满是墨迹的竹片。
马越和他的伙伴们,真的在做一些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京兆尹六十余个官吏被免职,当他回到京兆府的时候,阳陵长杨威与新丰令杨芳背着荆条跪在府门前,让马越瞪大了眼睛。
他车上的竹片写满了田地与钱财的去向,每个涉及此事的下级官吏,一切信息的最终指向都是这两个人,杨威与杨芳,他回来就是要汇总编著成文发往洛阳,等待朝廷的审判。可现在,这两个人跪在门前是怎么回事?
“府君,你可算回来了。这两个县官都已经在门外跪了三天了。”
见到马越的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府门前的鲍出急忙一脸苦相地跑了过来,一身武服被撑的鼓鼓囊囊的,现在的鲍出已经不像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