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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侯爷此言何意?”比起张让的担忧,曹嵩才不怕什么,老头子都被罢官儿了,闲赋在家难不成还能受个京兆尹管着?笑道:“难不成您觉得必须会给小马儿调回洛阳做御史中丞不成?”
张让摆手说道:“倒不是那回事,主要是这小马儿做事有违常理,谁知道他啊,那脑袋里会想什么。陛下是让黄巾贼给闹怕了,如今勤务政事得不行,这不,今日朝议上还当场提拔议郎孙坚做了长沙太守,勒令各级官员严查刺史与太守的职权,看样子小马儿这一遭是振奋了陛下的决心,我们几个老奴,在陛下心里是抵不过那些个少壮了。”
那些个少壮,曹嵩摇着头心里带着几分喜意,朝廷里的少壮还能有谁?大将军何进为首,幕府里以汝南袁氏子袁绍等的幕僚,大将军府外放的骑都尉鲍信,任河南尹的何苗,虎贲中郎将袁术,右扶风鲍鸿。凉州汉阳郡的太守傅燮,西河郡太守崔烈之子崔钧。当然少不了禁宫里的蹇硕,京兆尹的马越……难道曹老爷子儿子,议郎曹操,族中才俊十八岁便在宫中任黄门侍郎的曹纯,就不是了少壮了吗?
这些年轻人的力量,是越来越强大了。
曹嵩看着一脸发自肺腑的张让,心里却是直打鼓,跟张让这样的人说话总是令人心累,你很明确地知道这个老宦官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什么,可你永远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觉得他跟你发自肺腑是真的,可往往就是假的,你觉得是假的,可他说的却又是实话。
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扎着堆儿的钻进皇宫里做事,在禁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张让显然是其中佼佼者,看着张让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曹嵩心中不禁感叹,这世上还有什么人的心是这个老家伙看不透的吗?
“老奴今天过来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怕您闲赋在家不知道朝中的风向,老奴打算最近让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假子多跟小马儿走动走动,这个人重情义,不像那蹇硕没头没脑的,多走动总不是什么坏事。”张让笑着起身,拱手告辞道:“现在您知道这事儿了,老奴这便走了。对了,老奴听说您的儿子,是叫孟德吧,记得老奴还给他举过骑都尉呢,听说他跟小马儿关系不错,您也可以让他多跟马越走动走动,毕竟现在朝中局势混乱,谁也说不清陛下会不会一时兴起,给马儿真弄个御史中丞,您说是吧。”
曹嵩不以为意地点头,起身送张让出府,看着侯府的车驾渐行渐远,老头子回房对这事越想越有味道。
张让今天来是做什么呢?就让自己小心点,不至于吧?他提到了曹操,提到了少壮。提到少壮最先想到肯定是袁绍,袁术。这俩人加上曹操,没什么用。
曹嵩摇了摇头,肯定跟袁氏没关系,袁隗那个老头子已经蛰伏了这么久,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总之曹府和袁府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事,不会出事,那就不是张让目的。
再想呢,那就是马越,蹇硕。这俩人加上曹操,是了!
曹操仗杀过蹇硕叔父,有死仇在身。马越和曹操关系不错,与蹇硕关系也不错,张老鬼是想让自家儿子搞坏他们俩的关系吗?
张让怕了。
知道你想让老夫做什么,为什么要老夫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曹嵩想,可是接着,曹嵩又换上了一副苦脸,他能不做吗?就算知道张让想的什么,可他仍旧没有选的机会,被张让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嵩家财数亿,这钱可不都是名正言顺得来的。尤其是张让最后那句,谁都说不准马儿会不会真做御史中丞,他必须得让儿子去跟马越搞好关系。
“唉,还是玩不过这老鬼。”
叹了口气,曹嵩推开府门,唤过小厮说道:“孟德呢,把他找来。”
“回老爷,孟德公子不在。”小厮恭敬地说道:“公子今日早间便去了淮泗之间寻仁公子谈心了。”
“阿瞒这孩子,总跟曹仁混什么劲儿。唉。”曹嵩叹了口气,曹仁在淮河泗水之间如今聚拢了几百号游侠儿,终日里不做正事,曹操不在宫里与曹纯多相处,反倒是总跑到城外找曹仁那帮人让曹嵩觉得他不务正业,这还不如去找马越呢!
“等他回来了告诉他,老夫在书房等他。”
“诺。”
……
中平四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急,雪亦下得更大,最后的几个月马越随时紧绷着神经,治理一郡之地谈何容易,尤其是在京畿重地的三辅之中。
除杨党郭胜,让他不知不觉已经名扬天下了。不再是武名,而是实打实的功勋,刚直不阿不畏权贵……与狠毒的名声。
鲍出辞离了马越,手下游侠儿倒是都留了下来,甚至还有更多的好手奔赴长安想要投在马越麾下,经过一番整顿,京兆尹百姓有不少都停止了外迁的想法,甚至还有些人从周边地方闻讯赶回在各县补办户籍,重新归为京兆尹治下。在杨氏宗族被毁之后,凡是县中与霸陵杨氏有关的官吏一并赦免,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官吏的位置空缺出来,朝廷拨调一批郎官前来任职,为京兆注入了更多的新晋力量。
曹操往来奔波了几次,这无疑是最令马越开心的事情了,此前尽管两人中出了一点小隔阂,但再度走在一起的二人仍旧非常热乎,时隔经年,二人对于政治,对于军事的见解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较之以往更加成熟。因此当更加成熟的他们坐在一起,交谈变得不是那么容易了。
马越敏锐的察觉到,曹操跟自己坐在一起谈天时有一种很强的目的性,交谈的范围不外乎清流是宦官,还有朝中的事情,不再那么自在。
曹操也觉得马越变得心机深沉,即便是闲谈,往往也是曹操在说,马越不时地说上几句,惜字如金。
更多的时候他们会通宵达旦的喝酒,将白日的政事抛之脑后,马越抚琴,曹操击节而歌,周围的兄弟畅饮开怀,剑舞不断。
但那样欢聚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
当友情中混入了宗族,派系。交谈对两个年轻时的朋友来说变成一种煎熬。
不如醉去。
蹇硕也来过几次,因为陛下时常命人来着手谕来京兆问政,但自从有一次在京兆府撞到曹操,后来便再都没来过了。后来便都是中黄门李坚或是西园骑督裴若往来频繁,带来陛下的手谕或是赏赐。
中平四年在除夕的宫宴中步入尾声,这一年的宫宴朝中再没有人敢给马越脸色看,除了皇后。
朝中几乎所有官员见到马越都会笑着拱手,无论是清流还是宦官,无论背地如何,没有人在当面再给脸色看,即便是何苗,都会拱手行礼。
马越沉溺在他人给予的尊敬之中,笑意盎然。
尽管他知道,他们尊敬,是因为他们更深的恐惧。
第一章 星孛紫宫
中平五年,这一年天下的形势更为混乱,时洛阳有望气者称洛阳将遭大兵,云气之形状昭示着两宫流血。
马越在洛阳参加宫宴之后,皇帝再没忍心把他放出去,留在洛阳暂且落着侍中留待停用。
不过这次,京兆尹没轮到马越指定,何苗上任了。
在洛阳的这段时间,马越又肩负起了教授小皇子刘协的公务,倒真是尽好了侍中的职责,每日不是在刘宏身边议论政事,就是在永乐宫跟小皇子协呆在一起。
“先生,你看这个有没有趣,是皇兄送我的。”
马越跪坐在永乐宫外,练了一个时辰八分大字的刘协从怀中掏出草编的蚂蚱捧在手里让马越看,马越没有接过,只是笑着说道:“殿下,您是皇子,要时刻自称,不可用我,有违皇室威仪,您可了解?”
刘协一板脸,小心地看了马越一眼,急忙将草蚂蚱藏在背后,低头说道:“本宫知道了。”
见到皇子协这副孩童模样,马越脸上也露出笑容,轻声说道:“不过大皇子编的蚂蚱真的很不错,大皇子殿下来永乐宫了吗?”
“没有,是我,哦不,本宫前两日去东宫玩耍。”刘协低头自顾自说着,突然抬起头睁大了亮晶晶地眼睛对马越讨好地说道:“先生您可不要告诉皇祖母,不是本宫贪玩,是皇兄叫本宫过去的,皇兄相邀,臣弟怎能不去呢,先生您说对吧,不去不符合礼仪。”
“殿下放心,臣不会向太后告密的。”马越伸出手指笑道:“不过您的自称又错了,臣只有对太子殿下才称,如今陛下尚未立太子,殿下还不宜自称。”
马越话音刚落,便见到有宫娥走来行礼说道:“马侍中,太后请您入宫。”
马越点头,起身对刘协行礼道:“殿下,那臣便先入宫觐见太后,您休息一会再将臣教您的拳法打一遍,可好?”
“皇兄还不早晚是太子,嘻嘻,先生且去,学生知道啦。”
看着刘协天真无邪的笑容,马越的目光却越过了高耸的重重宫墙,看在了东宫的高耸宫阙上。
当年何后为了保住皇子辩将来的太子位毒杀皇子协的生母王美人,如今两位皇子的关系却如此亲善……马越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大人们,是否不该将自己的寄往强加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侍中马越,参见太后。”
“进来吧。”
永乐宫的重重帷幔中,马越对董太后行礼后坐在董太后对面一丈,永乐宫内雍容华贵,帷幔遍布金色,宫中平日所用膳食以黄谷为上,饰品多为金制,即便少有不是金质也尽是黄色。
“侍中免礼,本宫也就是闲来无事,让马侍中近来小心些,只怕朝中会有人对你不利。”
“对臣不利?”马越蒙了,他这些日子过得非常快活,生活简单而有序,还没出门惹人,对他来说已算难得,马越问道:“太后可否告知,可是臣又惹到了谁?”
董太后笑了,“惹到谁,马侍中惹到了天人感应,哈哈!”
“天人感应?太后说的莫非是二月的流星?”
“流星?你这么叫也好。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马侍中可了解星象?不了解也没关系,老婆子了解,今日闲来无事便跟你讲讲。”董太后显得非常悠然自得,坐起来说道:“有星孛于紫宫,星,就是你说的流星,紫宫,则是东宫,也就是太子宫。”
董太后神神叨叨地看得马越后背脊梁骨直发凉,马越其实一直觉得金碧辉煌的永乐宫没有人气儿,一个眼睛半瞎的老太婆神神叨叨地坐在对面眯着眼睛跟他讲什么天人感应……想想就慎得慌。
“太后的意思是说,这天象师说,有人在给立太子的事情捣乱?”
“对喽,马侍中果然一点就透,聪明。”
马越不以为然地说道:“臣多谢太后忧心,不过但是这星象,还管不到臣的事情,臣只是个没实权的侍中,最近一直没出门给人找麻烦呢。”
“你不找麻烦,可有麻烦找上你啦。”董太后笑着说道:“今天早上,有人告诉本宫在陛下的龙案上看到一份弹劾书,拿星象说事儿,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宫内奸邪教授皇子,没脑子的人也能想到说的就是马侍中。”
“这人傻了不成?就一个这玩意儿。”马越一愣,久在朝廷,他习惯于将小事情串联起来当作不简单的事情,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太后,上书人可是太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