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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禄勋,蹇黄门,这遗诏,为何要诛杀大将军废皇后?”武官们交头接耳,一名期门武官仰首问道:“难道大将军与皇后做错了什么事吗?”
马越眯了眯眼睛,这个年轻期门郎正是方才复道上给自己报信的那个书生气的郎官,未曾想到还是个武官,马越回道:“数日前孟津的大火,想必诸君都有所了解,那丁原,便是大将军何进征召来洛阳的,除此之外还有各地边军精锐,正不分昼夜地兵进洛阳,这正是奉了何进的诏命,不顾陛下遗诏,妄图逼宫立大皇子登基,好叫他何家人掌握天下的权柄!”马越顿了一顿,说道:“此举,与谋反无异,何进已经伏法,若宫外的幕府卫士、各军校尉妄图兵进皇宫,大汉的威仪,便要靠诸位手中的利刃来维护了!”
话音刚落,大将军已死的消息令诸武官震惊,他们不安地在人群中扫视着,寻找相熟的袍泽,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互不统属的以下犯上,九卿杀了大将军,这事该怎么说?下面脸色淡定的只有马越的亲信与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桓帝驾崩时宫廷的大乱,得知刘宏驾崩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那些年轻人可不同,尤其是虎贲军的武官,他们都是士族公子的出身,士人拱卫之大将军死于非命,对他们而言有着更大的影响。
不过数息之间,几个虎贲军的武官对视一眼,狠狠地点头猛地拔出腰间佩刀便高喝着冲出队列,欲图袭杀马越与蹇硕二人。
几乎在他们动手的瞬间,底下的裴若阎行等人便也已经动手,紧随其后地将尖刀捅入他们的后心,城楼上关羽拔出环刀护卫在阶梯之上,身后的甘宁与彭式抓起长弓对下方暴起的期门武官射击。
呐喊声不过数息便已戛然而止。
“尔等,可愿与我等共卫新皇登基?”
马越一声喝问,宫门下哗啦跪倒一片,十几具尸首摆在外面,其他蠢蠢欲动的武官也不敢再说什么,长水营与上军校尉部都已经亮明了刀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到底不过是小小军官,人微言轻地统统跪拜说道:“愿为光禄卿效死!”
马越吩咐下去,检查死者身份,这种事情一问便知,上军校尉部有一个军侯谋反,长水营最为干净,虎贲军则相反,武官一下子快死干净了,只剩下一个军侯仨屯长还在,军侯名叫朱灵,三个屯长里就有那个满面书生气的小期门,名叫易同。
“关羽、程立、甘宁、彭式下城听令。”
“诺!”
关羽等四人立于城下,一个比一个威武,关羽的雄武身躯在城下一站,所有武官最高的才堪堪到脖子,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个实力强劲的猛人。程立在马越身边是个亦师亦友的教书先生,可对别人而言,头发花白的桀骜老头儿也长了一张不好相处的脸来,更别提一脸凶相终日在洛阳给马越鞍前马后的彭式了,这仨人,一看就都知道是厉害人物,偏偏那蜀地人的身高比上前面两个关中大汉稍有欠佳,剑眉星目的脸庞之上发髻又扎了两支翎羽让下面一干武官看着有些不配。
只不过方才这个头扎翎羽的年轻人在城楼上张弓射翻了三个虎贲军的武官让人也不敢小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光禄勋的亲信,现在要来掌控虎贲军了。
“虎贲军本就是光禄勋的部下,现免去虎贲中郎将袁术,另任关羽为虎贲中郎将。甘宁、彭式,命汝二人暂代虎贲军侯,辅佐关云长执行宫中宿卫,稍后由军侯朱灵领着去换上衣甲,不得有误,尔等明白?”
“诺!”
见城下武官一同下拜,马越挥手说道:“三门防务由长水营全权驻守,虎贲军与上军校尉部巡防宫城,望诸君携手,完成先帝遗诏,马越拜谢!”
第二十三章 无可避免
嘉德宫外的军帐被挪到了承阳门内的空地上,整个宫中满是紧张的气氛,军帐铺开了一地,全是依照着战时野战的模样扎下的,宫内的地面铺的都是大块的汉白玉石,两年前为了重建皇宫,是马越领着工匠一块一块铺好的,如今为了防守皇宫,又大块大块地撬了出来,露出大片地土地,才好扎下这么多的军帐。
“三郎,就这么免了袁术的虎贲中郎将?说不过去吧?”
“兄长诶。”听到蹇硕这么说,马越笑了,指着宫外说道:“免他个中郎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宫中俱为一体,虎贲军咱们必须牢牢抓在自己人手里,我听长水校尉讲,袁术那个乌龟王八蛋正在青琐门外搬着火油,多半是带着人开了城内的武库,狗日的想烧青琐门呢,就这种人还虎贲中郎将?”
“有这种事?不是还没跟他们说何进的死讯呢么?”蹇硕一愣,气的咬牙切齿,“这班子公府出身的世家子弟对皇室没有一点尊重,谁给他的泼天狗胆烧抢武库的?”
“不说那些了,兄长你帮我拿个主意。”马越一摆手说道:“已经无法避免了,兄长你说我现在是提着何进的脑袋丢到宫外告诉门口等着的校尉,还是等他们来叩宫询问时再说出去?”
“当然是现在去说了,等他们来那就没气势了。”蹇硕对人头这东西有些嫌弃,“赶紧扔出去得了,否则外面那帮王八蛋等的越久,气儿越足。”
“嗯,兄长所言极是。”马越一边点着头一面说道:“我是总怕咱们得准备不够,万一他们破口大骂咱们才是叛逆强攻皇宫,想着晚点还能多些准备……不过眼下看着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了,那就依兄长的意思办吧。”
马越说着,便起身端起木盒子向帐外走去,正当这时,迎面进来个报信的士卒撩帘子见到马越吓一跳,急忙拜倒说道:“禀光禄勋,承阳门外尚书令卢植要求入宫见您一面。”
“卢老尚书?得,已经晚了,恐怕先帝老臣已经猜到什么了。”马越愣住,回头看了蹇硕一眼,见蹇硕也是一样,这才回首说道:“一个人吗?”
“是,是一个人。”
马越摆手道:“行,让卢尚书进来吧。”
报信的士卒退了出去快步跑向宫门,马越向蹇硕点了点头,也向着城门走去。卢植是宫里宫外的老人了,还是名士,德高望重,马越拦得了袁术何苗这些人,可对于卢植这般老资格的官员他是万万不敢拦也不能拦的。
朝廷中有数不清的派系,其中以宦官一党、外戚一党、党锢解除之后的党人一党,自然还有近来冒头儿的马越蹇硕自成一党。说到底,还有许多个先皇旧人的老臣们是没有派系的,不靠拢任何人,只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这样的人有许多,但但近日以来都照常理的没有冒头。
马越蹇硕封锁皇宫是为了尊刘宏的遗诏,在于马越本身也为了让新帝登基之后自己不被灰溜溜地逃回凉州,所以他强闯黄门寺拼着夷三族的大罪也要出来冲着刘宏清醒求来一份遗诏。宦官来劲是为了保命,刘宏驾崩他们的靠山就没了,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所以他们也心急火燎地跳了出来。何进的外戚一党就更着急了,刘宏驾崩他们要辅立亲近自己的皇帝登基,何况大皇子是嫡长子,在刘宏没有立太子便驾崩的时候他理应即位。
三个派系都是掺杂了私利在里面,没有谁是一心为公的,但马越不明白,卢植没有什么利益在里面,他这个时候见自己又是为什么呢?
宫门短暂地打开,卢植走入里面才刚迈出两步,身后的宫门便再度紧闭,再走两步卢植看着宫内一愣,脸色大变,快步走出城门洞,卢植的脸已经发白了。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不成?”卢植一见马越,指着鼻子便喝道:“幕府的校尉在宫外列齐了阵势,老夫今日才收到消息城内恐怕会有冲突,哪知道你马君皓关起宫门做的竟是这些,你跟蹇硕的狗脑袋坏了不成?看看你们把宫内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卢植的嗓门大的哟,震得马越脑袋疼,一把抓起卢植的胳膊马越拽着他就往军帐里带。
“马君皓你给我撒手,老夫为官二十载不曾见过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徒,你这是要恃强兵挟宫谋反吗?”
卢植也是从军打仗有武艺在身的老将军,哪里能任由马越这样拽着行走,一路挣扎马越也不敢来硬的,生怕给老将军的身子骨再弄出个好歹,只得一面赔笑一面劝着边拽边说道:“老将军息怒,老将军息怒,您见过我这么谋反的吗?要谋反见到您这样的老将军还不赶紧绑了?您先别急,随我入帐,我跟您细说是怎么回事,别着急。”
马越光想扇自己嘴巴,当初传信皇甫嵩的时候怎么就给尚书台里闷头做事的老头儿忘了呢,搞的老头儿现在的怨气那是叫个大啊,瞧瞧,这他娘就剩海内名儒的修养憋着没骂娘了。
好说歹说,马越把卢植拽入军帐,蹇硕已经离开入了嘉德殿跟他躺在棺椁中的先帝许久,为保肉身不腐,蹇硕特意从冰窖里取出冰块放在大棺小椁中间,煞费苦心。
卢植初一入帐,便见到帐中两头分别乖巧坐着的大宦官张让和守宫令荀彧,疑问地望了马越一眼,马越轻描淡写地说道:“放这儿看管起来,省的他俩出去报信,哎,哎,老将军您别急,别急,先坐下。”
卢植一脸火冒三丈的,马越心里也是急得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偏偏自己还要在这儿跟卢植软磨硬泡的。
“别的不说,老夫就问你,你可是像洛阳街头巷尾传言的那样从黄门寺强闯出来的?”
马越一愣,“是。”
“北军的长水营可是没有兵符私自调兵屯于宫内的?”
马越脸上已经无所谓了,“是。”
“皇宫不许进出,自你出狱那日没有一份诏书传出,可是你私自封锁皇宫?”
“是。”
“大胆狂徒!”卢植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之后勃然大怒,指着马越说道:“你究竟犯了多少罪责,你是疯了不成?你是如何蒙蔽宫内将士为你所用的,老夫就不信了,难不成这虎贲军将士就没一个忠勇之士了吗?”
“哎呀,老将军诶,您听我解释。”马越一看卢植这情况,慢慢说是肯定不成了,便丢出个大包袱说道:“我不但做了那些,陛下在我出狱那日驾崩,指定了小皇子即位,所以我还私瞒了陛下的死讯没有发丧,老将军,先帝将小皇子托付给我了啊!”
“什么?”卢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陛下驾崩了?”
“我出来就见了陛下一面,当时就不行了,额头上豆大的汗一点不夸张。”马越叹了口气,点了下头说道:“要不是收到消息我也不至于从黄门寺闯出来,陛下喜欢小皇子我是一直知道的,我怕陛下驾崩后大将军跟皇后串通一气立大皇子,这才闯到嘉德殿见了陛下最后一面,为小皇子求了一道遗诏。”
“你也看见了。”马越摇着头对卢植说道:“老将军,我跟将军府势不两立。”
卢植皱着眉头,好大一会才说道:“所以,宫内的这些武士,你是打算跟将军府开战?还是仅仅仗着他们给你壮胆?”
“唉,还是看将军府吧,他们要是愿意让小皇子平安即位,我也不会对他们下手。”马越叹了口气,面色忽然一变说道:“如果幕府的那些士人们想让我死,那谁也别想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