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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攻皇宫本就已经是大罪,那两个人赵融那家伙跟马越同是凉州人,还作为部下讨荥阳贼,在将军府本就不被信任。另一个夏牟那是老一辈儿的人物了,起先大将军在时受命将军府,如今朝中的内讧让马越得了皇宫,老人家还能跟着他们呢?
一下子,失了六千兵马的人心,这事情行不通啦!
这道理袁绍明白,曹操也看得明白。曹操是很想点头应下这么一句的,在他想来无论将军府还是光禄勋,无论袁绍还是马越,说到底也都还是汉臣,无论是拥立史侯还是董侯,这事情摊开了来说总是能找到一个解决办法的。但曹操无奈,袁绍除宦官之心太过焦躁,袁术火急火燎地烧宫门又捏到了马越的痛脚,浑浑噩噩地促成了这么一场青琐门之战,发生了如今双方上千死伤的冲突。
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以马三郎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曹操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他拿不准了!
可面对袁绍求助的眼神,曹操实在是说不出心里的话,他的眼珠微微一转,朗声笑道:“哈哈哈,本初!公路!二位兄长为何要如此一副哭丧的模样,在下看来,此战之败为幸事啊!”
冯芳闻言脸色大变,喝问道:“曹孟德你瞎说什么?大将军遇害,六百多儿郎死于非命,难道在你看来这便是幸事?多少兄弟都是我等之故友,大将军、吴匡,我看这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冯芳可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公府子弟,他是大宦官曹节的女婿,按理说他是不该站在将军府这一边的,但偏偏这家伙跟袁公路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也是几次冲突看不惯蹇硕谁都不服的嘴脸才被推到将军府上的,只不过眼下可没人怀疑他的忠诚,他可是斩断前缘,一心跟着将军府除宦官的。
“冯校尉你先别急。”就连袁绍也皱眉问道:“孟德此话怎讲?”
“冯将军息怒,冯将军息怒……经此一战,冯将军觉得长水军战力几何?”曹操胸有成竹的问道:“久经战阵自成一军的长水,对上咱们成军不足半年的西园军,一个能打两个,对不对?再算上军备最好的上军校尉部呢?宫里的期门军暂且不算,您觉得若在宫里打上这么一仗,胜算几何?如果助军左右校尉又临阵倒戈了呢?您觉得,打起来咱们能赢吗?”
袁术瞪大了眼睛指着曹操说道:“孟、孟德啊,你这是长他人之志啊!”
“非也,非也!”曹操眯着狭长的眼睛笑了,说道:“这一战败的好!我等明白了军势上与马三郎的差距、作战中互不统属的弊端、更将无心除宦者暴露出来。表面上看咱们死了近千人,又失去了两部人马。但如果全面开战,只怕咱们要死的比这还多,难道宫中的将士就不是我大汉的军士了吗?咱们的长处,不在攻坚,既然打不过,咱们和谈吧。想诛杀宦官是绕不过守卫禁宫的马君皓的,咱们或是只需要在朝堂上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至少我曹操认为这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大行皇帝理应发丧,先互相罢兵吧。”
“可咱们怎么知道他马越愿意罢兵呢?”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曹操点头说道:“今夜,我请求入皇宫与马越一叙,想来他是愿意见见我的。”
尽管心里直打鼓,但他仍旧是面不改色骗过老公府崔烈的那个曹孟德!
第二十九章 优柔寡断
三更半夜,马越在昏睡中悠然转醒,眯着眼睛环顾帐内右手一抬便触及冰冷的环刀柄端,一下子捉着环刀坐了起来,看清了周围正是他熟悉的军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猝不及防地感受到撑着榻边的左手传来钻心的痛楚,他这才将环刀放在双腿之上,抬起左手舒展了几下。
“马将军,难道这军帐中还似战场一般,刀兵无眼吗?”
耳边传来一句温和的奚落,马越猛然回首这才发现帐中并非空无一人,端坐在帐角的荀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荀彧啊……”马越长出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别奚落我了,自从出狱十余日,我这心从没一天轻松过。”
荀彧低头轻轻笑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在马越身边感觉到自在,这么些日子以来尽管他始终知道马越不会杀自己,甚至不会对自己有半点亏待,但始终觉得马越带给他的压迫感有些过了。这有在这个时候,马越卸下重重防备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坐在榻边的威武将军其实也是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年轻人。
这个不相上下,是年龄。
但马越这般坦言自己的担惊受怕,反倒叫荀彧不知说些什么好,抬起头他问道:“在下听说,白日里将军在青琐门赢了一场?”
“难道荀公子真觉得有人胜了吗?”马越反问一句,他人蛮志短,可这么一场争端他是断然不会觉得有真正的胜者。“我倒是觉得,我们都输了,钻入了先帝留下的圈套里。”
历史上何进赢下了这一局辅立了大皇子,可后来被宦官刺死在皇宫复道里,十常侍赢了一局,还不是叫将军府杀得尸横遍地。袁府赢了一局,可引来的董卓把他们满门抄斩,董卓的凶猛强悍赢了,最后照样天妒人怨地被点了天灯。
这根本就是死局,无论是谁,都是输家。
“在下曾听说,马将军对先帝忠贞不二,为何说出如今不敬之言呢?”
“唉,一言难尽。”马越摇了摇头,有些话在心里他可不会说给荀彧听,刘宏最后这一手玩的确实高明,只不过他低估了将军府的幕僚啊,刘宏怎么会想到他刚撒手人寰何进就征召了边将呢?马越坐正了身子,抬头说道:“荀彧啊,叫人温些酒吧。”
荀彧脸上一愣,却没说什么话只是起身叫守卫营帐的甲士温酒,方才回头,却见马越已经在榻边摆上了两张相对的蒲团,拉上一张几案摆手请他入座。“来陪我说会话吧。”
这个时候荀彧才反应过来马越是想和他一起喝酒,这让荀彧迟疑了一下。他和马越的关系,好到可以坐在军帐里饮酒的关系了吗?
“怎么,怕和马君皓同几饮酒会玷污你的名声吗?”马越摆手招呼荀彧落座,有些落寞地说道:“没关系,若不想喝便看我喝,坐在这里就好。”
荀彧何时被马越如此礼待过,这些日子尽管衣食无忧甚至有宫女侍奉着沐浴更衣,但始终还是个被软禁的囚犯,这马越……是打算放自己出宫了吗?
头脑里思考不停,荀彧还是先低头拱手说道:“将军多虑了,能与将军这般威风的战将同饮是下官的……”
“别再说那些客套之言了。”马越再度招手,不再那么礼貌,指着蒲团说道:“坐下吧。”
马越是真对荀彧有招揽之心,但对上荀彧这样久负盛名的大族子弟,尤其在亲自下令杀了大将军何进之后,马越在心里找不到一个能让荀彧帮自己的理由。
招揽……他马君皓除了裴家的几个族子,根本就没结识一个正经的大族子弟,别说招揽了,谁会看得上他?
荀彧拗不过马越,毕竟人在屋檐下何况面对面坐下也并非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方才坐下,便有甲士报名,端着温着酒的樽躬身入帐置于案上。
马越一面舀着浑浊的酒液,一面问道:“知道我为何将你留在帐中吗?”
“回将军,想来,是怕在下将所见所闻对大将军府告密。”马越舀起酒液为荀彧倒酒,荀彧一边双手奉起酒樽一面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所料不差,当时文若的确是打算将先帝驾崩的消息告知大将军府,这事情不应瞒,也不敢瞒。”
马越端着手中酒一饮而尽,“说的不错,无论那天是谁,我都不会放其出宫,先帝驾崩的消息外传于我是灭顶之灾,我征得了太后的同意,陛下秘不发丧,我才有机会封锁宫禁,让大将军府担惊受怕,摸不准我想做什么……但因为这个人是你荀彧荀文若,所以我未能痛下杀手。”
“这是为何?文若未曾发现马将军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他人就会立即处死吗?”荀彧也饮下一杯,他的是酒樽,马越的是酒碗,尽管如此荀彧仍旧浅尝辄止,问道:“那又是为何不杀荀彧呢?”
“无关乎残忍,非常时行非常事,换了别人也会这样吧,毕竟死人才能保密,人活着就有风险。”马越笑着摇头,脸上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说道:“就像采花盗的见色起意,我听说何伯求称赞你有王佐之才,虽然我不是什么王侯,也希望你能帮我。”
荀彧默然,他能说什么呢?马越居然想要自己帮他,这事对荀彧也有不小的冲击,他自己就没想到马越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想法。
回想这些日子,马越对自己好吗?那是好到天上去了,宫女伺候着更衣沐浴,这般待遇都给了自己,仅仅是软禁,说起来也是不过分的。但话又说回来,从对自己的礼遇上,暴露了马越的放肆,尽管他未曾让宫女宦官侍候他自己一丝一毫,却敢将这种事情加于他人身上,这马越,真是嚣张到了极点上去了。
“其实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杀大将军,我怕的不是他,而恰恰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现在想来,只怕我的优柔寡断害会害死许多人。白日里青琐门外的一战,长水营死了七百多个老卒,他们有些曾在东郡为我牵马,有些在大陆泽为我挡刀,都不在了。你说我忠于陛下,杀大将军是他的遗诏,可大将军死了幕府里那些校尉围困皇宫要把我和那些宦官一起吊死,这到底是谁错了呢?”马越仰头再度饮下一碗酒,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或许在大将军死前我是真的忠于先帝的,但现在不一定了。我不是将过错都推在先帝身上,先帝没错。只是我有我的私心了,杀了何进,我一定要辅立小皇子!”
说出这句话时,马越心里斩钉截铁,事情闹到如今真的已经不好收场了,洛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除他而后快。
“其实我想的也没错,在黄门寺里听到陛下病重的消息时我打定主意要出来,再帮陛下一把完成他的遗愿。闯出黄门寺时我就知道,迈出那么一步今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但我还是想的少了。”马越深呼吸了一下,望着浑浊的酒液眼神发了直,“现在洛阳城里有多少人想把我的脑袋穿在枪尖上,我都已经不想了。”
“我并不恨他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明明从我闯出黄门狱起,这事情就已经是你死我活,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想清楚。”
皇权,皇权,真不是想象的那个模样,受到了太多掣肘,他马越奉诏诛何进,可如今公卿子弟手握兵权要诛杀自己,偏偏还是人心所向。
什么是想清楚了,就是让裴若劝他不听,一心要硬闯出黄门寺,之后发生的一切马越如今再后悔,已经没地方说理去了,他就是想在军帐里扇自己两巴掌也是不行了。
“那将军以后打算如何呢?当您辅立了小皇子登基之后,遗诏说您是辅政大臣,又打算如何呢?”
“朝廷都成了这般模样了,大臣奉诏杀贼,却被人喊打喊杀,我哪儿还敢想那么多呢?也许我就不该从马背上下来,求陛下出一道去凉州的谕旨,在马背上做一辈子将军多好?”马越有些自嘲地笑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