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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俊:“……”
李景珑趁着这时候,朝鸿俊打了个手势,示意由自己来处理,鸿俊则眉头深锁,看看杨国忠,再看李景珑,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万分焦虑,李景珑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刚出生的时候。”杨国忠又转过身,认真打量鸿俊,说,“尚在襁褓中时,一岁、两岁、两岁半、三岁……”
“让我们一直搬家的,就是你?”鸿俊皱眉道。
“每年我都会来看看你,直到你认识了李景珑。”杨国忠沉吟半晌,而后道。
“什么?”
这下轮到李景珑一怔,在他的记忆中,此段是完全空缺的。
“你都知道……”鸿俊颤声道,“獬狱,告诉我,其中发生了什么?”
杨国忠说:“这个秘密,只能咱俩分享,有空约个时间再聊聊?你应当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才怪!”鸿俊一腔悲愤此刻尽数发泄出来,吼道,“要不是你,我爹娘就不会四处搬家!他们也不会死!”
“他们会死。”杨国忠注视鸿俊双眼,缓缓道,“可不是因为我,原因你想必早已心里清楚。”
杨国忠始终未将往事和盘托出,令李景珑开始惊疑,毕竟鸿俊的往事与回忆,是他自以为掌握了所有条件中所欠缺的一环,这也许将在最后酿成极其惨烈的变数。
而杨国忠一瞥李景珑,笑着说:“反正眼下雅丹侯已在你的魔种上施加了一道禁制,又是什么‘爱’呀,‘情’呀一类的无聊东西。我得不到,你也摆脱不了,咱们双方都占不到便宜,不如就来做个买卖如何?”
李景珑终于等到了这一句,当即从错综复杂的念头中抽离出来,杨国忠所言,来日再慢慢查证不迟,眼下如何处理,才是要务。
百年之约
“我可不认为你得不到。”李景珑扶着墙; 调理内息; 勉强站起,面对杨国忠道。
“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杨国忠一摊手; 自若道; “从前试过一次; 失败了。现下更被你用心灯封印住; 除非鸿俊自愿化身为魔,否则没有任何办法。但我已有三枚魔种,不需再倚赖孔雀大明王的神魔一体,也能成魔,实话告诉你,又有何妨?”
“两枚。”李景珑沉声道。
“不错。”杨国忠脸色一变; 冷冷道,“在敦煌毁去我以自己一魂,千辛万苦炼出的心魔; 此事还未找你算账。”
李景珑反而笑了起来; 说:“杨相国,或者说……妖王陛下; 这话倒是有趣; 我没找你; 你倒是先赖上我了?”
杨国忠一拂袖,说:“要么我将三枚心魔都拱手让出; 白送你身边的这位小朋友; 助他成魔; 如何?”
李景珑登时脸色一变,杨国忠道:“以你的实力,能封住三千世界噩梦,已是侥幸,再来一刻,你的心灯可就得彻底毁了,年轻人,对自己有信心是很好的,但莫要太过狂妄自大。”
李景珑沉声道:“放出去的魂,终究也有收不回来的一天,你想做什么买卖?”
杨国忠沉默良久,打量李景珑,许久后眼中竟是带着些许欣赏之色,沉声道:“雅丹侯,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第二枚心魔在你的身上。”李景珑云淡风轻道,“我猜得对不?”
杨国忠没有回答,鸿俊敏捷地切入了一个点,低声道:“陆许曾经身上的,是三千世界噩梦,那么你身上的是什么?”
杨国忠瞬间色变,李景珑便知鸿俊这句话问到了要害,黑蛟獬狱三魂各化一心魔,第一枚借陆许的白鹿之灵,汲取世间噩梦。第二枚则在他自己的身上,所吸收的天地间怨恨与痛苦,定有来源。
而第三枚,若所料不差,就在安禄山身上!
杨国忠自然不会与他谈论心魔如何炼化,只是说:“去替我将第三枚心魔取回来。”
“在安禄山的身上?”李景珑缓缓道,心道总算抓住了杨国忠的要害。
“正是。”杨国忠彬彬有礼地一点头,答道,“十年前,我以三魂化作三大心魔,其中一枚,便交给了这厮,结果未料安禄山以法宝隔断了我与第三魂的联系,汲取世间为己用,久而久之,竟愈发不可控,需要有人去将他杀了,释放出被困在安禄山体内的心魔。”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只觉这局面,简直是荒唐无比,明明自己是来杀獬狱的,杀不成也罢了,现在獬狱还在托他们办事?
李景珑说:“对驱魔司来说,你该当知道,天魔也好,獬狱也好,你们都是被铲除的对象,杨相,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与你做这买卖?”
杨国忠一笑,说:“雅丹侯,恕我直言,这回我也是被你逼得没法才出面,要不是你在帝陵案里胡搅蛮缠一番,我又何尝有这风险?”
李景珑认真道:“这可太抬举我了,安禄山要寻由头对付你,与驱魔司又有何干?”
“那日我亲来谒见,原本想着你能听懂。”杨国忠冷冷道,“以你们的实力,众人齐上,困住个把蛊猿,想必不在话下……”
鸿俊:“!!!”
李景珑见被拆穿,索性也不再打机锋,认真道:“不错,正因如此,才能将你逼得无路可走,亲自出面收拾解决。”
“你不知道。”杨国忠蓦然靠近了些许,那威势变得更为强大,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若想杀人,还得寻个由头,投了我意的人,我是不会杀的。但在安禄山的命中,唯有毁灭与杀戮,现在你我都无路可走,必须联手铲除掉他。”
“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误。”李景珑说。
杨国忠眯起眼,打量李景珑,最后道:“是的,那又如何?”
李景珑沉声道:“我可以替你取回第三枚魔魂,但你想必也知道,我会提出什么条件。”
杨国忠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景珑。
“你为什么一心想成为天魔?”鸿俊突然问道,“我爹这么抗拒,甚至害得我和我娘……你却……”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杨国忠沉声道。
李景珑:“……”
鸿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见杨国忠又在那高墙中缓慢踱步,认真道:“我答应不了你的条件,李景珑。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可以再等你们一百年。”
说着他望向鸿俊,鸿俊瞬间就明白了……杨国忠愿意等到他们死!
对于獬狱这种拥有千年、甚至数千年寿命的大妖怪,在人间百年,大抵只是人类生命中的十年抑或数年。
“万一我活过了百年呢?”鸿俊冷冷道。
“你不会的。”杨国忠注视鸿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妖与凡人的后代寿命随凡人,这是上天所注定,你无法既拥有神通,又拥有智慧。”
“兴许我还不必等到一百年。至于你们愿意留下什么布置,完全可以随意,将这场注定要发生的战争再往后推推,也并无不可。”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心中莫名生出释然之意。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岁,重明更未曾告诉过他,可这个问题他却不止一次地想过。
百年之后,李景珑早已不在这世上,曾经的恩怨,也许到了那时,也不再重要。但可以预见的是,待鸿俊与李景珑死后,杨国忠将前来取走他的魔种。
“你必须离开长安。”李景珑沉声道。
“这是必然。”杨国忠沉声道,“毕竟……你们的人皇已届风烛残年,长安不再是我的时代,在他死后,我将带走玉环。”
鸿俊心中十分怀疑,杨国忠竟然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他在欺骗他们;二:如果取不回安禄山身上的心魔,杨国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鸿俊要再说话,李景珑却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沉吟片刻。
“你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杨国忠道。
李景珑缓缓道:“今天就这么点头,只怕我死后,无法向曾经死在你手下的凡人冤魂交代。”
“这是战争。”杨国忠端详李景珑,说,“不是谋杀,嫉恶如仇的雅丹侯。人、妖二族交战旷日持久,远在你我在世以前,死在凡人手下的妖,又何止千万?”
鸿俊总觉得杨国忠在骗他们,却找不出任何破绽来,最后李景珑终于轻轻吐出一句:“成交。”
“给你二十天时间。”杨国忠当即拂袖,四周围墙全部撤除,“其间,驱魔司查封,你的身份为通缉在逃之人。”说着,他再次回头,打量李景珑:“安禄山有一法宝,守护体内心魔种,只要将那法宝撤去,我便能将第三魂成功召回,不要轻举妄动,李景珑,你毁不了它。”
与此同时,只见杨国忠随手画出一个咒文,正是驱魔司曾经研究过的符咒,刹那间“嗡”一声,李景珑与鸿俊同时被传送走!
李景珑出现在驱魔司后巷内的街道中,鸿俊身影却就此消失。
“鸿俊呢?鸿俊!”李景珑瞬间喊道。
杨国忠的声音在巷中响起,答道:“放心,我不会将他当作人质,半个时辰后便放他回来。”
鸿俊只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华贵的庭院内,庭院中樱花飞扬,李景珑却没了身影,他站起来四顾时,见杨国忠缓缓朝他走来,当即怒道:“李景珑呢?!”
“聊聊吧。”杨国忠云淡风轻,声音中已再没有了咄咄逼人之势,仿佛只是一名寻常的父辈世交,“你若愿意走,我现在就将你送走。”
鸿俊深呼吸,杨国忠来到花园中,坐下,两手按着膝盖,喊了一声,不多时便有管家过来,杨国忠又吩咐人上点心,乃是鸿俊平日喜欢吃的糕点,更有一壶茶。
“还记得你爹不?”杨国忠说道。
鸿俊此刻心情极其复杂,曾经重明给他的命令,乃是杀掉獬狱,凤族方可重新入主长安。但自己也渐渐发现,在獬狱的面前,哪怕再加上李景珑,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也罢,就在他来到长安后,渐渐地发现了,许多事并不像自己曾经想的那么单纯。不再有黑即是黑、白即是白的念头。
“你在骗我们。”鸿俊冷冷道,“一直以来,你想要的,只是我身体里的魔种而已。”
“废话。”杨国忠道,“难不成我还帮李景珑惩恶扬善除妖卫道不成?”
鸿俊缓缓摇头:“我不会上你的当……”
“在你小时候。”杨国忠说,“我便劝过你爹,将你交给我。你以为四处追捕你与你娘的人是我?”
鸿俊:“……”
“你与他们不一样。”杨国忠眉头深锁,注视鸿俊,说道,“你是孔宣的儿子,重明与青雄的养子,你的血脉里,有一半是妖,孔鸿俊。为何如此执着?看见我,你就没有半点亲切感么?朕身为天下妖族之王,在你的面前,还比不上李隆基老儿不成?”
鸿俊刹那无言以对,杨国忠又示意他吃点心,说:“想给你下毒,我早就下了,你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鸿俊一想也是,但他仍然不动,答道:“我不吃,不是怕你朝我下毒,而是我本来就不吃敌人的东西。”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暂时的朋友。”杨国忠饶有趣味地端详鸿俊,又说,“看来凤凰与金翅大鹏确实从不教你这些,将你保护得很好。”
“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