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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爱我,只要你爱我,什么都可以原谅,过后的几个月里,你会气得发疯,难受得想死;可大伙儿会照顾好你,劝你,我还给你留了封信。看完以后,过个一两年,你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不生气了。”
“再想起咱们在一起时,你会难受,但直到五年以后,你会把我们的爱情,当作一段美好的回忆……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你还会记得,却连我的模样,也记不太清楚了,到了那时,你就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毕竟,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而什么都敌不过时间……”
“别说了。”鸿俊哽咽道,“我恨你。”
李景珑便自言自语道:“我爱你。”
房内只有鸿俊不住喘息的声音,许久以后,待他平静下来,李景珑便道:“我可以上来睡一会儿么?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鸿俊悲伤之情稍缓,答道:“不可以。”
李景珑却无视了鸿俊的拒绝,爬上榻来,将鸿俊抱进去些许,他的动作始终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了鸿俊。
“咱俩完了。”鸿俊平静地说,“我生气了,我要休了你。”
李景珑将手臂小心地放在鸿俊脖颈下面,亲了亲他的侧脸,吻去他的眼泪。
“我给你买吃的。”李景珑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你看,现在一切都快结束了,你会当我的媳妇很多年……”说着,李景珑侧身搂住了鸿俊,鸿俊完全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李景珑摆布。
“我带你去扬州,去巴蜀……去每个地方,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到了一个地方,咱们就住个几年,直到你住腻了……这次不会再有人来追查你的下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景珑以衣袖擦去鸿俊脸上的泪水,喃喃道,继而伏在鸿俊肩前,竟是轻轻地打起了鼾。
鸿俊转过头,看着李景珑,李景珑额头上还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伤,似乎在激战中时被刮了一刀,他的脸色近乎灰白,印堂发黑,就像个快死的人一样,看得鸿俊直忍不住心疼,又哽咽起来。
李景珑只是酣睡,再也不吭声了。
阳光洒下,裘永思伸了个懒腰,阿史那琼的声音从厅堂里传出来,说:“吃吧吃吧,大伙儿也累了好久了。”
獬狱案结束后,众人非但没有轻松半分,反而为了收拾残局忙得焦头烂额,李景珑始终守着昏迷的鸿俊,旁人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莫日根只得带着所有人安排善后事宜,包括通报大理寺,调查杨国忠下落,寻找鲤鱼妖。
杨贵妃寿诞倒是载歌载舞地结束了,李白则与李龟年进宫一趟,留在了宫中,那夜天象异变,李龟年见黑气远去,便知安禄山战败,随口编了个祥瑞,将李隆基给哄住了。
但杨国忠的失踪,这事可是无人解释,过得一天后杨家便慌了,李隆基也不是笨人,隐隐约约总觉得与大慈恩寺外之事有关联,召李景珑问询时,却等来了莫日根。
驱魔司上下统一了口径,一概不知。
杨贵妃寿辰刚过,一国宰相便失踪,节度使则毫无征兆地跑回了老家,皇帝居然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太子特地派人去驱魔司查,却发现那巷子如鬼打墙似的,管你是谁,一律谢客。
于是这场寿诞便乱糟糟地落幕,杨国忠一消失,恰好朝中各部的不满瞬间释放出来,首先是寿诞花用,三天里足足花掉了国库四十万两白银,长安城中更有偷窃、抢劫、作奸犯科等罪犯不计其数,六军怨情又简直沸腾,一时竟至顶峰。
李隆基忙着安抚余下大臣,第三天时,朝中已是谣言四起,都传说杨国忠也是妖,已被李景珑带着手下杀了。于是朝廷的目光便一时集中到了杨贵妃身上,有关杨家兄妹的谣言,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满天飞。
莫日根一边往大理寺结案,一边带人四处追查獬狱的下落。而在獬狱逃离之后,长安下了两场雨,仿佛焕然一新,就像九尾狐伏诛后的一段时间里,满城恢复了烟火气,不再有一股若有还无的戾气压着。
忙活了三天,鸿俊终于醒来,众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莫日根进去端了一碗面,与大伙儿一起坐在廊下吃。
阿泰挑了几下面,说:“也太咸了。”
陆许说:“牛肉没拍。”
裘永思说:“我不吃葱的。”便把葱花挑出来,扔到廊下。
只有莫日根没吭声,唏哩呼噜地吃了。
“嫌难吃下次自己做!”阿史那琼瞪着眼说。
众人忙一致夸奖道好吃好吃,这才把阿史那琼安抚下去。平日都是鲤鱼妖做饭,大家吃习惯了不觉得,现在鲤鱼妖不在,才突然觉得吃饭成了个大问题。
“你说老大到底哪儿想不开呢?”阿泰说。
“人家早就当卧底了。”裘永思笑着说,“还没认识咱们之前就是獬狱的人……獬狱的鱼,投了咱们才是想不开。”
陆许道:“空了再把它找回来吧,我还挺喜欢它的。”
大伙儿在廊下坐成一排,想到以后说不定天天要吃阿史那琼做的饭,一时不免心中惆怅,又齐声绝望地叹了口气。
阿史那琼说:“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歹以后可以吃红烧鲤鱼了。”
众人:“……”
莫日根听到这话,“噗”一声把面全喷了出来,被陆许一记后脑勺直拍。众人吃完后把碗扔着,各自道:“干活去干活去!”
大理寺得结案、四月俸禄得提前去申领、打听獬狱下落、去找郭子仪商谈安禄山之事,看对方有什么动静……麻烦一堆一堆的。
莫日根坐在井边,埋头洗碗,陆许在院子里头晾衣服,人全走光了。
莫日根边洗碗边抬头看着陆许出神,陆许想起什么,刚一转头,莫日根便马上低下头去,假装看花看草,避开他的目光。
“怎么现在都穿黑衣服了?”陆许端详手里莫日根的武服,说道。
莫日根没说话,陆许自言自语道:“夏天穿这身黑太热了。”
莫日根说:“下午你做什么去?”
“不出去了。”陆许答道,“在家陪鸿俊。”
莫日根用布擦碗,一本正经地答道:“有长史陪,你就别去打岔了。”
陆许说:“鸿俊心里难受得很。”
莫日根说:“给他做点美梦,让他把赵子龙忘了。”
陆许嘲讽道:“你当谁的记忆都能改呢。”
莫日根:“出事摆不平就让人做梦改记忆,你不是最喜欢这招的么?”
陆许:“你欠揍么?”
莫日根:“不欠,脸都被你抽肿了。”
陆许:“你手里那碗擦得都能当镜子照了。”
莫日根赶紧换了一个,自那天浴池中两人来了一场不可告人的灵肉交融之后,陆许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与莫日根究竟是什么关系了。明明感觉两人之间已再无隔阂,然而那夜一番鏖战后,第二天莫日根竟是当作没事人似的,丝毫不提往事。陆许开始时还想着这厮会不会紧张地来找自己把话说开……然而没有。
一句话也没有。
陆许不禁火冒三丈,心想我就等你,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而莫日根归队后,又恢复了当初的他,少许不同之处,则是以前时而装傻充楞的情况没有了,似乎再懒得去掩饰点什么,反而在与陆许单独相处时,三不五时有点儿油嘴滑舌的。
以裘永思的评价,是“以往夹得很紧的狼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但驱魔司里大伙儿都习惯了不去背后议论同僚是非,管你谁和谁一起,谁去平康里,各自见多识广,莫日根只要回来,大家就是彼此的家人,其他的事,所有人都不管。
反正自有李景珑去操心。
言而无信
莫日根轮完值洗好碗; 擦过手; 陆许便坐在鸿俊房外等他起床,莫日根也陪陆许坐着,只不出门。
“你说獬狱躲在哪儿呢?”陆许出神地说。
“哪个池塘里吧。”莫日根随口答道,“裘永思自然有他的办法。”
“我听鸿俊说过。”陆许又说; “驱魔司在完成任务后,人间太平了; 就会解散; 是么?”
莫日根低头,两手揪廊下的草根; 答道:“不是解散,大伙儿都有自己的事做,阿泰得与阿史那琼、特兰朵他们回去复国;永思得回去守着镇龙塔; 各忙各的。”
“那你呢?”陆许突问。
“我?”莫日根眼中现出些许迷茫,抬眼望着天际白云,想了想,而后说,“不知道,应当是回草原上去罢。”
陆许等了一会儿,说:“你怎么不问我?”
“你?”莫日根说,“待长安罢。”
“我回家。”陆许嘴角带着笑意; 出神地说。
莫日根眉头微微一动; 陆许又说:“回我爹娘生前住的地方; 祁连山下的村子里; 这辈子我就住在那儿,每天早上起来推开窗子,就能看见远方的雪山。”
“我在村里种很多树,白天出去打打猎,拿去市集上换点吃的。”陆许又说,“晚上就在家里画画。”
“你打猎。”莫日根说,“拿铲子么?”
“反正天底下也没什么东西跑得比我快。”陆许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拿把菜刀也行。”
莫日根反而说不出话来了,陆许又认真地说:“你空了路过凉州时,来我家作客。”
莫日根没有回答,起身走了。
陆许:“喂,去哪儿?”
“办事!”莫日根答道。
陆许便靠在廊下,不多时,鸿俊拉门出来,陆许色变道:“鸿俊!”
鸿俊拄着把小胡床,艰难地爬出来,说:“我……我……”
陆许慌张,鸿俊却让他别大喊大叫。
“我要饿死了……”鸿俊说,“给点吃的……”
陆许:“……”
不多时,李景珑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陆许朝内看了一眼,端了碗快成面糊的面条给鸿俊吃,鸿俊忍着身上疼痛,吃了个底朝天。
“阿史那琼做的饭居然这么好吃。”鸿俊明显是饿狠了。
陆许:“……”
放下碗筷,鸿俊又问:“刚刚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陆许答道:“是。”接着,陆许便将来不及说的整个经过告诉了鸿俊,鸿俊听得有点傻了。
“我就说很痛吧。”鸿俊说道。
“也还行。”陆许开始嘴硬了。
鸿俊说:“还行的话,只能证明根哥很小啊。”
陆许只得承认道:“确实很痛。”在这点上还是不能扭曲事实,随便诋毁莫日根。鸿俊正要恭喜时,陆许道:“说也奇怪,我突然就看开了。”
鸿俊认真说:“不会的,你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就像我和长史一样。大伙儿都会好好的。”
鲲神的预言没有应验,这里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问题,但鸿俊现在气也消了,用不着五年十年,他对李景珑的爱感觉已较之从前更深,嘴上虽然说气,心里却是只想与他过一辈子的。
他相信陆许也是,只要莫日根开窍了就行。
正说话时,到得黄昏,李景珑也醒了,刚一醒来便慌慌张张,四处找鸿俊,及至在厅堂内发现鸿俊与陆许,才放下心头大石,径自去后院洗澡。
大伙儿也陆陆续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