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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一恶蛟罢了。”
降龙仙尊
鸿俊点了点头; 两人便沉默不语; 等着那符晾干。裘永思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说这九张符,明天早上能干得了不?”
“现在已经快了。”鸿俊说,“用不着明儿早上。”
“我倒是希望它一百年也干不了。”裘永思忽然说,“可惜不行。”
鸿俊:“???”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 鸿俊打了个呵欠; 有点儿困了,他强撑着睡意; 正要告诉裘永思; 自己想回房睡觉时,裘永思却突然道:“别说话,鸿俊; 就这样。”
鸿俊:“?”
一阵风吹来,案上符纸轻轻飘动; 裘永思端详鸿俊,笑道:“你困了罢?”
鸿俊眼皮有点儿打架了; “嗯”了声; 裘永思说:“走吧。”
说着他收拾符纸起身,鸿俊不明所以; 跟着他起来,帮他将琉璃瓶拿着; 裘永思又说:“你等我会儿。”
裘永思去收拾东西; 再转出时; 竟是换了一身灿烂的战甲,头戴龙盔,身披日月星辰镂空锦甲,腰系流云绶带,脚蹬云纹战靴。靴侧、肩甲、头盔上还有飞卷的流云般的羽翼。
“你现在就要去塔里吗?”鸿俊说,“怎么不等明天?”
裘永思似乎有些伤感,说:“今日事,今日毕罢。”
鸿俊总感觉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打量裘永思,觉得他仿佛变了个人般,简直比李隆基还要有天子的威严。。
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隐隐约约,竟是有点儿阿史那琼召唤降神时,请来的那个祆教战神般威武庄严。又像话本上所描述的天将首领英气。
“像不像唱戏的?”裘永思显然不大习惯穿甲胄,说,“这个头盔太笨重了。”
“真好看!”鸿俊由衷地赞叹道,“你该将自己画下来。”
“嗯?”裘永思说,“当门神吗?走吧。”
他笑着搭上鸿俊的肩膀,绕过后院,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往九层塔前的圆形平台。
“你记得那天咱们在驱魔司里弹琴唱歌不?”裘永思一边走一边笑道。
“记得。”鸿俊对那天记忆尤其深刻,大家正在吹拉弹唱,突然门一倒,现出外头表情扭曲的李景珑与封常清。事后众人常常提起,都觉那日简直是人生最快乐之时。
“还有流莺春晓。”裘永思又一边走一边说道,“托长史的福……”
茶室内,李景珑努力地回忆着这一切不合常理之处,说:“李白他不是永思表哥么?!”
“那是他们李家的亲戚。”裘虬又说,“离得甚远了,大伙儿也就随着辈分乱叫。”
李景珑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裘虬说:“我想知道,瑶姬这一世临死前,是否曾经说过什么。我的寿数已快尽了,再入塔,也撑不了多少时候,我只想在死前,再见她一面。哪怕只见一面,也是好的。”
李景珑说:“我不知道……鸿俊从来没提起过他娘,我……”
李景珑起身,竟有些神情恍惚,回头再看裘虬时,眉头深锁。原本想朝降龙仙尊打听不动明王法器的下落,现在却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又不关你的事。”裘虬却好笑道,“你如此震惊做甚么?”
李景珑一想也对,鸿俊与裘永思虽有这层联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兄弟,毕竟前世的瑶姬与这一世的瑶姬,都爱上了不同的人,能一概而论么?显然不行,否则世间该有多少人能当亲戚了?
可他总觉得怪怪的,这事明显只能当个无关痛痒的趣闻来听,他却无法完全当作趣闻。
“永思……原来是这样。”李景珑最后说,“他也过得不容易。”
“他从小在塔里长大。”裘虬说,“杨家之事,我从未告诉过他,也请你保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从小便很懂事,接受我告诉他的一切,也从来没有过异议……老头子也快入土喽,我死后,只怕他实在寂寞……毕竟,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几个朋友。”
李景珑见裘永思茶画字棋,无不精通,本以为他是纨绔出身,家中又是驱魔师世家,在故乡必然呼朋引伴,没想到与自己想象的,竟是大相径庭。
“他常常给我写信。”裘虬又道,“他很喜欢你们,只是这孩子从小就笑笑的,不爱与旁人多说感情,尤其是弟兄们,说多了会脸红。这些日子里,还请你们多陪陪他。毕竟,他就要进塔了。”
“什么意思?”李景珑说。
“沧海桑田,世道变迁。”裘虬意味深长地说,“降龙仙尊一生,永远只有这座塔。”
“那天的温泉是真的好……”
“夏天太热了,景珑答应冬天再带咱们去一次。”
镇龙塔上没有门,走到此处,鸿俊与裘永思只能站在平台上,朝着那塔遥遥眺望。那塔底竟是浮空的,底下还隐隐约约绽放着五色彩光。
裘永思嫌头盔累赘,摘下来抱着,一头长发束起,仿佛已从曾经的书生,变成了一个随时就要上战场去杀敌的大将军。
他面对鸿俊,接过那琉璃瓶,笑着说:“我见你第一面时,就有了奇怪的预感。”
鸿俊打量裘永思,说:“我也总觉得和你在哪儿认识,却说不上来。”
鸿俊想起与裘永思第一次去查狐妖案时的感觉,裘永思予他的熟悉感觉,就像个大哥哥般可靠。
“我觉得。”裘永思说,“如果有一天,我站在这儿,那么陪我走完最后这一段路的,也许会是你。现在看来,果然是你。”
“等等。”鸿俊开始觉得不妙了,说,“什么意思?永思哥,你要做什么去?”
裘永思转头望向镇龙塔,再看鸿俊,说:“修复塔里的时光屏障,需得我全力施为,完成所有过程,要整整两百天的时间。”
鸿俊:“……”
“塔里的时光。”裘永思说,“这个时间,也即是獬狱逃出塔后,封印逐渐失效的过程,我得将它重新逆转,再让整个法阵停下来,也就是说……”
“你要在里头待上两百年?!”鸿俊难以置信道。
裘永思点头。
“不不。”鸿俊慌忙道,“这事儿你怎么不与大家先商量?”
裘永思说:“我也想过,要么明天一早,再与大伙儿告别,毕竟咱们一起这么久,驱魔司的每个人,都像家人一般。可想来这么一场离别,实在徒增伤悲,不如就……”
他略带着些伤感,却朝鸿俊笑了笑。
“獬狱还没抓回来呢!”鸿俊说,“天魔也没有解决!你怎么能这样进去?不能再等一段时间吗?”
“塔里的时间到得后面,会越来越快。”裘永思说,“多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变数。长史会替我除掉獬狱,是否缉拿它归案,已不再重要。”
鸿俊万万没想到,这场旅途的终点,竟然是与裘永思的永别!
“我……”鸿俊下意识地说,“我去叫长史来,你不能这样!永思!”
裘永思只是静静看着鸿俊,伸出一臂,朝他示意。
鸿俊怔怔走向裘永思,裘永思便将他抱在身前,隔着盔甲,紧紧地抱了抱。
“好好照顾自己。”裘永思低声说,“告诉大伙儿,我走了,别太想我,阿泰上回去平康里找我借的钱,让他不用还了,记得别当着特兰朵的面说。”
鸿俊抱着裘永思的腰,侧头贴在他胸甲上,一时心潮澎湃,竟是无言以对,半晌还无法接受这一切,恍若身在梦中。
裘永思一摊右手,手中画笔旋转,笔锋中温柔地洒出万点星辉,覆盖了整个圆形平台,平台顷刻间化作一个硕大的传送法阵,开始缓慢旋转。
接着,他以左手按着鸿俊肩膀,将他强行从自己身前扳开,手上一运劲,将他推向平台外。
然而就在这一刻,鸿俊突然看见了裘永思背后不远处,一股黑气正在林间弥漫。
那是什么?鸿俊心想。
“我走了。”裘永思说,“鸿俊,再会。”
“等等……”鸿俊看见黑气越来越浓重,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然而短短数息间,鸿俊一声怒喝。
“李——景——珑——!”
鸿俊一声大喊,裘永思忙道:“别喊!”
紧接着,黑气轰然爆射,朝裘永思扑来,那黑气间现出一条翻滚的蛟龙,嘶吼着冲向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裘永思察觉不妥,一回头,双目倒映出月色下树林中弥漫的黑气,那黑气聚为利箭,射进传送阵中,一式击中裘永思手中琉璃瓶。
“叮”一声清响,琉璃瓶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传送阵外!
传送阵旋转越来越快,而黑气中则幻化出九尾妖狐、飞獒、雪女等等聚合的形态,从黑蛟身周飞出,疾抢琉璃瓶!
然而鸿俊速度更快,一脚踏空飞起,先冲进法阵,踩上裘永思肩膀,再翻转身体,在空中另一脚踹出,整个人在空中来了招头下脚上的空翻,将琉璃瓶勾了回来。裘永思蓦然抽出腰畔画笔,在空中一挥洒,另一手抓住鸿俊,吼道:“快出去!”
鸿俊手指恰好探出那半寸,堪堪挨上琉璃瓶,探指一勾,牢牢抢在手中。
蓝光铺天盖地,那圆形平台上,刺眼烈焰“轰”一声爆发,直冲天际!将两人同时淹没在了蓝色火焰之中。
獬狱朝着烈焰圈环一撞,瞬间被传送结界挡开,嘶吼着被弹向远处。
李景珑穿过长廊,忽然心脏强烈地跳动了起来,那是前所未有之事,第一直觉是,鸿俊情绪的剧烈波动影响了他。
“鸿俊?”
话音未落,远处一声震响。
驱魔司成员们刚入睡不久,这下全部人都出来了,只见一道光柱冲向天空。李景珑下意识地问:“鸿俊呢?”
大伙儿都在,唯独缺了鸿俊,李景珑这一瞬间便有不祥预感,及至那冲天蓝光形成光柱,外围一条黑龙哀鸣飞起,狠狠撞击蓝光无果,再掉头冲向镇龙塔顶端。
“獬狱?!”裘虬到得后院长廊中,怒吼道,“是那畜生!”
李景珑马上抽智慧剑,朝后山跑去。
河洛大地上,太阳升起来了,商队在溪边洗漱,伙计提着装有鲤鱼妖的笼子,把它浸在了水里,鲤鱼妖依旧一脸呆滞,被泡了半天水,复又被提起来,**地在笼子中躺着,一动不动。
“这玩意儿不玩杂耍啊?”
“得了吧就一条鲤鱼,你还要它喷火怎么的?”
“好歹跳个圈吧!老板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回来的呐!”
“算了算了。”商队老板来了,说,“今天带进范阳,再卖不掉就放生罢。”
鲤鱼妖听见“放生”二字,鱼鳃动了动,眼珠子朝后稍稍转过来,看了众人一眼,老板一走近它,鲤鱼妖双目马上又恢复了呆滞状。
“你说这鲤鱼成天在想啥?”
“鱼除了想蚯蚓还能想啥?”一名伙计抓了条蚯蚓喂它,鲤鱼妖只不吃,仿佛在绝食抗议,鱼嘴一动一动的,伙计便拿着根筷子,将蚯蚓挑到它嘴里,再往里头戳了戳,不管了,径自上路。
蚯蚓逃得鱼口,一扭一扭地爬了出来,鲤鱼妖实在饿得狠了,趁众人不备,赶紧抓住蚯蚓又往嘴里塞,囫囵塞了进去。
车队这日清早便进了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