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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灵诛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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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乡人朗朗答道:

    “鬼是死了的人,人是活着的鬼。闹鬼当然听说过,穷鬼倒是头一次听说。本想见识见识,不曾想这里没鬼,倒是有四个可怜人。”

    三只鬼听了面面相觑,只有酒鬼一边喝酒,一边冷笑道:

    “可怜的人是你!你待会儿就知道,我这只鬼非但不可怜,反而可恶!可恨!既然让你看到我们四个人的脸,就代表不可能让你活着出去!”

    外乡人并不害怕,也笑着说:

    “城里大户虽被你们搅得鸡犬不宁,却从没听说有人被索了命去。可见你们只要钱,不要命!”外乡人停顿了一下,纠正道:“非要说来,你们也杀过人……”

    “杀了谁?”酒鬼问道。

    “你们自己!”

    “自己?”

    “城里的人都知道,两年前大火烧了通天庙,烧死四个人,从此多了四只鬼!”

    外乡人说罢,只听怂鬼颤微微地说道:“我们可不是那四只鬼……烧死的四只鬼……都埋在……摘星台下……朝歌的百姓……可都亲眼见过四具尸首……”

    “你忘了摘星台下是什么地方?从坟地里找四具尸体,并非难事。”

    外乡人说罢,四只鬼都愣住了,连酒鬼都不再喝酒,也不再笑,只是上下打量着外乡人,道: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游商。你们只要肯放我下来,我愿出一千块金贝,作为答谢。”

    四只鬼听得心痒痒,长着瘤子的鬼当即想要放人。

    “别听他放屁!”酒鬼拦住他,道:“这小子说话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真有那么多金贝,鬼才肯睡这儿!”

    外乡人看着酒鬼,朗声诵道:

    “有道是,从医之人不能自医,从剑之人死于剑,多情之人死于情。我猜喝酒的这位兄台,就是苏家的多情三公子,苏季!”

    酒鬼放下酒葫芦,黯然道:“苏季是黄沙埋骨的死人,我是流连世间的活鬼。我活着是苏家人,死了却不是苏家的鬼。我没爹,只有三个鬼兄弟:饿鬼、色鬼、怂鬼。今天我们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命!”

    外乡人叹道:

    “你们不要钱,我倒是还能给你们一个好处,比得上一千块金贝。”

    “什么好处?”瘤子鬼连忙问道。

    外乡人突然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我能助你们得道成仙!”

    外乡人话音刚落,饿鬼突然发疯似地向庙门外跑!其余三只鬼连忙追上去,扯住他破烂的黑袍子,将他硬生生托了回来。

    “快!快杀了他!”饿鬼嘶声大喊!

    这是酒鬼有生以来,从饿鬼嘴里听到的第二句话。他看向其余两只鬼,问道:

    “你们觉得那青衣小子该不该杀?”

    “杀!”瘤子鬼断然道:“我爹从不轻易说话。他说杀,想必这厮是个妖孽!”

    听到“妖孽”二字,酒鬼脑海中突然莫名闪过一撮淡青色狐狸毛。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胆小鬼吓得连忙躲到酒鬼身后,拽着酒鬼的袖子道:“那人说能帮我们修真,想必是个神仙!”

    酒鬼甩开扯他袖子的胆小鬼,无奈地说:

    “一个说他是妖,一个说他是仙。两个说杀,一个又说不杀。看来最后还得我来决定。”

    酒鬼说罢,转身走回外乡人面前,一边像观察动物般打量着他,一边惬意地喝酒。外乡人瞄见酒鬼手上的酒葫芦,眼中骤然掠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开口道:

    “你们非要杀我也罢,只是死前可否讨口酒喝?”

    酒鬼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想起大火那天等死的时候,自己也想讨酒喝来着。他将酒葫芦举到外乡人面前,道:

    “喝酒可以,但你只能倒挂着喝,休想让我放你下来!”

    酒鬼话音未落,外乡人已经抢过酒葫芦,倒立着喝了下去。半葫芦酒咕嘟咕嘟被他一口气喝了个尽光。

    酒鬼看得两眼发直,顿时哑口无言。作为一个资深的酒鬼,喝酒的奇怪姿势他都见怪不怪,可是偏偏没见过有人能倒立着喝酒。

    谁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倒立喝酒不呛死也得弄得满脸都是,能做到的人绝对是有真本事!

    外乡人擦了擦嘴,问道:“这可是十年的麻姑?”

    酒鬼又笑了。他一听这句话便确定这外乡人也是个酒鬼。对他来说这样的酒鬼杀一个,这世上就少一个知己。

    酒鬼何必为难酒鬼?

    况且一个能倒立喝酒的酒鬼,他佩服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杀?

    此时的外乡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像是在说:“悉听尊便”。

    在一个酒鬼的心目中,凡是懂得喝酒又不怕死的人都可以算得上一条好汉。他割开绳子,将外乡人放下来,道:

    “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外乡人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竟一点也不急着走。他朝身边的四只鬼挥了挥手,将他们聚到一起,神神秘秘说了一番话。

    这番话让一个酒鬼听得忘记了喝酒,让一个色鬼听了忘记了女人,让一个饿鬼听得忘记了吃饭,就连最谨小慎微的怂鬼都觉得他的这番话,值得一试!

第六章 狐夫子

    霞光初现,秋色渐明。

    阎王愁堂的烫金招牌,映着朝阳闪闪发亮。

    这天门刚打开,便抬进一个人。这人一直昏迷着,右脸被打紫,身上布满斑驳的血迹,暗红的血迹大部分集中在两腿之间。

    林寡妇用刀子划开被粘稠血液浸透的裤裆,撕下黏在两腿之间的布料,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差点将早饭吐了出来!只见这人的命根子已被连根切断,两腿之间血流不止。

    一位白发老丈紧跟在竹木担架后面,爬着进了阎王愁堂。他老泪纵横地望向林寡妇,嘴里支支吾吾,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寡妇虽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个**不离十。

    这位郝老丈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老好人,从没做过半点缺德事,但他儿子却偏偏嗜赌如命。他儿子会有今天的下场,也必定和“赌”字有关。能狠心下如此毒手的人,满朝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只有王老千!

    林寡妇最后一次见到王老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在林姿失踪后不久。林寡妇还记得女儿最后一位病人是个身着青衣的外乡人,这一去瞧病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王老千领着一群跟班到阎王愁堂抢人时,人没抢着,只抢走林姿随身带的一块绿色勾玉。

    林寡妇不知王老千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那勾玉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因为它是苏季送给自己女儿的。

    林姿每次端详那块勾玉,嘴里都会念叨苏季的为人,说他之所以被称为“朝歌第二泼皮”,是因为除了王老千以外的泼皮,都被他教训过。

    现在回想起来,林寡妇觉得事实也许真的像林姿所说的那样。

    自从苏季两年前葬身火海,阎王愁堂的生意越来越火,像郝老丈儿子这样的伤者每天都会抬进几个。

    林寡妇的医术照比林姿差远了,郝老丈的儿子在她手里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郝老丈七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郝家世代香火必将断送,他连眼睛都要哭瞎了。

    他也曾恳求过苏大人主持公道,可是苏大人却说是他儿子当着王老千的面抽老千在先,将他乱棍打了出去。后来他听说连苏府数十年的扩建都是王老千出的钱。

    就在郝老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林寡妇雪上加霜的一句话,熄灭了他最后一缕希望的火苗:

    “老头儿,你这点铜贝连药钱都不够。想要儿子活命,还是去求狐夫子吧。”

    对于“狐夫子”这个名字,郝老丈并不陌生。

    狐夫子是城外庙里供奉的神祗,那座庙原本是一座闹鬼的通天庙,现在已经改名为“青灵庙”,乃是五位仙人修真的道场。

    早在两年前,朝歌还没人信奉狐夫子,直到一个外乡人来到城里。这个外乡人声称自己是“善财公子”,是南海妙善公主门下善财童子转世,能压制作祟的鬼怪,保朝歌一个月不灭财。

    起初没人相信,一个月后,城里的大户人家竟然真的没有遭到鬼怪的骚扰。

    于是开始陆续有人请善财公子帮忙,那些找他帮忙的人全部如愿以偿。没过多久,善财公子变成了朝歌的活神仙。

    然而,善财公子却说帮助人们的不是自己,而是青丘狐灵转世的“狐夫子”。于是人们推倒通天教主的石像,换成狐夫子。

    现如今朝歌百姓都知道,狐夫子每个月都会帮一个人解决麻烦。

    这个机会虽然很渺茫,但是无论你的麻烦多么大,只要肯把全部财产中的一成献给狐夫子,哪怕你的财产只有十块石头,只要狐夫子肯收下你献出的一块,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虽然清楚得到狐夫子眷顾的机会微乎其微,但郝老丈已是走投无路,别说拿出一成财产,哪怕倾家荡产,只要能为儿子出这口气,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保留地拿出来试上一次。

    晚霞的颜色越来越深,摘星台下的坟地刮起刺骨的冷风。一群乌鸦聒噪地从郝老丈头顶飞过。他赶在天黑前来到青灵庙,只见那座原本闹鬼的破庙,如今已是金碧辉煌,香火鼎盛。

    郝老丈一进庙门就看见五座高大的神祗雕像。狐首人身的狐夫子是位于庙堂中央地位最高的一尊,两侧分别供着两位护法神祗。

    右边是“善财公子”和“奉子娘娘”;左边是“无畏战神”与“五谷仙翁”。单听这五位神祗的名字,郝老丈就深信他们必定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眼看太阳落山,求仙问道的人仍络绎不绝。走在郝老丈后面的是两位骨瘦如柴的富商,手里各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巧合的是,两个木匣刚好都是最名贵的奇楠木制成。朝歌能用得起这种木头的,除了王老千,就只有这两位人称“扒皮虾”的生意人。

    别看这“一对虾”瘦得像被人扒了一层皮,其实向来都是他们扒别人的皮。朝歌的百姓们就是被二人扒皮的小虾米。

    针尖对麦芒的两只扒皮虾,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而当两人看到前面衣衫褴褛的郝老丈时,却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面露轻蔑之色。

    郝老丈自惭形秽地低下头,虔诚地将五个神祗拜了一遍又一遍,毕恭毕敬地把一块铜贝放在供桌上。他刚转身要走,却被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衣公子拦住了。

    郝老丈想必这个陌生的外乡人就是善财公子,于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善财公子将郝老丈扶起来,问道:

    “老丈还未曾说出自己的烦恼,为何急着要走?”

    “回仙公子的话,小人的烦恼已经在心里告诉仙人老爷了。”

    善财公子摇摇头说:

    “狐夫子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耳朵不太灵,您老必须大声喊出来,他才能听见。”

    郝老丈是个老实人,人家让他喊,他便连哭带喊,把自己儿子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喊了出来。

    当郝老丈喊出王老千这个名字的时候,屏风后面突然窜出四个身影,脸上都带着笨重的青铜狐狸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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