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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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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状师终于点头,抚平被秀才抓皱的襟口,看着悲切的采桑女,深意的一笑:“给你们半夜时间。”

    状师独步雨巷,羽扇遮头,唱着姑苏小曲儿,悠哉的离去。

    雨下,采桑女无言自悲。

    秀才叹不尽冷雨无情,终于轻轻一声:“我宁可含冤赴刑,也不忍让你做违心之事。”

    事已成定局,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第二百零二章 丑女无颜

    雨下连绵,冷透人心。

    伴随雨声的离别,最让人情伤。

    石秀才的居所简陋,青瓦几处破裂,有点滴的漏雨。

    他哪里还顾难堪,他哪里还顾寒酸,因为离别在即。

    匆匆忙忙推开屋门,引采桑女进来。

    黄昏的夜,被雨幕遮蔽,像看不见希望一样黑。

    家里简陋,竟然没有椅子待客,只好给采桑女搬来木凳。

    采桑女不坐,轻轻婉儿:“我该摆个什么姿势好呢?”

    秀才咽下苦涩,没答她的燕语。

    黑暗中,找了一方干爽地,铺平纸张,秀才悬笔作画。

    几抹丹青飘过,佳人跃然纸上。

    柳叶戏燕飞,花伞半遮头。

    少女骄阳下,淡步云清悠。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秀才将画纸拈起,递向采桑女。

    刚刚接过他的画,他又低头沾墨。

    屋里暗黑,极难视物,采桑女见到桌角有孤灯,轻轻燃起。

    灯映纸亮,最美不过画中人。

    这是他眼里的我?

    竟然如此美吗?

    他说第一次见,又是哪一天呢?

    轻启樱唇,刚想问他几句,又见他递来第二卷画。

    “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春风画峨眉,红云半颔首。

    酥手弱如兰,鬓丝耀北斗。

    看过了他的画,那日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在秀才的摊子前,挑挑拣拣,那天,我可没少说挑剔他的话。

    回顾春意时,采桑女心里变暖,想把那天为难他的话再说一遍,却莫名的哽在喉间。

    “这是我第一次交给你绣片样子。”

    秀才送来第三张画。

    白绣鞋,绿萝衫。

    斜云流苏马尾辫。

    银镯子,金头钗。

    春露轻妆俏珊珊。

    过去了那么久,他竟然记得那天我穿了什么。

    采桑女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眼泪却滑了下来。

    快点转过头,别染湿了画卷,也别让他看见。

    这是你第一次给我酬劳。

    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糕。

    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测字。

    这是你第一次帮我卖画。

    ……

    几张画卷,几段往事。

    说不尽,是情义绵绵。

    秀才笔不停墨,为采桑女画了十副像。

    直到今天早晨,采桑女坐在他的摊子前,巧手托腮,明眸娇俏。

    最后一笔画过,秀才终于落泪。

    滴在纸上,染了佳人。

    两人各自神伤,闻雨无声。

    云袖沾去星眸泪,采桑女将画像再看一遍,轻轻收好。

    唇边细细一声笑:“你画错了人,我可没那么好看,我是丑女无颜。”

    “你在我心里,是仙子临凡。”

    丑女无颜与仙子临凡,同一个人,在不同人的眼里,竟有如此大的差距。

    离苦在即,秀才终于说出心底。

    采桑女低下头,小手掩去嘴角的笑意,悠悠的叹息如兰:“仙子?那是你没见过我家绣姑娘,她才是绰世人间的仙子,我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丑到该去跳井呢。”

    “采桑!”秀才不许她再羞辱自己,抢步到了她的近前,伸出手,想替她挽起鬓边的发丝,终究堪堪落下。

    在秀才的影子下,采桑微微转身,轻轻两句:“我家姑娘见你绣片样子画得好,问过我你的样貌。我说你俊俏,也是老实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说过两句,转头笑看秀才:“我家姑娘动了春心,想和你做成好事。秀才,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你可要好好……”

    话没说完,突然被他欺近,红唇被他含住。

    他是知书达礼的秀才,也是彬彬文雅的秀才。

    吻住她时,是抛却所有的秀才。

    画卷飘落,采桑女融化在他怀里。

    任他吻透了红唇,吻透了心底。

    他轻轻放开,采桑女不敢看他,柔软的像枝头的嫩芽。

    看尽采桑女的羞涩,秀才跪在她的眼下。

    “采桑,不要跟那个状师在一起,他对你只有邪念,不会明媒正娶你的。”

    “你……你先起来呀。”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跪?

    秀才满目焦急,竟然放赖:“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她去搀他,无力的一笑:“我能答应你什么?已经签了卖身契。”

    他不起来,抓住她的小手:“你逃吧,逃出苏州城,再也别回来。”

    “被人抓住怎么办?”任他攥着小手,采桑女低头皱眉:“他是状师,衙门里都是通的,一但抓住了我,还得吃官司。”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

    “官司我替你吃!”秀才说得斩钉截铁,再把事情说圆全:“明天我就去投案,就说我拐卖了你,要杀要剐,随他们的意!”

    痴心的秀才,不要礼仪了,也不要律法了。

    “你逃得远远的,嫁一个好人吧。”

    他不肯放开她的手,却让她嫁给旁人。

    这一声嫁字出口,秀才红了眼眶。

    “哎呀,你……”采桑女急得直跺脚。

    秀才急在心头,听不出采桑女的娇嗔,又打断她的话:“别犹豫了,没有时间了,我只有几分银钱,全都给你做盘缠。”

    一切主意拿定,秀才爬起来就要去翻老底儿。

    突然头顶响起一声喝:“你给我跪好。”

    还没等秀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屋瓦破碎,一股阴风旋了下来,死死的压住头顶。

    秀才被阴风缠住,又重新跪在采桑女的眼底。

    阴风散去,秋雨淋进了堂里。

    随雨落下了白袍状师,与采桑女并肩而立。

    一见状师露面,秀才无暇多想刚才的古怪,只知道采桑女的逃跑大计被他抓了正着,连忙与状师讲清原由:“一切主意都是我出的,所有恶果由我来承当!”

    “恶果?”状师一愣:“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是喜事,哪来的什么恶果?”

    成亲?

    一派胡言!

    “要抓就抓,何必取笑?”

    秀才挣扎了几次,始终站不起来,牢牢的跪在采桑女的眼前。

    “你要娶苏州城里,最出名的绣姑娘严筱玫。”

    我娶严筱玫?

    采桑这么说,他也这么说。

    一定是他刚刚趴在瓦上,偷听了采桑的话。

    “我心里只有采桑!”

    事情已到绝境,不怕情有独钟。

    人虽跪的低,心比天还傲。

    看他那副倔强的模样,状师深吸一口气,沉声再问:“你真的不肯娶严筱玫?”

    “不娶!”

    他答得干脆,已经铁了心。

    状师摇摇头,又咂咂嘴,转头对采桑女一声苦笑:“严筱玫,我真的尽力了,但他死活不肯娶你。”

    什么?

    采桑女就是严筱玫?

    秀才傻呆呆的愣住了。

    看他那副可爱的模样,严筱玫扑哧一声笑。

    笑得冷雨也变暖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天造地设

    房子漏雨,最让人心烦。

    今夜有雨,房顶也破了个大洞。

    雨丝淅淅沥沥的淋透了石秀才,他不但不烦,心里更暖。

    因为采桑女的一笑,虽然仍有半面青砂,在石秀才的眼里,却美若天仙。

    不但采桑女笑了,白袍状师也笑了,他再问石秀才:“现在你知道采桑女就是严筱玫,我再问你一次,你娶不娶?”

    “娶!”他回得干脆,满眼喜色。

    “我不嫁!”采桑女一声娇嗔,吓坏了两人。

    “为什么?”状师和秀才异口同声,满面不解。

    “去年不说娶,今年不说娶,春天不说娶,夏天不说娶。”采桑女骄傲的一哼:“非非知道我卖身给你打官司你才说娶,我不信你的心意!”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怕秀才错把感动做真情,误了两个人的终身。

    秀才轻叹,刚要说话,被状师抢在了前头:“秀才能在不可视物的情形下,画出你与他的十段过往,不是因为他的画技纯熟,而是因为你的点点滴滴,早已印在他的心里。”

    简单一句话,解了秀才的围,石秀才急忙目光渴求的看着采桑女:“他说出了我的心底。”

    被他渴求的脸红,采桑女低头扭捏。

    状师无暇观赏这些情愫,代秀才又问一句:“现在能嫁了吗?”

    佳人摇头,嘟起了红唇,轻轻一声:“只有十副画,还不够。”

    不够?

    她已经要做新娘了,此时说不够,无非是少女的骄傲。

    好,就成全你这份骄傲。

    对口拙的秀才叹一口气,状师又劝采桑女:“刚才秀才要将全部家当给你,一个男人,甘心让女人管钱,足以见到他的诚心。”

    话音未落,秀才早已连连点头:“他说出了我的心底。”

    看着更得意的采桑女,状师再轻轻笑问:“现在能嫁了吗?”

    秀才盯着她瞧,生怕她的小脑袋晃一晃,但她的小脑袋偏偏又晃了晃:“只是管钱,还不够。”

    女人,不管是不是妖精,只要是女人,真麻烦。

    状师看了看秀才,只会满脸诚意,不由得在心里埋怨。

    刚才的海誓山盟呢?刚才的拥抱亲吻呢?

    你倒是再使出来啊。

    秀才无言,状师叹得心酸:“刚才秀才要替你吃官司,舍得为你受剐受杀,他是将命都交给你的男人。”

    前一刻动情的言语,仿若还在耳畔,又勾起采桑女的几分感动。

    回顾刚才的生死离别,远走他乡,秀才也再次动情,轻轻喃喃:“他说出了我的心底。”

    说出了心底,总是他说,你自己就不会说些什么讨人家欢心吗?

    采桑女皱了皱眉头,却终于忍不住一笑,嗔怪秀才:“既然他次次都能说出你的心底,不如你们两个拜堂吧。”

    佳人笑意连连,秀才红了脸面。

    好事一定成了,状师先笑问秀才:“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让你跪着吗?”

    秀才不解,静等状师说清原由。

    “真是笨,这都不懂。”状师满眼笑意,故意挖苦秀才:“因为你今夜就要拜堂,拜堂就得跪着。”

    秀才会意的一笑,看向佳人。

    挖苦过了秀才,状师又凑趣的问采桑女:“现在能嫁了吗?”

    明眸流转后,采桑女羞涩的一笑:“还不行。”

    “啊?”

    状师几乎快哭了:“姑奶奶,你要是还不嫁,我都恨不能也给你跪下了。”

    流波独恋秀才,采桑女温柔婉转,娇如飞絮:“我还没穿嫁衣呢。”

    嫁衣是火红的罗裙,用七彩斑斓的丝线绣过。

    牡丹花艳,凤凰欲飞。

    严筱玫亲手为自己绣制的嫁衣,世间最美。

    这件嫁衣,是自从遇见石秀才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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