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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磕头。”男童的眼睛一亮,似乎摸到了拜天地的法门。
“那……”女娃儿为难的摸了摸娘亲好容易给她编好的发饰,真不舍得把青丝弄乱。
“我先磕!”男童说做就做,结结实实的嗑了三个响头。
他额顶上沾着残草,逗得女娃儿咯咯直笑。
掏出随身的小帕子,替他轻轻抹去额顶的污乱,女娃儿细心的真像一个小媳妇儿。
少男少女的天真浪漫很甜,甜在每个人的笑容里。
天地还没拜成,钱大人举步上前,急唤一声:“雪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爹爹。”听到钱大人的声音,雪儿回头看到了他,张开小手跑了过来。
抱住爹爹的腿,听众位叔叔伯伯的笑声,雪儿似乎知道拜天地是件羞人的事,小脸儿像红透了的苹果,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何人敢抢我的妻子?”男童拔出腰间的配刀,大喝一声,奔着钱大人冲了过来。
“放肆!”总捕大人一声喝令,随手一抄,将小儿子夹在胁下。
燕箫梅的刀顺手被总捕大人夺去,他依然张牙舞爪,似乎要和夺妻之人拼命。
“犬子无礼,钱大人勿怪。”总捕大人虽然嘴里骂小儿子放肆,但他仅有六岁,面对抢亲之人,竟敢拔刀,这份胆气,足以让他自得。
“爹爹。”雪儿委屈的晃了晃钱大人的衣摆,关切的看着燕箫梅,嫩嫩的一声求:“你让这位伯伯放了他吧。”
第三百零七章 咎由自取
少年之爱,是最纯之爱。
爱得无欲无求,爱得真真切切。
燕箫梅要从他人手中夺回自己的妻子,钱芳雪央求爹爹求别人放了她刚拜的夫君。
两双少年的眼睛,清澈的像泉水。
甚至,雪儿哀求的眼底,已经溢出了珠泪。
总捕大人多看了雪儿几眼,着实喜欢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儿媳妇儿。
武人说话爽快,看到两个孩子年纪相当,样貌登对,总捕大人哈哈大笑,直问钱大人:“钱老弟,既然两个娃娃相互喜欢,燕某的家世也说得过去,不知道钱大人肯不肯赏我这张老脸,让我能登门提亲?”
话音一落,众人称赞。
如果顽童间的一个游戏,能促成一桩姻缘,也是不可求之美事。
众人纷纷笑闹着让总捕大人再请提亲酒。
钱大人几分为难,却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总捕大人的面子,只好微微笑谈:“等我问过内子,一定给燕大人好消息。”
“我誓娶钱芳雪,谁也不能拦我!”
燕箫梅还在总捕大人的胁下挣扎,他怕那个叫内子的不同意,叫啸出心底的誓言。
少年示爱,又惹众人大笑。
雪儿也笑了,低着红红的脸,躲在爹爹的后面。
宴席过后,在回去的路上,钱大人抱着雪儿。
雪儿扬起笑脸,稚嫩的问爹爹:“爹爹,什么是提亲呀?”
问得钱大人心底酸楚,没有爹爹舍得女儿嫁人。
“提亲就是有人喜欢你,想娶你做妻子。”
“哦。”雪儿懵懂的点了点头,又问:“妻子都要做些什么事呢?”
问热了钱大人的脸,这些问题,本来是该女儿大一大,娘亲去和女儿说的。
可是,雪儿问了,又不能不答。
“你要是做了人家的妻子,就要住到别人家里去了,不能和爹爹娘亲住在一起了。”
“啊?”雪儿仿佛受到了惊吓,两只小手紧紧缠住爹爹的脖子:“我才不要住到别人家里去,我要一辈子都和爹爹娘亲住在一起。”
钱大人几声浅笑,雪儿,此时你说的,也正是我和你娘亲想求的。
可是,你早晚都要嫁人,我与你娘亲也总会先你而去。
一辈子,听起来很长远,也只是一瞬间。
为女儿订下一门娃娃亲,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钱大人打听过了总捕大人的品行,才敢将这件事告诉夫人。
总捕大人身家清白,出身寒苦,能有今天的成就,全凭一腔热血与过硬的本领。
他只娶一妻,没有纳妾。
足下三子,燕箫梅是最小的儿子。
可是,若只凭他大内府总捕的俸禄,并置不起这么大的宅院与家当。
有些事,还是别问那么清楚的好,否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
钱夫人点了头,所以,燕大人来提了亲。
聘礼装满了几马车,看来他是真心喜爱雪儿。
成亲之时,约定在了雪儿十六岁之日。
一想到雪儿只能再陪伴自己十二年了,深夜时分,钱大人会暗自叹气,钱夫人会偷偷抹泪。
这种滋味,只有嫁过女儿的爹娘才会懂。
然而,他们却没能等到雪儿出嫁之日。
事情的起因,是钱大人的一支笔。
京府大人的笔,是决断生死的笔。
文人手中的笔,是吟诗作对的笔。
钱大人的笔,决断过生死,也写过诗句。
一句随笔,“黄叶思春花,潮汐恋月明。”
却被奸人告到皇帝那里去了,说他写的是反诗。
京府大人管京都地面儿上的案子,如果京府大人犯了事,由督府来审。
督府问起这句随笔的时候,钱大人无奈苦笑:“这是我写给夫人的情词,是说人至暮年,虽然容颜老去,一样可以爱如初恋。”
“好辩解。”督府狞笑,喝问一声:“你将这两句的头字念来听听。”
“黄、潮。”钱大人轻轻念过,微微摇头:“似乎并无不妥。”
“牙尖嘴利!给我打!”督府甩下令牌。
衙差褪了钱大人的裤子,结结实实的打了三十杀威棒。
“你认不认?”督府趾高气昂,扬起下巴。
钱大人冷汗如豆,声若蚊蝇:“不认。”
“再打!”
再次甩下令牌,又是三十杀威棒。
“你认不认?”督府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从官椅上站了起来。
六十杀威棒打在文人身上,几乎能摘了他半条命去。
钱大人已经奄奄一息,气丝游离:“不认。”
“再打!”
第三次甩下令牌时,师爷轻轻提醒督府:“大人,再打就死人了,谁来画押?”
“好,不说清楚,量尔不招!”督府砸响了惊堂木,细说原由:“黄潮,黄潮,寓意朝廷要黄。春乃首季,黄叶乃三季,三季之叶,思首季之花,你分明是思念前朝,潮汐始于月下,你分明在辱没朝廷暗无天日。还敢说这不是反诗?”
黄叶思春花,潮汐恋月明。
如此淡雅的情词,居然能被督府屈解出杀意。
“让他画押!”
督府不再质问钱大人的辩解,师爷急忙将写好的状纸递到钱大人手边。
提反诗,是要被判抄家问斩的极罪,一指印下去,全家没有命。
钱大人不肯画押,可是,强加之罪,由不得你不画。
有衙差按住了钱大人的双手,师爷在钱大人的手指上印了印油,再将状纸按在钱大人的手指上。
这个押,就算画成了。
“左右听令,将他一家全部归案,秋后问斩!”
督府大人又审成了一桩案子,冷笑两声,负袖而去。
一家归案?
钱大人的家,不就是三个人吗?
当夜,兵士们抄了钱大人的家,私下里分了许多燕大人送来的聘礼金银。
抓到了钱夫人,唯独没抓到雪儿。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能兴什么风流?
跑了就跑了吧。
兵士们上报时,谎称钱芳雪在逃跑时跌落谷底,到谷底寻过,没找到尸体,怕是被狼群叼走了。
这套说法,真是可笑。
钱大人家的宅子在闹市中,四岁的小女孩儿怎么能逃到山谷边?
就是这么一套可笑的说话,居然有脸写进了卷宗。
曾经剿了最大匪帮的钱大人,连跨五级,一跃成为京府大人。
那时,谁人不羡慕他?
事情仅仅过了不到半年的光景,钱大人和钱夫人就被双双问了斩。
人们都说,他不自量力,明明架不住这么大的官运,居然还敢来京都做官,咎由自取。
唉,这就是人,从古至今,永远是这个德性。
第三百零八章 一刀两段
岁月,如指尖细沙,呼吸之间,流转不见。
十六年,好像只是几个眨眼。
天下依然是官的天下,百姓只有苦苦挣扎。
甚至,曾有读圣贤书者,居然说出,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而百姓只有征兵和纳粮的用处。
这是句屁话,但每个皇帝都将它奉若金句。
所以,历朝历代,百姓都在为这句屁话种粮、打仗。
官吃肉,百姓能捞口菜汤喝,就已经知足了。
当所有的百姓,都认为官贵民贱是理所当然时,江湖从来不会屈服。
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是江湖人的骨血。
为争公平二字,有多少江湖英雄以命相搏。
然而,公平,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也许它曾经有过,但永远不会再来了。
县府老爷今晚很开心,搂着百花楼的姑娘喝到迷离大醉。
他自己家里娶了一妻五妾,还要逛窑子,因为野花总是更香一些。
尽管醉了,他也不能在妓院里过夜。
本朝有立法,官员不能嫖民妓。
官妓只有州府这种地界才有,就算县府也有,官妓又有什么意思呢?
弹几曲琵琶,唱几个小调,看上去都很有才情。
可是,办正事的时候,一点也不会浪,遮遮掩掩的十足无趣。
还有刚被充作官妓的姑娘,是哭着办正事的,让人提不起兴致。
钱不能白花,眼见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县府老爷几下子剥光了姑娘的衣服,双双滚到床上。
**来得快,散得也快。
百花楼的姑娘又是一身媚骨,几声娇喘过后,县府老爷就做成了美事。
赶紧提上裤子走吧,一但赶上哪位私访的上官也在百花楼里玩儿,看到了我,又要问一个嫖民妓的罪过,少不得要破费许多银子。
县府老爷大方的甩下一张百两银票,摇摇晃晃的走出百花楼的后门。
花百两银子喝花酒,的确很大方,可县府老爷一点也不心疼。
因为他袖子里揣了二十张百两银票,是田员外送的。
田员外的家产和他的姓氏一样,全都是田。
数不清的田,都归于田员外的名下。
田员外在二十年前还不叫田员外,村里的人都叫他“填不饱”。
他好像永远在吃东西,永远也填不饱。
每家每户就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地,纳了国粮纳州粮,纳了县粮纳军粮。
等纳完了所有眉目的粮,真正落到百姓嘴里的才有几口粮?
填不饱家里的存粮,根本不够他吃的。
他只有偷,偷遍了全村。
地瓜、土豆、玉米,甚至连萝卜叶子也偷。
终于有一天晚上,在偷拔老李家冬白菜的时候,被老李的老婆抓了个正着。
老李老婆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横不怕,一个妇人,骂了几句,竟然和填不饱动起手来了。
女人总是打不过男人,填不饱只用了三两下,就把老李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