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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死了。”陈珙缓缓说,他像是一夜间老了几十岁,原本保养的乌黑的头发,也已经白痕满布,脸上甚至已经有了老人才会有的斑点,他一边说话一边喘着气,完完全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风中残烛。
陈小桐不说话,本来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女儿,应该对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话,她是很清楚的。
但她偏偏不说,一是因为她是个生性就很淡漠的人,二是她就是不想对陈珙说那些。
陈珙也不想听到。
那本来就是无用的话语,又不是说了,就可以不用死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性。
所以倒也省了一些平凡人家里的生死离别之绪。
他只是平静地说着,陈小桐也只是平静地听着。
“我知道,我这些年,对你,都不好。”陈珙又说。
陈珙对陈小桐好不好?
无疑是好的,陈珙贵为大陈镇国公,武林八大世家姑苏陈家的家主,自妻子死后,没有再娶,哪怕是小妾侍婢也是没有的,从一而终,天下男子无论贫富,能做到这一点的少之又少。
这其中除了对于妻子的深爱,也是对唯一的女儿陈小桐的爱。
说出去,谁不知道陈国公对陈郡主父爱如山,宁愿自己独守空房数十年,也不愿女儿受一丁点委屈。
可以说,世上再难有父亲能比陈珙更好。
“不,父亲一直都对女儿很好。”所以陈小桐反驳了陈珙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陈珙却仿佛对陈小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说。
“你恨我拆散了你和古月安,所以这些年,你一次也没有对我笑过,我不怪你,因为是我做错了,我想当皇帝,那么我就要失去自己的女儿。”
窒闷而昏暗的屋子里,陈珙没有任何保留地说着话。
对于这些话,陈小桐还是没有表情。
“你该恨我的,也可以继续恨我,但是……”陈珙忽然顿了顿,看向了陈小桐的眼睛,此时,他的眼眸里的空洞暂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像最后在燃烧的木炭一样的火焰,“鸢儿,你要记住,陈家……不能亡。”
“鸢儿,陈家!不能亡在我的手里,也绝对不能亡在你的手里!”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整个人猛然前扑,想要去抓住陈小桐的手,但是他此时已经近乎是一具空壳,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桌子上,手用力地伸着,却抓不到陈小桐的手。
陈小桐没有动,就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望着自己。
“女儿,答应我,答应我……”陈珙在消耗着最后的生命,拼命说着,伸着手。
屋子里的烛火骤然燃烧了起来,就如同是陈珙的最后生命。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一下子吹灭了烛火。
黑暗里,陈珙的手垂了下去,身体在一寸寸变凉。
很久后,陈小桐终于握住了他的手,轻轻说:“爹,陈家,总算是没亡在你手里,这些年,你辛苦了,我也辛苦了,就到这里吧。”
然后,她站起身,推开了门,一步踏出。
雪,终于落了下来。
她大步向前,手中握着那把叫小桐的传奇之剑。
大雪将倾,凤冠霞帔,提剑出门。
大戏,开场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婚(四)】
雪落下来的那一刻。
迎亲的队伍已经踏入了姑苏城。
迎亲的队伍前所未有的声势浩大。
民间娶亲,八抬大轿已经是最高规格,多少闺中少女梦中的场景。
而皇帝娶亲,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了。
马有千乘,黄金万两,数不清的珍宝,撒不完的鲜花。
一路上有皇家最好的乐师吹奏着皇帝大仪要用的乐章,皇家御林军五百人,黑甲披身,却也是在身上装点上了鲜红至极的彩饰,步履稳健地踩在姑苏城的大街上,气势喧嚣的仿佛是一座山来。
可就是这样堪称穷奢极欲,富贵喧天的场景,却并没有一个人来欣赏。
哪怕是留在姑苏城里的居民,也好像是已经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都躲在家里根本连打开窗户的一丝缝隙,探出一点目光都不敢,人人紧闭门户。
最后,目睹这罕见一幕的,居然只有陈公府派出的人马和姑苏郡的兵士。
于是,本是喜庆至极的一刻,却莫名的铁甲相应,变得铁血异常。
再加上有雪开始不断落下,从小到大,满布了大街小巷和御林军的盔甲,平添了一丝浓重的哀戚之意。
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场,就已经有了难过的味道。
一路上乐曲喧天,迎亲的队伍终于来到了姑苏陈家的外面。
在有名的白发街外面,御林军止步,一位代替皇帝前来迎亲的礼部的官员携带着皇帝颁下的“纳彩制书”和几位一同前来的执事官一起,朝着陈公府的大门而去。
陈公府的大门此时是大开着的,今日是大日子,平日里绝对不轻易开启的主门旁边,现在恭谨地站立着陈公府的下人仆役和管家执事,他们俱都是一身的喜服,喜气冲天。
只是人人却都是一脸的强笑,叫这个本就已经变得肃冷的场景,越发的诡谲异常。
礼部的官员大步走上了陈公府的台阶上,在所有人面前,打开了那份“纳彩制书”,大声宣读道:“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
洋洋洒洒近百字,在那礼部官员略显高亢的声音里,掷地有声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底。
“迎!!!”读完“纳彩制书”,礼部官员大声喊出了一个字。
大戏,上演。
雪在下的越来越疾,迎的声音,从门口,一路传到了陈公府的内院,这几日里,早有宫里的人来到陈公府布置一切,陈公府的家奴早已被调教得当,中间一声连着一声,仿佛一山连着一山,根本没有半点的差错。
然后人们就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不疾不徐的,不轻不重的,就像是某种曼妙的舞步一样的脚步声。
那种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仿佛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既像是在演奏某种乐曲,又像是在应和着天上的落雪一般。
随后,礼部的官员就看到了陈小桐。
他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于礼不合,大婚的新娘子,哪有自己走出来的,应该是由迎亲的官员一步一步进到府里,再经过各种礼数后,才能迎接出来的。
现在陈小桐却是自己走出来了。
而且,因为雪太大了,陈小桐没有撑伞,导致她那一身大红的喜服上,已经落满了浓密的雪花,让那件本是喜庆无比的袍子,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纯白色的丧服。
这是很不寻常的,首先,陈小桐是武功绝顶的人,她有一千种手段可以让自己衣不染雪,但是她却偏偏大雪满身。
以及,宫里之前派了人来伺候陈小桐,那些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
“郡主,怎么也不打把伞呢?那些奴才真是该杀,居然让郡主一个人出来了,若是着凉了,她们拿十条命也赔不起的。”礼部的官员忐忑道,“郡主,您不如先回去换身衣服,吉时一时半会也过不去,下官便在此地等待就好。”
“不用,这样便很好。”谁知道,陈小桐居然这样说。
“郡主……”礼部的官员骤起了眉头,虽说他得罪不起面前的这一位贵女,但他现在也是皇命在身,不能办砸了这件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我父亲刚刚去世了,这样穿很好,应景。”陈小桐又说。
礼部的官员只感觉心中发寒,不仅仅是因为那正在漫天落下的雪花,也是因为陈小桐话语里的那种叫人忍不住想要转身就逃的肃杀之意。
她要杀人。
莫名的,礼部的官员想到了这句话。
“郡主,国公爷去了,实在叫人心痛,但今日乃是陛下大婚,所以……”礼部的官员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说不下去了,只因他到现在才发现,陈小桐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剑!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郡主,那几个宫里来的嬷嬷呢?”
“都被我杀了。”陈小桐淡淡说。
“……”礼部的官员说不出话了,一句也说不出。
“我不想杀你,你让开吧,今天的事情,不是你可以参与的,现在往虎丘走,再跳进姑苏河里,或许还有一命可活。”陈小桐这么说着,一步步走出了大门。
雪,居然已经大的遮天了。
陈小桐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天上的雪,然后对着四周围说道:“别藏了,都出来吧,好戏该开场了。”
天地寂寥,并没有回她的话,只有大雪簌簌落下。
整个世界好像是无声的一样,包括不远处的陈公府牌坊外面那静立着的五百御林军,他们的身体藏在漆黑的盔甲下面,像是一具具的雕像。
陈小桐叹了口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一声发喊,那个礼部官员终于是撑不住了,大叫着,转身朝着虎丘的方向奔跑而去。
和他一起奔跑的,还有那几个随行的执事官。
他们一边发喊,一边狂奔,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尽头,骤然,一声轻响,他们的头颅,全都冲天而起,随后又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陈小桐叹了第二口气,她的手缓缓握到了剑柄上。
然后,她拔剑。
下一刻,天地骤开。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婚(五)】
天地骤开的时候。
整个世界的雪花好像有那么一刻的停滞,没有落下。
白无眉看着这一种异象,抬手拈了一片雪花,微微搓了搓,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说:“开始吧。”
“可是殿下……”他的心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现在动手就要攻城了,而且……那些人也还没有现身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她已经决定那么做了,那么我只好跟上去,希望,还来得及。”白无眉那么说着,整个人已经纵身一跃,朝着官道上坠去。
白雪再次落下。
和白无眉一起。
下一刻,就在白无眉落地的瞬间,已经有无数的箭雨朝着他蜂拥而来。
战事,一触即发。
就如同是天上骤然停滞又落下的雪。
同一时刻,有无数的士兵从各个隐蔽的地方窜出,朝着姑苏城而去。
另一边,同样也有早已埋伏着的官军也冲了出来。
战争,开始了。
姑苏城外的战争开始,姑苏城内的战争同样开始了。
不同的是,姑苏城外是无数人和无数人的战争。
姑苏城内,陈公府门前,却是一个女人,和整个世界的战争。
陈小桐一剑斩出,天地骤开。
风雪凝滞在空中,继而分出了一条路出来,有无形的剑锋,像是无声的落雪,又像是天边落在水中的秋月一般,穿越了长长的白发街,一路到达了陈公府牌坊的外面。
然后,有人死去。
一条血痕,从站立着的如同雕像一样的御林军中间被开辟了出来,无声无息,却又凌厉至极。
那些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应,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