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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恩浩荡、奉旨赈灾”这八个字,如一根利剑一般悬在冯零感头上,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发放出去的钱,他也不敢再要回来了。
次日,我拎着最后一支关东参前去探望他,冯零感还问他宝贝的事情,我说那夜之后,对方便没有联络过我。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没准备把那东西还给他,这一消息,让冯零感气昏了过去。
我连忙按住他人中穴,将他拍醒。冯零感哭丧脸,我可如何是好?
冯宝在一旁安慰道,冯公公,您虽散了些钱财,但说不定也因祸得福呢。
此话怎讲?
冯宝道:金陵城如今遭灾,满城百姓无银钱过冬是不是事实?
冯公公说是啊。
冯宝又问,那冯公公打着圣上的旗号,自掏腰包给百姓发放赈灾银,是不是事实?
冯公公又点头,是啊。
冯宝呵呵一笑,这就看冯公公给朝廷的奏折上怎么说了。
冯零感一拍大腿,说对啊,还是宝儿脑子好使。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不过,那暗中算计之人,咱家也绝不轻饶。
几日之后,京城来了廷寄,说皇帝知道此事之后,夸冯零感“忠勇有嘉,甚合朕意”。
第166章 借刀杀人
深秋,十月。
十艘货船行驶在京杭运河上,这十艘船挂着应天府官旗、江南守备军旗以及江南织造局的内廷旗,在河道之上蔚为壮观。这些旗帜,单拿出一个就可以在运河之上畅通无阻,如今三旗齐挂,运河之上一些小型货船连连回避。
三套旗代表这三方势力,我和张幼谦的六扇门代表着官府,冯宝与三个小宦官代表的是江南织造局,而负责主要解送任务的,则是金陵守备的军方力量。
为首之人姓蒋名大海,是金陵守备白有才手下的一个裨将。
按照朝廷规制,金陵知府手下只有百名快、皂、壮衙役百人,负责城内治安、稽查等,而金陵守备则是常驻金陵的军方队伍,负责剿匪、抗倭等,统一归江浙总督节制。当然,有些路省,为了调度方便,很多地方巡抚也兼任总督一职,比如之前的胡宗宪,就是江浙总督兼巡抚。
出发之时,我们行动路线,每天行多少公里,在哪里休息,都是定好了的,不得轻易改动。由于蒋大海负责整体运送,六扇门与织造局联合去拜访江南守备,商议行停事宜。
来到船舱,谁料却被属下拦下,我们蒋大人在商议军国要事,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
我问道,不知研究什么军国大事?
属下不耐烦道,这是军事机密,打听多了可是砍头的罪过。
没过多久,只见从蒋大海船舱内走出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匆忙离开到了后舱之上。
蒋大海**着上半身,太阳穴凸起、一身腱子肉,练的是外门横练功夫。
我们进去之时,正在拿着一串葡萄,优哉游哉的往嘴里送。
第167章 压寨夫人
张幼谦大叫道,等等!
蒋大海笑眯眯看着我俩,说怎么的,要交代遗言嘛?
张幼谦说不是说好,咱们一起动手杀麻匪,一块分银子嘛?
蒋大海哈哈笑道,你们两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家伙,还痴心妄想分银子?我与张三爷可是一块磕头拜把子的交情,比起杀他们,杀你们岂不更省事?你们死后,我在向朝廷报一个你二人偷窃官银畏罪潜逃,别说跳进黄河,就算进了阴曹地府,你们也说不清了。
我说这就奇怪了,这次贡银押送人是你,要真出了事,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嘛?杨志知道不?卖刀的那个,他祖上还是杨家后人呢,丢了生辰纲,不照样被逼上梁山?
蒋大海说有了三十万两银子,下下辈子吃喝都不用发愁了,谁他娘的还稀罕那个破差事?
张幼谦对麻匪头目道,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麻匪头目道,老子姓张,行三,兄弟们尊称一声张麻子。
张幼谦说张大哥,我姓张,叫张有钱,意思是有很多钱,这么论起来,咱俩还是本家兄弟呢。
张麻子道,有屁快放。
张幼谦商量道,麻三爷,你可要小心啊,这蒋大海可不是好人。张麻子说这不废话嘛,他要是好人,我们怎么发财?
张幼谦说不是这个意思,这蒋大海来的路上可说了,等拿到银子,就把你们给清缴了。
蒋大海听得不耐烦,一脚将张幼谦踢出去老远,说少特么废话,三爷,咱们这就把这两小子宰了,然后兄弟伙去拉银子。
张麻子说等等,这事儿得说清楚。
蒋大海说别中了这小子的反间计,咱们可是交了投名状的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
张麻子说当年你跟大哥、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蒋大海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我不是睡了大嫂二嫂嘛,三哥您可是光棍一个啊。
张麻子说先把这两个小子捆上,兄弟们先搬银子,今儿是关二爷生日,黄历上说不宜杀人。
蒋大海苦笑道,要按黄历来,哪一天也不杀人啊。三爷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迷信了。张麻子说不迷信行吗,大哥、二哥不迷信,不都死了嘛。
张麻子吩咐众人捆我们,我跟张幼谦使了个眼色,两人没有抵抗。
张幼谦还跟那喽啰说,哥们这么捆不行,不结实,你得用五花大绑,什么?不会?刚入行?来我教教你,你得这么捆。看到没,这么捆结实。你试试能不能挣开?
那喽啰点点头,确实很紧。
第168章 戾气
蒋大海手起刀落斩杀张麻子,他手下十几名官兵在他拔刀的同时发动攻势,一举击杀了麻匪中的三名头目,其余众人见大势已去,纷纷丢弃兵刃,跪倒在地,求饶不止。
蒋大海望着众人,说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纷纷说想活。
蒋大海道:想活的来左边,想死的到右边。
连有一人跑到左边,蒋大海又是一刀,宰了那喽啰,口中道,你想活就让你活,你以为老子是神灯啊。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人,你呢?那人见选择想活被杀死,那就选择想死呗,于是选择右边。蒋大海又补上一刀,说你这么想死,就成全你。
再问第三人,想死还是想活?
那喽啰学乖了,说我想死也想活,不想死也不想活,想不死也想不活,大人您说我该死呢,还是该活?
蒋大海哈哈大笑,说有趣有趣,然后一刀宰了他,说你以为你是薛定谔啊,还不死不活。想活的求我,给我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众人见他喜怒无常,纷纷噤若寒蝉,不过面临生死抉择,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蒋大海觉得奇怪,问你哭什么?
那人道:大人饶命啊,我跟着张麻子不过是混口饭吃,可是那家伙实在可恶,抠门的很,去年过年,我在脖子上画了个金链子,沾沾喜气儿,被张麻子看到,结果叫过去痛打了一顿,说我刚入行太高调,你说这样的老大,我们要跟着去死,岂不冤死了?
另一人连连附和,就是就是。张麻子这恶贼,真是死有余辜,前不久他家里炖红烧肉,我从他门口路过,结果被叫过去痛打了一顿,还讹了我三钱银子,说我闻到他家肉味了,要支付味儿钱,天下哪里有这样道理!
又一人道,你知足吧,我那次路过他家门口时,他正在蹲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历数张麻子的所的恶事,什么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又齐称赞蒋大海为山寨除四害,是山寨的大救星,并表示愿以效忠蒋大海,奉蒋为大当家,另立山头。
第169章 短箭
在场的土匪、金陵守备的官兵,都被现场的血腥场面吓得面无血色,这个受尽蒋大海欺侮的宦官,在他们眼中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冯宝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将手上的血迹很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擦了几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张幼谦咋舌道,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狠角色,以后可别轻易招惹到他。
现场的形势一下子扭转,我们重新掌握了主动。
我环顾四周,说道,抢贡银,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将士,你们都有家有室、有妻儿老小,想必也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后果吧?
这些人本来是蒋大海属下,在蒋的怂恿下,被几十万两银子迷了心智,如今蒋大海一死,他们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跪下求饶。
苏大人,这事也不怪我们,我们是被蒋大海逼的啊,要是不答应,他就要我们的命啊。
其余人连纷纷附和,这也让我放下心来。
本来我还担心,蒋大海一死,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跟我们拼命,虽然说宰了这些人很简单,可他们都是金陵守备军,正儿八经的朝廷军队,要是全都死了,也没法跟朝廷交代。
如今他们清醒过来,竭力跟蒋大海摆脱关系。我略有犹豫道,那这些麻匪?
一名老兵道,不用苏大人担心,这些人我们来处理。说着,打了个手势,顿时几名官兵响应,开始对整个山寨的清洗工作。
山寨之内的麻匪,寨主一死,树倒猢狲散,死的死,逃的逃,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在官兵的清缴下,纷纷丢了性命。
一炷香之后,众人集合,将运下来的银两、绫罗绸缎搬回了船上。
蒋大海暴乱之时,一位姓卢的从将军不肯屈从,结果被人绑在了船上,如今货物已追讨回来,蒋大海已死,按照规矩,他顺位替补接替了蒋大海的位子。
不过,金陵守备军中出了这种事,终究不怎么光彩,就连我们协助押送的六扇门、织造局,也觉得面上无光。
于是商议之后,在送到金陵的公文中写道,蒋大海在途中得了天花而死。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为了不影响押运任务,我们就地将他焚化,并向金陵守备军报了个因公殉职。
所有知晓此事的十余人,都在公文上背书,以防将来有人反悔,将此事泄露出去。
如今倭乱方平,东南战局不稳,军方在押送贡银途中监守自盗,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东南军方的地震了。
第170章 方寸圆
很明显,这是一个警告。m。。
我猛然惊醒,向外看去,却见深夜之中,有个蒙面黑衣人,侧立于树上,他看了我一眼,向远处飘然而去。
我知他没有恶意,披上外套,跟了上去。
我武功虽不是出类拔萃,但盗圣门的轻功,却是天下一绝,可是前面那黑衣蒙面人明明走的很慢,我施展了十分的内力,仍然无法跟上那人步伐。
这轻功,恐怕能够笑傲天下了。
我却激发好胜心,体内真气盈绕,加快了速度,这已是我极致了,如此前行五六里路,我俩之间的距离没有再缩短一步。
德州府外,泗水自西向东,横穿而过。
黑衣人这才放慢速度,在泗水河畔停了下来。
这人武功远在我之上,隐约甚至觉得他武功在天刀徐开山、剑神封万里之上,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他举手投足间,便有宗师气派。
泗水靠北方,据说水引自泰山之上,虽是初冬,并没有结冰。泗水河畔到处是流沙,被水冲洗的平整,在月光下闪着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