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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居然也没有对她的离去作出半点表示,仍自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我看不出他眼里意思,于是跨出来道:“我的玉玦早就丢了,那个不是我的。”他点点头,招手让我过去,“既然不是你的,为什么要避开?”
我抿嘴瞧着旁边韩嫣,韩嫣咳嗽着退了出去。而后我抬起下巴面向门口,甚大声地:“我只是不喜欢她,跟丢不丢东西无关。”
“你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什么人,就算是董偃你也没这样做过。”他盯着我道。
我转身:“你能不能别老是动不动就扯到董偃?”真烦,上回说起写小说的时候也是突然扯到他身上。
他斜眼望我片刻,闷哼道:“你要是不在乎他,为什么怕我提他?”
我眯眼剜他,甚不忿地冲他呸道:“我还不想提你姐姐呢,难道我也在乎她?”
042 所谓的喜事
平阳来的这一趟真是让我不安了好半天,我虽然很瞧不起自己的胆小,但此时此刻也不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个女人简直有如蛇蝎心肠——当然,我这么样说在不知情的人面前,可能过于主观了些,但是,谁让我亲眼看到她杀夫了呢?你想想假如是我杀了刘彻——那我要么是连骨头渣子都拿去祭了他的冤魂,要么就是顺应母亲的心意力劈山河勇直前当了“女王”。
后者显然不太可能。不过也可见这世上王寇之间的距离是多么微小,完全在于老天爷的一念之间。平阳她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单身贵族,从此以后可以让家里美男排排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起母亲还要更自由。而且顺理成章接掌管了平阳侯一族的所有财物和人力资源,因她与曹寿已有个子嗣,按理封国属地是不需回收的,于是乎我想起她进宫时那副笑容来,真真是有如刻着志得意满四个大字。
可惜这番话我只能烂在肚子里,连个可以分享的人都没有。刘彻却跟我闹别扭,虽然我也甚气他吵起架来乱扯一通,但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在正殿里吃饭,也很是没意思。风花雪月虽然在,但她们却死也不肯喝酒,放着甚完美的月夜就这么白白浪费。
我举着酒壶靠着花亭对月浅抿,想得多了心里便就一横,即使平阳猜到了当夜的目击证人就是我,那么只要她不再出夭蛾子便算数,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顶多我每到曹寿的祭日便给他多烧些元宝消消他的怨气。若是她不依不饶,那么我也不是吓大的。
“娘娘,娘娘!”
刘春屁颠屁颠跑过来喊我,脸上有着如同我从前学高等数学般不能理解的喜意,“娘娘!有件大喜事,你猜猜是什么?”
我说:“你婆娘找来了?”
他两条眉毛立时苦巴巴皱起:“奴才八岁进的宫,哪里来的婆娘?”
我作沉思状侧了侧头,老实道:“猜不着,是什么?”
他当即一拍大腿,两条眉毛又跳起来:“是小公子要回来了!听说明日到府,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小公子?”
小公子便是我的弟弟陈桥,自小身子骨不太好,便父亲被送到了别处寄养,三年回来一次,我有幸已见过他两面。
在见到他之前,因听说他身体甚孱弱,我暗地里便自动将他归到了弱受一类,并准备将来定要好好善待于他。但自打见了他之后才方知我错了,我不该小看天底下所有打小就身体有病的人,我要是知道从小身体有病的人都这样那么我听到他回来绝对隐姓埋名逃得远远的。
他头次回来时很是低调,而我当时正捧着竹简坐在花园里扮淑女。猛一抬头时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个**岁长得甚白嫩的小正太,因家里平素来往人多,有小孩出现并不见怪,于是我邪心顿起,笑眯眯放了简,伸手便去勾他的小下巴:“小弟弟,你从哪里来呀?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念书?”
我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和蔼的大姐姐,但是他瞪大眼看着我,目光甚迷朦:“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我心花怒放,咳声道:“小弟弟,你也长得很好看。”
他摇头,甚谦虚说:“我没有姐姐好看。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娘给我装零钱的玉罐子打不开了。”
我十分豪爽,问他要来了罐子后看了看,他指着那裂了道口子的壶肚子说:“里面还有好几个钱,姐姐你帮我把它拿到石头上去敲敲就好了。”
于是我真的敲了,价值数百金的玉罐子,平常人家吃住用得花上好几年,可我真就有这么脑残,坚定不移地敲了。
正好敲开成两半时身后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阿娇你在干什么?!又在抢弟弟的东西?”我顿时拿着那已成两半的罐子目瞪口呆,母亲一阵风似的地把它们夺了回去,而那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小正太真扁着嘴泪光晶莹,甚凄惋地摇她的手臂:“娘,姐姐想要我的罐子,我不给她她就要砸我的罐子!”
我无语凝噎,嘴巴张得足可飞进去整只麻雀。
面前这妖孽不但下套给我,而且居然是我的弟弟,这真叫我接受不能。
毫无疑问,是夜母亲便责罚我抄了十遍女戒,而就在我困得额头几乎点地的时候,我那弟弟如同老学究般背着手进来,甚郑重地拍着我肩膀说了句:“子曰,色字头上一把刀也!”
我:“……”
有了这次阴沟里翻船的教训,到后来我便小心了许多。
但是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想想,的确很是有道理。等他第二次回来时,不但我被糗,就连那时已经身为太子的刘彻也被糗得入木三分万般**。不过当中过程就不消说了,总而言之因那次是在河边的教坊里听新来的歌姬唱歌,后来整间教坊都被他偷偷买下来拆掉然后才封锁了内情。而街上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暗中风传新立的太子不但长相俊秀,原来还十分风流好色之类的传言,八卦风头一时无俩。
此时正沉浸在小资情调里的我突然听到他要回来,顿时脑袋有些不太利索,连那句讶问都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他回来干什么?”说这话我都觉得自己愧当人家的姐姐,但是,谁让那个人是陈桥。
刘春拍掌:“当然是回来看望太主和侯爷呀!刚才侯府里已经来人禀过了,小公子已经到了洛阳,应是明日午间到府,侯爷请娘娘明日回家去聚聚。过几日小公子还得上甘泉宫去给太主和太皇太后请安呢!”
我扶着额头叹气,只感日子即将变得灰暗无比。
但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很不应该由我一个人去应对,于是我想了想,唤住转身要走的刘春:“你去告诉皇上,就说,侯爷请我们俩明日回府吃饭,要他好好安排安排。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刘春微愣,而后恍然点头,屁颠颠离去。
043 姐夫
第二天早上,故意消失了几天的刘彻穿戴得跟去相亲似的来正殿找我。我还在磨磨蹭蹭地对镜梳妆,他站在我旁边咳声说:“那个,姑父突然叫我们回府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婚后关于他怎么称呼我父母亲这个问题,我们很是苦恼了一阵。这个时侯虽有但还没有普及国丈这个说法,而且叫起未免太客套;可是若按民间叫法他就该随着我叫爹娘,或者叫声岳丈及岳母,皇宫里又没这个先例,因为皇帝是天子,是天之子,哪怕岳父母也是不能乱叫的。父亲听了之后断然摆手道:“还是随从前叫姑母姑丈便罢,显得亲近。”于是他便姑父姑父地一直叫到现在。
我看着晓花往我头上插簪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事。要不,你就别去了吧?反正这几天你也忙得很,好些天都不见人影,耽误了正事可不太好。”
他当即坐在我旁边,板着脸道,“那怎么行?是岳丈大人有请,我怎么能不去?再说,我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他瞟着我,继续板着脸。我很欢快,等晓花收拾妥当,扬扬眉起身。
我们同乘龙辇回了娘家,在辇上我估摸着陈桥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府了,但我们进的是大门他进的是角门,应该碰不上。
果然一路畅通,刘彻左看右看心情很是不错。
父亲早在门口等候我们,因有刘彻在因而礼数周全。
我不及跟他说什么,拖着刘彻走进门,还没等到下廊,打旁边突然冲出个十四五岁半大小子,只见他头戴公子冠,身穿士子服,腰佩青龙剑,足登皂漆鞋,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狼(郎)!此狼见着我们便即弯腰:“臣陈桥叩见皇上与皇后后娘!”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刘彻身子顿僵,并于低头瞧他之时倒吸了口冷气:“你、你你——”
我甚淡定拍了拍他手背,低声道:“注意风度,风度。”
父亲此时已然到了我们身侧,完全不知内情的他笑呵呵地与我们说:“桥儿一回来便问起你们,如此,你们先进去聚聚,我去厨下看看!”我拔腿想要跟着他开溜,不料被绷着脸的刘彻死死拽住了袖子。陈桥望着我们,仍旧是那副万恶的纯真而有礼的表情:“姐姐姐夫的感情真好,简直连寸步都不离。”
我们俩一齐死瞪他。
回了内苑,我跟刘彻不约而同找了个宽敞的,视野较为开阔的厅堂坐下,为的是防患意外情况发生时好及时逃生。
刘彻坐在我旁边,脸色时青时黑,颇有些上了贼船而悔之莫及的意思。
我不动身色给他斟茶,然后绷着脸问对面:“你在道观里住得好端端地你跑回来干什么?”
他托着腮帮子冲我咧嘴一笑,作妖娆状:“我想姐姐了。”
我一口把他呸开:“离我远点儿!”
他叹气,悠悠然坐直:“远不了了,我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不回去了。”
我大惊:“你说什么?”
他抬起脸,一本正经道:“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姐姐姐夫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我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郁闷中的刘彻也即时慌神:“道观里那么好,那么多人侍侯你又没有人管你,还可以四处走动,你在那里一住就是那么多年已经很习惯,京城有什么好的,快别回来了!”
他摇头,叹着长气:“姐夫虽然是天子,但是我也不得不说你这话真是说得不对了。子曰‘父母在不远游’,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怎么能只图自己快活,而不在他们跟前服侍尽孝心呢?就算有姐姐,可姐姐已经成了你的皇后,身子又娇弱,我怎么可以这么不懂事,让你的妻子这么劳累地全部担当了尽孝的责任呢?这样的话不但世人不能原谅我,就是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差点背过气去。
史书上说母亲大殓的时候他丧服未除便跟人行苟且之事,所以后来被赐死,眼下却在我跟前装什么孝心甚重!
“你是不是闯祸了?”我直觉他这次回来必有隐情。
他摊手:“怎么可能?”
我不动声色一笑,举起杯子喝茶。他眼珠子转了两转,转向刘彻:“姐夫,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吧?你们大婚时我都没回来,很是过意不去,你看哪天赏个脸,由我作东请几个歌姬来助兴,大家凑一处乐乐,你看如何?”
陈桥甫出生时已经被封为隆虑侯,钱是大把大把地有。刘彻到底不太好意思回绝他,只一杯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