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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杨若兮微微蹙眉,段皓庭抬眼那一瞬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他高挺的鼻梁擦过她柔软冰凉的脸颊,留下一丝水渍。
段皓庭也意识到了两人动作的不妥,但见杨若兮目不斜视,神色丝毫不变的继续对玉瑾然施救,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偷眼将杨若兮打量个通透;这一打量,他不禁皱起眉头:这人是穆府里的谁?怎不曾见过!
“差不多了,你让他平躺着,还是赶紧换了你们身上的湿衣服,天凉,小心风寒。”眼见着玉瑾然吐了一大滩河水,喉间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呻吟,杨若兮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了,起身退到了老太太身边,低眉顺目的道歉道:
“老太太,事急从权,孙媳逾矩了。”她可是深知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苛刻,若不抢先在老太太这里过了明路,以后被追究起来总归是自己不好。
老太太从她冷静让人伸竹竿救人到亲自动手救活玉瑾然,这中间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哪能不知道这一次全靠她冷静沉着,万幸这位玉少无甚大碍,否则整个穆家都难以脱手;拍了拍杨若兮的手背安慰道:“若兮哪里是逾矩,难得府里还有个清醒的能当大用。很好,很好!”
大船那边,穆清风也用同样的法子帮着袁熙催吐了口中水渍,袁熙溺水本就不严重,此时浑身湿哒哒的被穆清风扶着站了起来,遥遥对着段皓庭问道:
“段兄,玉少还好吧?”
“死不了!”回答的却是玉瑾然,有气无力的声音也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若是他身体无碍的话说不定此时都蹦起来一脚将袁熙重新踹进了河里,“要是你不自作主张来救我我会更好。”
杨若兮倒是冷眼旁观心里有些怀疑根本就是那个袁熙将玉瑾然推到水里的,只是人家当事人都不说什么,这些外人难道还强上前主持公道不成?扶着老太太暂时退到了舱里,两艘船中间架起了木板栈桥,要接了这艘船上的段皓庭等人去那边换了衣衫才重新登陆转乘马车。
段皓庭盯着消失在帘子后的窈窕身影,脑海里是她的自称“孙媳”,又穿成那个样子?难道是穆子墨成婚了?姑妈不是说穆子墨考不上进士绝不成家吗?不过那样聪慧冷静的女子,穆子墨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吧!
穆子墨此时就在大船的甲板上,是三天别人在寻欢作乐,他则关在舱房中闭门不出,临下船才钻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看了一出好戏,他也盯着杨若兮的背影隐没,细长的双眼眯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盯着杨若兮的还有穆清风,从杨若兮出面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她,在船上女眷普遍尖叫晕倒惊慌的场景里,她的安静沉着像个异类;接下来有条不紊的指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他那个未语泪先流的妻子么?难道真的如奶奶所说,她只是因为太悲伤而失了本性?如今回了她熟悉的京城,她也开始振作了吧!
……
033 众人疑窦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穆元森之所以告假前来远隔京城好几百里路的绵州迎接老太太等人自然有他的考量。穆元森的前妻留有一子一女,女儿嫁的便是这绵州刺史家嫡出的大少爷,因着穆元森现在妻子的娘家显赫,连带的,穆家婉娘在绵州朱家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这不,一听说穆家大伯穆元阳回京述职,朱刺史就借着职务之便封锁了最大的官船码头,又派了不少兵士前来维持现场秩序,甚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还亲自出马准备到码头拜见一番穆家老太太;岂料他来得还真是巧,正好遇上那一团乱局。
“亲家,这是谁这么不小心落尽了水里?”朱大人见穆元森同样只是伸着脖子往河里打量,身子却是丝毫没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穆元森也正有些迷糊呢,前前后后下水的那么多人当中他只对段皓庭有些许印象,自然不会跟着惊慌失措,听到亲家询问,同样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呢?”论官职,穆元森要比朱大人高两级,只是现在不是官场,穆元森倒是不和朱大人以官位论交。
就在两人疑惑不已之时,穆元阳已经派了穆添福先行上岸,一番解释调停后,两艘船上架起了一米多宽的木头栈道。
穆元森见着被阮嬷嬷搀扶着走出的老太太不禁潸然泪下,一撩衣袍屈膝跪下:
“母亲,不孝儿子元森给您磕头了!”
他这一跪不要紧,他身边的朱大人也连忙行了大礼,在他身后一位二十来岁羽扇纶巾的俊秀男子却是跟着穆元森跪在了地上,“孙婿朱秀文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见着穆元森如此行事,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遭出来迎接的仆役小厮平日里都是艾氏在掌管,穆元森这一跪是在告诉艾氏他对老母亲有多尊重,免得从来不曾在老太太面前立过规矩的艾氏看不清形势恃宠而骄。
本该是喜乐和美感人至深的时刻,大船上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哗之声。
“玉少啊,你这就赶着回京让我和穆大人怎么和盛王爷、和艾贵妃交代啊?呜呜……”袁熙衣衫有些凌乱,抓着玉瑾然朱红色的锦袍衣角不愿松手,看似痛哭涕零,眼中却是带着不屑。
穆元阳眼里闪过一丝愤懑,袁熙这话不是摆明了将穆家和袁熙扯到了一处吗?忙高声跟着假意喝骂道:“都是怎么服玉少爷的?要是有什么闪失,小心乱棍打死!”
玉瑾然用力将衣角从袁熙胖手中扯了出来,艳红的嘴唇带着青紫,面色也很是苍白,气急败坏的一阵猛咳,咳得面上又带了一丝潮红,根本不看穆元阳,只是瞪着袁熙,好看的杏眼瞪得溜圆:
“合着在你眼中爷就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混人吗?爷今儿还告诉你,虽然你没救着爷,但爷还是记你和姓段的一个人情。”
说完,玉瑾然也不管众人的诸般表情,大步迈上栈桥,身后小跑步跟上的小厮顾小和不禁低声埋怨道:“少爷,您还是和穆大人一起进京吧,横竖有个照应。”
这时候,玉瑾然已是走到了码头上,正前方呼啦啦跪着好些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心火更甚,抬脚就想要踹向跪在正前方的穆元森:
“都说好狗不挡道!看到爷走过来了还堵着路作甚?”
“踢不得啊踢不得!”顾小和吓得冷汗直冒,李全三人也是齐齐出手,一同拉住了玉瑾然前倾的身子。
“放开爷,你们都想要造反不成?”玉瑾然被钳制得死死的,无奈泡了冷水的身体发软、头发晕。
“见过艾家姑爷!我们家少爷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李全示意身后的三人搀扶着玉瑾然赶紧从旁边离开,他则半跪下身体向穆元森请罪起来。
“李全,你可是爷的人,是能轻易向人下跪的么!”玉瑾然不断的挣扎着,他从小就没大人管束,之后到了京城也是无法无天惯了,出于某种原因,不管是谁在表面上都对他千依百顺。不然也不会借着袁熙的手千方百计给他下绊子了。
李全这一行礼穆元森已是知道玉瑾然的身份,眉头皱得死紧,但也知道不能和他多做计较,只得扶着李全起身嘱咐道:
“这位护卫大人,玉少爷怕是身体有所不妥,你还是快快跟上前去看是就地医治,还是让朱大人帮着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随你们上京。”
朱大人也是人精,既然穆元森都不敢反抗的人肯定大有来头,闻言连忙亲自陪着李全向前方的玉瑾然追了过去。有他一道,玉瑾然之后的行程也可以不用穆家人操心,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长气。
杨若兮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玉瑾然看似是个恩怨分明的,可他这样喜怒无常的人还是远离的好。
“二嫂,不知从不曾在水边生活的你何时懂得了急救之术?且,玉少身上的衣衫有些眼熟啊……”
杨若兮只觉得耳朵微痒,抬眼看时,穆子墨颀长的月白色身影渐行渐远,若不是耳边热度还在,她就要以为刚才只是幻听而已。
穆子墨刚刚走过,段皓庭又带着一脸沉思走了过来;拱拱手:“弟妹,今日多谢援手;其实玉少欠的那份人情应该算你的才是。”段皓庭生得高大,皮肤黝黑,一笑脸颊两侧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身上比穆清风和穆子墨多了一种男人的磊落,少了一分书生的文弱;比市侩的商人又显得带着几丝文气,一双锐利的鹰目分外的明亮。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杨若兮面色不变,略勾了勾唇,深幽的眸中看不出喜怒得失,让段皓庭更觉着看不透她。
“你倒是露脸了!人家可是大男人,贸贸然伸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穆清风不知什么时候也落在了后边,他早就想教训杨若兮几句了,只是刚才兵荒马乱的一时找不着机会而已。
杨若兮的目光在段皓庭湿润的发丝和穆清风整齐的衣着上来回扫了一眼,勾了勾唇:“我的脸面不牢二爷记挂,老太太也知道我是事急从权,你要是有旁的意见,麻烦直接找老太太!前方两丈慢走不送。”
“你……”穆清风被杨若兮毫不留情的刺了两句,白皙的容长脸立马拉得更长,眼中满是阴沉:“丧门星,你可给我听清了!此去穆府你依旧离我远远的,少给我惹事生非,否则别怪我绝情休妻。”
“二爷,你以为你是那香馍馍都巴望着你不成,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从来不惹是生非,但若是是非惹到我身上你也别怪我不给你薄面;还有,这是京城,别‘丧门星、丧门星’的乱叫;你的修养在哪里?”杨若兮可不是以前的杨若兮,不会呆站着任人喝骂。
闻言石化的不止是穆清风一人,段皓庭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睿智冷静的女人是杨家那个“丧门星”!
哦,不!他段皓庭是很有修养的人,这“丧门星”可不能乱叫。只是……,这位真的是姑妈嘴里可以任人捏圆揉扁的泥人儿吗?
034 京城穆府
即便是杨若兮再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巍峨的城墙深深的震撼。
“二奶奶,快放下马车帘子。”秦妈妈和丹朱、梅香虽然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也深深知道礼教的森严,跟在穆府的车队中,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穆家,可不敢轻忽;许是发现自己说得重了点,秦妈妈又赶紧补充道:
“今后二奶奶要是觉着府里腻味了,可以秉了老太太或是太太,戴着帷帽出门走走看看;也还有几门亲戚能访一访。”
这么一说,杨若兮也算放心了,略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瞧见丹朱和梅香各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动,既然到了京城,自己的计划需要一步步展开,这两个耳报神可留不得了。
京城可说是整个顺和朝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进了城门,穿过宽阔的东西大街,拐进了一条挂着“清康坊”牌坊的大街,这儿没有了刚才沿路的喧哗,难得的闹中取静,街道两侧皆是高门大户,门与门之间相隔多的达百丈,小的也有二三十丈。
在京城,这样专门供给官员居住的官邸街有八坊,以皇宫为中心向八个方向扩散;越往里走占地越广,门头也越是巍峨。这样的建筑方式是先帝一手规划建立,皇宫为正中心,一级一级按照身份贵贱往外推移,就算京城城破,皇宫也可安然在中,等待各大小府邸各自的私兵抵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