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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料,在张积旺手里,也能够变成一座精美的小木桥。张积旺可了不得,这老一辈的木匠也是要懂一点梅山法术的。张积旺道行不高,自然不能主持张起高家的过桥仪式。
张积旺看到张叫花就嘿嘿直笑,“叫花,今天爷爷给你打打下手。你又爷爷做么子,尽管开口。”
“积旺爷爷,你抽了烟,就莫吃糖果。起高叔家敬的烟,我也是有份的。全给你拿了,你还把糖果果塞到袋子里去,那就太要不得了。”张叫花一上来,就跟张积旺分赃了。
张积旺哈哈大笑,“你这娃子可以啊。年纪小小的,就知道抢东西了。”
“那是当然的。我现在是师傅,你打打副工的。当然这些吃的东西得优先我了。”张叫花伸开双手,将桌子上的茶点全部围到自己这边来。
过桥这种仪式自然是少不了观众的。过桥也算得上是梅子坳难得一见的传统节目。一旦有谁家里搞这种仪式,村里人自然是全部出动。
村里人看到张叫花在桌子上的滑稽行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叫花,你吃归吃,事情得办好了。必须把起高婆娘搞出崽来。不然的话,你就得把你自己送给起高两口子当崽。”张恩中挑起一担豆腐到处叫卖,到了张起高家也把担子放下来,坐在扁担上看起了热闹。做生意的人,都有一口好口才,个个都是能说会道。
“恩中叔,你莫笑,信不信我让你豆腐锅锅只出水不出豆腐?”张叫花被张恩中说得满脸通红,嘟着嘴巴威胁道。
“莫莫莫。叔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张恩中慌了神。俗话说得好,搓(作弄)大莫搓小,叫狗咬一口。梅山法术真有这样的法术,张叫花真要是给张恩中下个咒,张恩中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别小看打豆腐这门营生,利润至少有百分之五十以上。还得了豆腐渣。豆腐渣在梅子坳也可以做为菜肴。也可以做成霉豆腐渣,别有一番风味。当然更多的是用来喂猪。张恩中每天打两扎豆腐,豆腐渣一年到头可以喂出两三头大肥猪出来。
村里人立即起哄。
“叫花,恩中说你坏话,你赶紧给他下个咒。让他打豆腐打不出来。”
张恩中连忙说道,“你们咋这样呢?见不得我。叫花别听他们的,回头叔给你留一碗嫩豆腐,白糖尽你加。”
“算了吧。你都骗了我好多回了。每次我去你家吃的时候,你说豆腐老了,不好吃。以后你家的豆腐干脆不出豆腐只出渣算了。”张叫花随口说道。
“哎哟,我的个祖宗,你咋这么说呢?”张恩中知道张叫花是随口一说,但是张叫花这会摆好了香案,请着神呢。神仙要是把这话当真,张恩中家的麻烦可就大了。保准每次都是豆腐浆熟不透,过滤不出来。全部变成了豆腐渣。
张积旺扑哧笑出了声,“恩中,你活该,谁让你惹叫花。没看到他在干正事么?你非得嘴贱。我看你这几天干脆歇一阵吧。等过一段时间,叫花帮你解了咒。不然你家的猪得撑死了。”
村里人也都笑话张恩中非要自己作死去挑衅叫花,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积旺叔,真的会见效?”张恩中有些为难。耽误一天,损失蛮大的。而且不打豆腐,喂猪也得喂粮食。这样一来一去,每天亏了不少。
“会不会见效,你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叫花,我这下手完成了,该你这师傅来了。”张积旺已经制作好一架精美的木桥。张叫花从香台上拿出几枚供在香台上的面值五分的四枚硬币。
“未曾动兵先动粮,千千兵马降坛场。宝座灵金殿,毫光照玉喧,万圣朝帝所,非敢下云天。一心皈命礼,虔诚奉请,游江五娘,送子娘娘,三朝王母,造般童子,和合仙娘,黄衣道士,白衣仙师,翻坛倒洞。度男承对,度女成双,双手化为千年杨柳木,寅时斩断卯时生……”
咒语念完,张叫花提起一柄小斧头,将四枚五分硬币钉入小木桥的四个交叉点。钱币下面还叠放了几层各色布片。这钱币其实是个买路钱。意思是为张起高未来的孩子交买路钱。这样,张起高未来的孩子就能够顺顺利利地到投胎到张起高婆娘谢春娥肚子里面来。
张叫花这一下真正成为梅山水师,哪里还有半分孩子气。看起来就仿佛一下子化身为得道的梅山水师。
“哎呀,叫花了不得,小小年纪,这梅山法术竟然已经到这个火候了。”
“可不是?张起高婆娘这一回怕是该怀上了吧?”
“谁知道?以前听了个笑话,两口子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怀上崽,结果去医院一问,那两口子搞了几年,竟然没一次进对地方……”
农村的人说话非常的奔放,竟然说起了小段子。
“起高,要不要哥哥给你做个示范哟?”有人大声说道。
张起高也不是省油的灯,笑道,“先义哥,你天天烤酒那么忙,哪好意思麻烦你,让嫂子教我就行了。”
众人也被张起高的机智逗得轰然大笑。大家都是占点嘴皮子上的便宜。极少会搞得翻脸干起来。当然有个时候开玩笑过了火,打完了嘴仗打大仗的也是经常的事情。年轻人火气方刚,压抑在村子里,总需要一个途径拍宣泄他们心中的火。
第85章 陈癫子
过桥的时候,村里围观的人也都退得远远的。因为过桥有个规矩,这个时候撞上了,就要拜亲爹(岳父的意思)的。
梅子坳这里有这样的风俗,小孩子过桥,谁撞上了,就得认亲爹。称呼很有意思,孩子的父母与亲爹那边相互称为亲家。小孩子则称对方为亲爹亲娘(称呼上是岳父岳母的意思,实质上更应该算是干爹干妈)。
一般情况下,都是提前打好招呼,过桥的时候,对方去搞个仪式。如果没有这个意思,这边一放鞭炮,别人早早地就避让开了。当然,无意中撞过来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张起高家是过阴桥,他的儿子有没有都还是未知数,自然也不可能事先跟别人打好招呼,别人也不可能愿意当这个可能不存在的孩子的亲爹。
张叫花的咒语一落音,鞭炮立即响了起来。张积旺与张起高两个负责将木桥架在沟坎上。张叫花拍了拍手,以为今天的事情怕是就到这里了,想着待会陈美娟承诺的红包里面是装了一张大团结,还是一张炼钢工人大哥。
谁知道这个时候有人唱这歌走了过来。
“……送子太太花娘娘,你把我没儿女的惜孽障,给上一个胖儿郎,我给你献肥羊来点长香,钢四两,量钢哩,儿子我要一双哩,一个送者学堂里,一个他把养挡哩……”
来人穿着一身黑乎乎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很长,却蓬乱不堪,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过了。脸上也是黑不溜秋,要不是眼眶里白的很白,两个眼珠子都看不见。经常咧着嘴笑,倒是衬托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裤子的两只裤腿已经变成了丝丝缕缕,两腿从都露到了膝盖以上,没穿鞋子,两个脚丫被泥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这个人不是梅子塘的。张叫花也不认识。不过村里人很快将此人的身份喊了出来。
“陈癫子!别个在这里过桥,你跑这里来干啥子哟?”
来人是陈癫子,梅子坳出了名的癫子。不过很少跑到外面来。所以,张叫花这样的不怎么出去的孩子,竟然认不出陈癫子这个大名人。
陈癫子嘻嘻笑了笑,又唱了起来。
“去年来是要着哩,今年来是抱着哩,灵佛爷,你把娃娃着哩,娃娃给你笑着哩,裆里牛牛吊着哩!”
也不知道陈癫子有没有听懂别人对他说的话,他只活在他的世界里。也许别人笑他疯癫,世人却不知道他的世界只有歌声。
有不怕事大的人大声嚷道,“起高,按照咱们梅子坳的习俗。你家过桥,人家既然撞过来了,你今天就得把这个亲家个认了。”
这人虽然是玩笑之言,但是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过桥认亲家,本来就是撞的。有人运气不好,撞过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狗,都得硬着头皮认了这个亲爹。现在好歹也是撞过来一个人。
张起高一家自然是不愿意跟一个癫子认亲家。张起高走过去,大声嚷了起来,“陈癫子,你到别处去。别耽误我们这里的正事。”
张叫花突然大声说道,“起高叔,人家给你送崽来了,你怎么还赶别人走呢?”
走到半中间的张起高立即停住了脚步,苦笑着回头跟张叫花说,“叫花,你莫拿叔叔开玩笑啊。”
“我跟你开什么玩笑?你没听见刚才他唱的是什么歌么?这是好兆头啊。你要是想要崽,就赶紧认了这亲家。说不定明年你就等当爹了。你要是赶他走,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有崽了。”张叫花认真的说道。
张积旺也说道,“叫花说得对。别人给你送崽过来了,你咋还嫌弃呢?你别看陈癫子疯疯癫癫,当年生产队的时候,他在这十里八乡有多红,你又不是不晓得。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认竟然变成了一个癫子。唉。”
张起高还在犹豫,陈美娟连忙跑了过来,“起高,叫花跟你积旺叔说得没错。不管怎么说,这兆头不错啊。认个亲家又不是让他到咱们家来过。大不了,你生了崽,逢年过节去给他送点礼行就是。你何必管他疯癫不疯癫呢?”
有张叫花的警告在前,又有众人的劝慰。张起高很愉快地认了陈癫子这个亲家。
张积旺有又说道,“起高,你认了这个亲家,善待一下陈癫子这个可怜人,其实就是给你崽积阴德,这样今天这阴桥才搭对了路子。叫花说得没错,陈癫子就是给你送崽来了。你也好好对待人家。别觉得人家是癫子,就忽略了别人,该有了礼行不要少了。你带他到你家去洗个澡,给他换身干净衣服。招待他好好吃一顿。以后,多照顾着点。你就当给你崽积德了。”
众人都觉得张积旺说得有道理。
张起高一开始确实是看不起这陈癫子,担心跟陈癫子结了亲家,将来脸上无光。但是听张积旺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活络了起来。领着陈癫子去了自己家里,烧了热水,动手给陈癫子洗了个澡。足足用大灶锅(非常大的锅子)烧了一灶锅水。洗了三四遍,水才变清了。又去喊村子里剪头发的,给陈癫子理了发。拿了干净衣服给陈癫子穿上。
这陈癫子也是奇怪,你说他疯癫吧。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挣扎。说他不疯癫吧,吃饭的时候,他也不上桌,端了一碗饭,蹲在廊前吃,也不去夹菜,张家人给他夹什么就吃什么。
张叫花觉得陈癫子这个人真是奇怪,看起来这个人的气比村子里一般人的气还要更加纯净。为什么这么纯净的一个人会如此疯疯癫癫呢?
陈癫子吃了过饭,也没有如张起高一家所担心的那样赖在他们家不走。将碗一放,用刚换上的干净衣服的衣袖抹了一下嘴巴,就开唱了。
“世上单身讨亲,只有对面情姐好担心;近年(去年)是个单身汉今年还是个单身郎,想起单身实难当;出去三五天,屋里冒出烟;大坑里扒两扒,扒出乌梢蛇;炉锅里揭两揭,揭去蛤蟆来;想起单身实难捱。这山望着那山高,山那边有树好仙桃;郎来不吃仙桃不下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