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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面孔……赫然是卢多维克的样子!
祭坛的守护者磕着坚果,淡然问道:“新的衣服换好了?”
新生的‘卢多维克’颔首,看着自己的双掌:
“比原来,轻松,了许多……”
刚开始说话时,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可很快,就变得流畅起来。从沙哑古怪的电流声变成了与卢多维克无二的低沉有力。
他看了一眼守护者,淡然说道:“你的身体模板,太差。”
“你不至于当着我的面这么讲吧?”
看守者无奈叹息,“虽然说,衣不如新,但旧衣服虽然不好看,但毕竟有情分在啊。我让你披着我的皮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一句谢谢都不说,还嫌我的老胳膊老腿儿没人家的好用!你有没有良心啊?”
“……”
‘卢多维克’沉默。
看守者摇头,叹息:“新的人格还没有载入完成么?连玩笑都不会开啊。”
新生的卢多维克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凝视着那面色阴沉、手握着教宗权杖的‘本体’,伸手:
“现在,你可以将属于我的权杖,还给我了。”
“原来如此,”
卢多维克冷眼看着面前的鬼东西,神情了然了然:“……是死物吧?
你并不是人,甚至连活着的东西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看起来和人一摸一样而已。历代的教皇,竟然是这种傀儡玩意?”
他嘲弄地凝视着看守者,大笑:“历代的西斯廷会议,竟然是给这个鬼东西寻找一件新的衣服?你们引以为傲的自我意志呢?体现在这个死物傀儡之上么?”
“死物?看来是没有认出我吗?”
那被称为鬼东西的人开口,发出似曾相识的声音,可那声音这一次听起来,却像是数十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令人失望啊,卢多维克,刚刚你不是还嘲笑我是不为自己选择立场的‘墙头草’么?”
那一瞬间,卢多维克愣住了,勃然色变。
“……尼伯龙根?”
“不。”
看守者漠然地摇头:
“这是‘赤之王’。”
在祭坛上,飘渺的光芒骤然膨胀、亮起,照亮了昏暗的殿堂,也照亮了祭坛之后的墙壁。
平平无奇的墙壁上,镶嵌着十六个装满粘稠液体的水晶盒。
那些盒子里,泛着古怪色泽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枚又一枚的大脑,总数为十六。
那些被从头颅中取出的大脑浸泡在那液体中,依旧还在运转着,虽然有的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之后,已经萎缩、干瘪,可是看上去却依旧鲜活。
一丝一缕的菌株缠绕在那些大脑之上,根植在他们的意识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生长在大脑之上的野草。
它们从水晶匣中延伸而出,彼此纠缠在一起,最后没入了庞大的炼金矩阵之中。顺着炼金矩阵,没入了地宫的最深层,连接着无数的大脑。
每隔一月,都有一批死者的大脑被取出,接入了这个庞大的网络,成为它的一份子……那些死去的人,在这个‘死者的国度’中,得以重生!
“看到了么?这就是真正的尼伯龙根。”
守护者抚摸着那些匣子,轻声呢喃:
“——圣城之下的死者之国!”
“……你们……”
卢多维克的面色铁青,咬牙:“你们将自己,奉献给了尼伯龙根?”
“只不过是同存而已。”
那个与卢多维克一摸一样地傀儡开口,凝视着那些宛如蛛丝的细弱菌株,“在三贤人之中,尼伯龙根的本体只不过是这种菌株一般的寄生物而已——它的意识太过微弱了,以至于无法独自存在,必须有人类的帮助才能够继续存活下去。
于是,初代的赤之王于它签订了契约,从他开始,将自己化为了它的一部分……”
从那之后,历代教皇都如同赤之王一般,将自己的大脑融入了其中。
尼伯龙根的菌株寄生在那些大脑中,维持着他们的意识,也将他们的思想串联在了一起。
以这种诡异的共同体一般的形势,人类得以传承那些从古老的黑暗时代中的来的可怕秘密,与天灾相抗衡。
时到如今,在历代教皇的努力之下,尼伯龙根的意识已经变成了人类无法比拟的庞然大物,成为了圣城与人类世界的根基。
被西斯廷会议所选中的枢机主教继任教皇之位,来到这里,走进这个圣城最大的秘密之中,担任它的‘守卫者’,从此便再不能离去。
直到在新的继任者出现之后,旧的看守者才能追随前任的脚步,将自己融入这死者之国之中,与过去的教皇们共聚。
一直以来,人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它的表层意识——由‘天灾·尼伯龙根’其本身所统和的人工智慧——它支撑起了教团的庞大内务,构建起了以‘青金’为本位平衡的金融体系,令金钱宛如鲜血一般顺畅地运行在诸国和圣城之间。
‘灯塔’是它的眼睛,帮助它无时不刻地监控着世界上的一切动荡,而那无数大脑所组成的巨大智慧,则辅助着枢机主教团,以教团为载体,维护着人类世界的稳定和平衡。
就像是它对卢多维克说的那样,天灾尼伯龙根记录着一切,见证着一切,但这只不过是‘尼伯龙根’为这个‘群体’所带来的目的之一。
而它的真正核心意识的主导者,便是那水晶匣中昔日十六位教皇的大脑……
就这样,以尼伯龙根为中介,死者与生者、亡者和圣者、人类和天灾融为了一体。
在那祭坛之前,傀儡、不,应该说是‘教皇’,他展开双手,以历代教皇的语调和面目,向着卢多维克宣告:
“你此时所见的,便是从古至今,一共十六代教皇的意识统和体,真正的……‘赤之王’!”
在教皇身旁,看守者无奈地叹息,看了一眼卢多维克:“拜你所赐,我原本应该是第十七个的……看来又要再等三十年了啦。”
“……”
卢多维克沉默。
死一般地寂静中,他漠然地凝视着面前的教皇和守护者,眼神却依旧傲慢而不屑,只是冷笑:
“人类的把戏,永远让我惊奇。”
“何必到现在还端着呢?”
看守者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被翻盘了之后,好歹要叫两声‘这不可能’才算回事儿嘛!”
“翻盘?”
卢多维克冷笑,抛下的手中的教宗权杖:“不,你们搞错了一件事,那便是……从我走进这里开始,你们就已经输了!”
轰!
巨响从他的躯壳中酝酿。
一道凄厉的裂隙从他的身体之上延伸看来,横跨面目,细密的裂纹延伸向四周,剥落的碎片从躯壳上落下。
此时此刻,他已经再不想是寻常的人类,而是异化成了非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一般。
可在裂口之下,却没有鲜血,而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底的黑暗。
宛如通向深渊。
漆黑的火焰从裂缝中延伸而出,烧去了他的苍老面孔和衣袍,显露出他的本相。
头戴三层宝冠,冠上镶嵌着深紫色的宝石,折射着深渊的光辉。
手持六节权杖,那权杖宛如白骨雕琢,在杖首,骨质圣徽被鲜血染成了赤红。
身披漆黑教袍,教袍以白银纹饰,描绘着阴暗恐怖的地狱。
血肉焚烧殆尽之后,躯壳便露出了以青金、玛瑙、琥珀所装饰的骸骨,在珠宝的装饰之下,那骸骨也变得庄严肃穆。
在面目上,卢多维克的面容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黑雾,扩散出阴暗却又神圣的旋律。
那看上去依旧是教皇,可是从没有教皇会有如此阴森诡异的气息。
此时此刻,他已经舍弃了‘卢多维克’的伪装,蜕变成了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原暗教皇’!
现在的萨罗满圣殿,已经被深渊的气息所吞没。
“等等?这是窃取不成,想要硬来了么?”
看守者错愕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了一眼前方的教皇:“嘴炮我放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啦。给我顶住!”
说罢,他一个娴熟地就地翻滚,毫不顾风度地抓起了地上的教宗权杖,然后随着尼伯龙根一同落入了下方的裂口中,消失不见。
“那么,便于此宣告吧!”
原暗教皇的声音响起,从天地之间。
那肃冷而庄严的沙哑声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覆盖了整个圣城,却依旧没有停止,而是席卷向四面八荒。
从北方的永冻荒土,到西方的无尽海洋,从南方的燃烧沙漠,到东方的十万大山。甚至在黑暗世界,在以太秘境之中……
此时此刻,阿斯加德、安格鲁、勃艮第、高加索联邦乃至震旦帝国,所有的人类,不论是否是清醒还是睡眠,是老人还是小孩儿,是男人亦或是女人。
所有的人类,所有的妖魔,都倾听到来自原暗教皇的声音。
紧接着,以太界的最深处,那沉寂的深渊,骤然井喷出了无尽的黑暗。浩荡而凄厉的钟声从深渊之中响起。
于是,所有的乐师都勃然色变。
他们都感觉到了……
整个以太之海,在沸腾!
有生之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壮烈而恐怖的情景产生,在虚无的以太之海中,无数波澜平地而起,万丈海潮席卷向四方。
从以太界的最深处掀起的暴风冲入了海洋里,卷起了无数的漩涡和龙卷,令所有的乐师都暂时丧失了施展乐章的能力。
可更可怕的,是随着那钟声的呼唤,从四野八荒之中所升起的恐怖以太波动。
那是天灾!
此时此刻,中央圣殿中已经被警报声充满,前所未有的高亢警报从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白银之潮、圣白风暴、毁灭火雨、亚巴顿蝗灾……八大现象轮番出现。
那一瞬间,银色的以太之海被染成了血红,无尽的波涛尽数化作了血潮,昭示着毁灭的到来。
紧接着,在那一片黯淡的星云之中,骤然有数十**虐的烈日出现——那是天灾所掀起的恐怖浪潮。
它们复苏了,它们降临了。
在这一刻,诸国所有观测机构的负责人都有一种歇斯底里、拔剑自刎的冲动。
就在那毁灭之钟的可怕巨响里,黑暗世界的禁区里,那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灾们同时苏醒了。
然后,遵循着钟声的引导,向着人类的世界进发而来。
‘混沌之兽’、‘巴哈姆特’、‘鹰翼母’、‘蛛之子’、‘赛特斯’、‘无目之蛇’……
仅仅是在观测之中,短短的几秒内,就已经有十数个被列入重大威胁名单的可怕天灾复苏了。
就连黑暗地母的踪迹都再一次显现。
在深渊之中,黑暗众卿们将幽暗的视线投向了物质界,凝视着这一座钢铁之城。
可最令人恐惧的,却是深渊的最深处,那一片狂暴的黑暗里,那庞大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恐怖身影睁开了眼睛……
一双、两双、三双……乃至最后,宛如漫天群星一般的眼瞳在黑暗中闪耀。那是百目者的本体,深渊的本质!
现在,深渊在凝视着你。
“汝等的黄金时代,即将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