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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着水晶棱柱,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凝视着漆黑的海洋和天空,便轻声呢喃:
“——这一次,一定会将你与这不祥的血一同斩断。”
崩!
钢铁摩擦的清脆声音从王座之下响起。
大地震荡。
不,是更下方,不止是孤悬于最高处宛如囚笼的皇宫,也不是华丽庄严的上城区,而是阿瓦隆。
阿瓦隆的最深处,轰然震荡。
自从建造之处便埋藏在黑暗中的机枢被启动了,在以太熔炉的提炼之下,庞大的力量从以太地脉中被抽取,宛如瀑布一般井喷而出,推动着万钧之重的齿轮运转。
钢铁轰鸣。
大地被撕裂,火焰被点燃,飓风被掀起,暴雨被阻断。
在仿佛万古之前便流传下来的轰鸣中,王座大厅的地面龟裂,破碎,无数钢铁和齿轮从钢架之下浮现,地板破碎、落下,卡在缝隙中,却无法阻挡它的运转,被碾碎成尘埃。
崩!崩!崩!
刺耳的尖锐声响从王座之中迸发。
一根又一根的钉子从其中弹出,深深地楔入伊丽莎白的脊椎中,于神经中枢连接在一处。层层钢铁升起,将她覆盖,令她的身体与钢铁交融。
直至最后,整个人被固定在王座之上,哪怕就连小指都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她已然接入了那庞大的机枢,和无数分部在阿瓦隆各处的设施连接为一体,将大地化作躯体,以无数庞大的钢铁机械为内脏,海洋之下奔涌的以太地脉便是她的鲜血……
“历代先祖的夙愿在此……”
在恐怖的剧痛中,伊丽莎白的血液从毛孔中伸出,龙威如火焰一般喷涌,席卷,覆盖了整个阿瓦隆,将一切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那苍白的脸上艰难地勾起一丝笑容,她轻声呢喃:
“——现在,朕即阿瓦隆,朕即安格鲁。”
皇帝已经踏上了自己的王座,舍弃了凡人的躯壳之后,以龙威贯彻钢铁,与自己的国土化为一体……
这是从百年之前便开始准备的战争。
哪怕皇帝自己也要变成筹码,押上赌桌的豪赌……
此刻,那破坏的龙威已然被千万倍的加强,从大地最深处涌现,宛如洪流席卷,只是瞬间,赤红的莲华便盛开在海洋之上。
只是看见,便会刺痛双眼。
只是存在,便会吞噬一切。
只是触碰,便会被卷入毁灭之中……
远超过玛丽千百倍的本质从龙威之中显露,只是瞬间,便撕裂了数条漆黑的河流,将无数海中的孽子绞灭。
这么多年以来,伊丽莎白一直苦苦地遏制着体内的怪物,可当这一场战争到来之时,终于无需忍耐,将那饥渴的野兽放出囚笼。
这力量与宿主,乃是宛如这座城市和它的阴影那样一体双面的存在。
人类的血脉承载着人类的意识,而龙血所承载的乃是从自我人格中所孕育而出的负面要素,纯粹的黑暗和疯狂。
这便是诅咒的本质——寄生在宿主躯体中,吞噬一切、永不饱足的赤红之龙。
而现在,那血脉所孕育的传说要素已经被释放而出,以阿瓦隆为躯壳,要将整个黑暗海洋都吞入腹中。
这才是安格鲁之王的真正面貌!
只是瞬间,无数孽子在那盛开的莲华中化为灰烬。
无数暴雨被龙威撕碎,像是被煮沸了,化作凄白的雾,升上天空……
天地震荡。
海洋深处,那即将苏醒的庞然大物仿佛被刺痛了,愤怒地动荡着,那是即将从漫长之梦中苏醒的利维坦,发出了愤怒的反抗。
而人类和天灾的战争,终于开始。
在舞动的白雾中,有人穿过了层层防卫,踏入王座大厅,姗姗来迟。
“觐见陛下。”
那略显苍老的男人俯身行礼。
“麦克斯韦,来迟了呢。”
王座之上,伊丽莎白睁开了赤红的眼瞳,声音沙哑:“最近消失不见,又是去了何处呢?是否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可以同我分享?”
“抱歉,陛下,最近我染上了汹酒的恶习,不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而且还醉生梦死,忘记了时间。”
麦克斯韦摘下了自己的礼帽和雨披,挠了挠湿漉漉的乱发,露出无奈地笑容:“幸好,醒得还不晚。”
“是这样啊。”
伊丽莎白颔首,并不在意他玩忽职守,也并不愤怒他的萎靡不振,只是望着他,眼神垂怜:“做了个好梦吗?”
“嗯。”
麦克斯韦起身,踏前,跨上台阶,令兰斯洛特皱眉,拦在他的前面:“麦克斯韦,这里是王座大厅,不要君前失仪。”
一旦伊丽莎白踏上王座,那么与阿瓦隆一体。
自今日开始,一直到战争结束,她都不会与其分离,哪怕代价是燃烧自己的生命。而世代拱卫皇室的圆桌骑士团,便是守卫她的最终防线。
倘若在往日就罢了,麦克斯韦君前失仪也不是一次两次,但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就算是麦克斯韦,兰斯洛特也不容许他接近王座。
更况且,这个家伙浑身的酒味就在十米之外都浓厚地要熏死人。
“哦,兰斯洛特啊。”
麦克斯韦睁开醉眼,终于分辨出了面前的人,露出恍然地笑容,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半瓶朗姆酒,晃一晃:
“来点?”
劣酒的味道更浓,刺痛了兰斯洛特受创的肺腑,令他脸色铁青。
而就是那一瞬间,麦克斯韦松开手掌,任由劣酒从手中落下,在地上摔成粉碎,而空余的手掌握紧成拳,食指指节突出,锤落。
隔着沉寂的圆桌装甲,他的手指按在那一道多年之前残留的伤口上,发力。
啪!
瞬间的交错,无人看清,兰斯洛特的所有力气被抽空,半跪在地,身旁的铁匣麦克斯韦被轻巧地摘下,夹在怀里。
匣中的钢铁震怒,却又在下一瞬间被强行镇压。
“抱歉。”
那一瞬间,麦克斯韦在兰斯洛特耳边轻声呢喃,紧接着,踏前!
向着王座。
眼瞳中的酒意被点燃了,俨然是难以言喻的肃冷与……杀意!
兰斯洛特拔剑。
崩!
随着麦克斯韦的呼唤,古朴威严的长剑穿透雨幕,应召而来,擦着兰斯洛特的脸颊飞过,剑风凌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紧接着,钉在王座之下的台阶上。
——权杖·地上天国!
转瞬间,天国降临与此,竖立起了不破的铁壁,将内外隔绝,也将麦克斯韦和女皇一同封锁在其中。
“麦克斯韦……”
铁壁之外,兰斯洛特咳出漆黑的血,来不及喘息,错愕回头,“你想要做什么!!!”
“难道不是一清二楚么?”
麦克斯韦踏着台阶向前,头也不会地说道。
原本由兰斯洛特保管的铁匣在他的手中打开,沉睡在其中的陨落之铁被取出,唤醒,汲取着空气中的以太,迅速增殖……
转瞬间,在麦克斯韦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两米有余的沉重长矛。
海量的以太汇聚在其上,形成了猩红的流光,宛如丝绸缠绕……
那是冠以圣者之名的杀龙之枪!
麦克斯韦踏上了最后的台阶,背对着兰斯洛特,握紧手中炽热的长枪,任由双手被烧灼至焦烂。
向着自己的皇帝,他单膝跪地,最后一次行礼。
“陛下,恕臣无礼。”
“终于还是需要做出选择啊,麦克斯韦……”
伊丽莎白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许久,轻声叹息,并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命运的安排,闭上了眼睛。
“麦克斯韦!!!”
兰斯洛特怒吼。
下一瞬间,阿瓦隆发出了垂死的悲鸣。
…
“自那一日开始起,利维坦便突破了第二封印,进入了复活阶段。”
在昏暗中,兰斯洛特的眼眸低垂:“而上城区也在那个时候陷落,被黑暗的迷雾覆盖,倘若不是有海顿大师及时归来,将整个皇宫封印的话,那么整个阿瓦隆都被利维坦的力量所笼罩。
陛下已死,皇女失踪……我们所有的准备都因为麦克斯韦的背叛而付之东流。
——安格鲁和天灾的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死寂的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叶青玄发出嘶哑的声音:
“这绝不可能!”
兰斯洛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并没有再解释,只是说:“不信的话,你推开窗户,自己去看。”
叶青玄起身,犹豫许久,将封死的百叶窗推开。
一瞬间,呼啸的风灌入了餐厅,带来了隐约的哀鸣。
在刺骨的冷风中,叶青玄抬起头,仰望着上城区的方向。
在阿瓦隆结界的封印之中,那吞没了整个宛如深渊一般的黑暗终于显露出自己的踪迹,宛如活物一般的舞动着。
随着清晨的到来,这个城市并没有迎来朝阳,而是沉睡在那幻觉一般的歌声中。
阴暗的钟声从黑暗最深处响起,轰鸣,回荡在这个城市的天空之中。像是海中的巨兽发出了欢笑。
利维坦,终将到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性之恶(上)
史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虽然天穹依旧黑暗。
在这个没有光的城市里,似乎已经没有了白天和深夜的分别,时间在这里已经凝固了,城市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只有一个个影子在街道上穿行。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也一片空旷。
往日这里曾经门庭若市,无数马车人流,人来人往。
现在连麻雀都不愿意来了。
只有枯叶从干枯的树杈上落下来,洒在地上,没有人收拾。
“你们这里难道连个勤杂工都没有了么?”
“都已经疏散了。”
梅菲斯特说:“皇家研究院、皇家音乐学院、安博重工……重要机构里的储备人都在第一批秘密疏散的名单上,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秘密转移到伯明翰去了。
那些来年轻神甫都被我送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像我这样的老头儿。”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总要有人留下来,带着那些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人进行晚祷,对不对?
我从先代的主教手里继承了这一座教堂,并发誓要一生守护它,如今看来,恐怕难以完成这个诺言了。”
“这很正常。”
史东打了个哈欠:“当对手是天灾的时候,战争总是输多赢少。教堂毁了没关系,打不了让后人再盖一个新的呗。
我父亲是个石匠,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教会我一件事——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着修它。”
梅菲斯特沉默了许久,直白地说:
“你父亲的教育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
史东耸肩,哆嗦了一下,提起裤子,回头看他:“你尿完了么?”
“还得一会。”
梅菲斯特说,“别看我,我容易紧张。”
“你不是瞎了么?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这和我瞎不瞎没关系!”
“早跟我一样,换个人造的前列腺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