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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声迸发。
…
原来传来了地动山摇的巨响。
庞大肃冷的宫殿中,宫人们的神情惨白,倾听着那动荡的声音,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
未央宫之中,仿佛在进行宴饮。只不过相较往日的喧嚣和热闹,此刻宴饮分外静谧,甚至参与者也只有两个。
皇帝和罪人。
白恒跪坐在台阶之下的矮桌之后,看着面前的菜色,沉默地端起了茶杯,凑至唇边,可伴随着远方的轰鸣,尘埃从房梁上簌簌落下,落进了杯中,渲染开一片令人厌恶的灰白。
他放下茶杯,摇头叹息。
“你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殿外,倾听着巨响不断地浮现。
不断地,有慌乱的宫人从殿外疾步走进,跪地禀告:
“陛下,逆贼叶清玄已经闯入沧池!”
“陛下,逆贼闯入椒房殿,刘良人受惊,呕血了……”
“哦。”皇帝的眼眸低垂:“死了么?”
“有赖陛下洪福,刘良人有惊无……”
“其实死了也没关系。”皇帝打断了太监的话,语气冷淡:“没死就安静一些,不要再呱噪了。”
太监匍匐在地,用力磕头,不敢说话了。
只有白恒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感叹:“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陛下这么薄情,非震旦之福啊。”
皇帝撇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讲话。
又是一声轰鸣。
自远方传来。
“看来无缘阁也塌了啊。”
白恒摇头,看着皇帝:“你这是何必?徒然将叶清玄逼到你的对立面上去,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玩的。”
皇帝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倾听。
再无轰鸣传来。
因为叶清玄轰塌了最后的高墙。
…
尘埃之中,叶清玄踏着钢铁的走廊,走近了黑暗中。
越是向下,就仿佛越是深入过去。
时间在迅速地倒退,现代的痕迹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钢铁,圆滑的设计,难以辨别方向的走廊迷宫,还有头顶那个绝非如今时代的白炽灯。
就好像向着过去前进。
震旦的皇宫之下,仿佛埋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造物。
恍惚之中,叶清玄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依旧沉浸在叶喧的回忆里,甚至有的地方还有没有褪色的残缺字母,提醒着叶清玄,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曾经所认为的地方。
可越是向下,来自白汐的感应就越是强烈。
那是铭刻在白汐体内,被赫尔墨斯亲手所束缚上的‘锁’,炼金矩阵之间的强烈共鸣,以太化作信使,引导着叶清玄前进的方向。
向下,向下,再向下。
在钢铁破碎的轰鸣声里,他穿过了层层断裂的线缆,踩灭了火花,跳进了庞大的空间里。
他曾经来过这里。
或者说,叶喧曾经来过这里。
他还记得,叶喧曾经在这里为自己的唐突行为接受船员委员会的质询。只不过那个时候光芒阴暗,没有如今的亮堂。
也没有如今的肃冷和诡异。
一切无关的事物都已经被清空了,不见桌椅,也没有那些古怪的数据和景象投影在空气之中。
就仿佛钢铁的神殿一样。
只不过神坛之上所供奉的不是神明。
而是被束缚的少女。
在沉睡之中,她倾听到了来自前方的轰鸣,睁开眼瞳,扩散的瞳孔聚焦在叶清玄身上,眼神就变得欢欣。
就像是黑暗里亮起了光。
“好久不见啊,表哥。”
漫长的寂静中,时光仿佛凝固。
她凝视着叶清玄,眨巴着眼睛:
“想我了没?”
叶清玄愣了一下,低头揉了揉鼻子,忽然有些尴尬,想要移开视线。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明明相较漫长的距离而言,分别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可是她的变化却大的让叶清玄几乎认不出来。
个头高了许多。
头发长了很多。
腿长了很多。
胸部也变大了许多。
和过去那个麻烦小鬼不太一样了。
终于,像是个女孩儿了。
叶清玄轻声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感觉到熟悉的触感:
“变漂亮了啊,白汐。”
第八百二十章 请君入瓮
如今回想起来,和白汐在圣城分别的时候还像是昨天一样。
可仿佛只是短暂的一日分别之后,她便已经不复是往日那个死小孩儿的样子,叶青玄也没有办法将她当成过去那个烦人又捣蛋的小孩子了。
凝视着她的面孔,叶青玄轻声感叹:“真的长大了呀,白汐。”
“怎么样?有没有惊艳了那么一下下?”
白汐眨着眼睛,想到了什么,就忍不住撇嘴:“其实原本我有准备化妆的,可惜,你来得不巧,今天看不到啦。”
“见到你就好。”叶青玄说,“其他的看不到也没关系。”
白汐笑了:“是不是很好看?”
“嗯。”叶青玄点头。
白汐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是不是想多看一会?”
叶青玄无奈叹息,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等会你想看多久都随意啦,但在那之前……”白汐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锁链,“你就不能先帮我把这个玩意儿解开?”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叶青玄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锁链切断,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抱歉,抱歉,没注意……”
回答他的是久违的拥抱。
可是触感却和往日决然不同。
“没关系。”
白汐用力地拥抱着他,就像是要挂在他的身上一样:“原谅你啦。”
那么大的力气,就像是要将他扑倒一样,不,更像是要将他收起来,拷住,捆绑,带在身上。
变成自己的东西。
那么用力……
“白汐?”叶青玄回头,茫然地看着她的侧脸。
“对不起,将你拖进这里,这是我的错。”
她轻声呢喃,“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可还是想要看你来这里,想要到看你来救我。”
她闭上了眼睛。
“我真是,太卑鄙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白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旋即,冷却了。
就像是一瞬间自火山变成了冰川,那种满溢的冲动不再,变得安静又冷淡。
然后,脖颈痛了一下。
像是被针刺到了。
眼前昏黑。
有温暖又沉闷的热流随着创痛在体内扩散开来,包裹了他,一点点地将他拖进沉眠之中。他错愕地抬头,瘫软在地上。
“白汐……”
他看到了白汐的脸,如此熟悉,可眼神却那么陌生。
看不到愤怒和憎恨,也没有眷恋和欢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不是白汐,不论什么时候,白汐的眼神都是流动的,像是火焰那样。不论是愤怒和愉快,都鲜明的要放出光来。
可如今,这一双眼瞳却变得如此静谧。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恍然大悟。
“你是……潮月……”
…
未央宫内,白恒失望地摇头。
“那个傻子,早就暗示过他那么多次,龙脉九姓的血脉对于震旦而言有多重要”他将空空的酒杯丢到桌子上,低声叹息:
“结果还是不明白啊。”
宫殿之外,有人缓步走入,匍匐在地,向着至上的皇帝叩首。
“微臣参见陛下。”
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仪表不凡的男人跪地,恭谨地禀报:“有赖陛下远见,逆贼叶青玄已被小女潮月拿下。”
那摸样,赫然是曾经癫狂沮丧,狼狈不堪的云楼庆舒。
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位稍显苍老的王侯却显得英姿勃发,精神奕奕,和往日绝非一人。
白恒瞥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了然地感叹:
“还是靠不住啊,云楼公。先是圣城,然后是我,最后是陛下,这‘三姓家奴’做起来真不容易。”
“良禽择木而栖。”
云楼庆舒只是微笑:“如此而已。”
白恒并没有愤怒的,只是微微耸肩,轻声感慨:“真头疼啊,原本我还打算让你控制白汐,刺杀陛下呢。
现在你叛逃了之后,我可就没办法啦……”
皇帝好像没有听到。
云楼庆舒只是匍匐在地上,将大段阿谀之词不断奉上,“惟陛下明见千里,洞烛魍魉,惟辟玉食,作威作福。微臣谨贺陛下……”
“无关的话等过去之后再说吧。”
皇帝自御座之上起身,走向龙椅之后,那悄然洞开的门扉,“两位爱卿,也随我来吧。”
云楼庆舒自然是跟在身后。
而白恒,看了看身旁那两位魁梧的甲士,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跟在了后面。
向下的通道如此漫长。
相较眼神惊愕的云楼庆舒而言,皇帝和白恒都无比淡定,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光变迁。
“终究是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啊。”
白恒嘿嘿笑了笑。
云楼庆舒微笑不改,但眼神却变得阴沉起来唯有这句话,比什么辱骂都更令云楼庆舒难以忍受。
自今日之前,哪怕被封为云楼公,他也从未曾有机会进入过国都。
就连每年的朝拜都没有过他的份儿。
一个混血儿,何德何能觐见天子?
自地面向下,一路到钢铁神殿,不需要皇帝言语,自然有和宫人打扮截然不同的人将地上的叶青玄扯起来,放在铁椅之上。
那些人浑身穿着纯白的衣服,就连眼睛都包裹在玻璃护目镜之后,不露一丝空隙。将叶青玄放在铁椅上之后,就扯出里面的镣铐,将他紧缚。
叶青玄还没有睡去。
或者说,还抗拒着注入自己动脉中的药剂。
意识昏沉。
眼眸顽固地睁着一隙,空洞的眼瞳微微跳动着,看着‘白汐’。
白汐依旧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呼吸,无知无觉。
“做的不错,潮月。”
云楼庆舒向着白汐颔首:“现在,回来吧,到父亲这边来。”
一瞬间,白汐的眼瞳合拢了,瘫软在地,陷入了晕厥。
而就在钢铁神殿的顶穹,一道裂隙缓缓开启,与叶青玄无二的铁椅缓缓自其中垂落与白汐无二的少女端坐在其上。
仿佛没有痛觉一样,哪怕浑身被接入了一根根线缆,脖颈之后被撤开裂口。一根长钉楔入了颈骨之中,仿佛直达大脑,血迹还未曾干涸。
她看着云楼庆舒,浑身唯一能够动弹的枯萎嘴唇微微开阖,却发不出声音。
“嗯,我知道。”
云楼庆舒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是从未曾有过的温柔,对着牺牲的女儿不吝褒扬:“潮月做的真好,父亲真为你骄傲。”
于是,少女的嘴角,微微挑起一线。
似是幸福地微笑。
在她的眼瞳中,有一瞬间有狂怒的烈光闪过,可很快,又消失无踪。
那是被锁进意识深层的白汐。
“看到了吧?龙脉之血的共鸣和联系比你想象的要更深。”
白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