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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停了扇子,脸色也沉了沉:“你昨儿在校场表现不错,给我长了脸。而且看在你给铺子白做了几个月工的份上,还有未来几十年的工钱,七七八八加起来,这个就当是赏给你的了!”
没见过赏东西还赏不出去的!
沈羲听他说完,这才没再拒绝。
这么说起来,那还差不多。她身价也不只值颗珠子的。
好几千两的东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能救个急呢。
想了下,便把珠子再拿起来:“那就多谢世子赏赐!”
萧淮没说什么。稍倾,放了扇子,略婆妈地帮着她把珠子塞到荷包:“随身带着,就当火折子用。”
他凑身在她跟前,额头压在她头上方,微哑嗓音听着温厚亲切,男人气息顺势飘在鼻腔,沈羲心跳略有加速,动作也笨拙起来。
“我自己可以的。”她说道。
萧淮也未强求,看她垂脸束口子,心下五味杂陈。
从前是别人绞尽脑汁地给他送东西,如今反过来,变成他送个东西表达心意都要找各种借口掩饰。
可是又能怎么办?
沈羲心头异样还未消去。
他凶起来的时候能让人吓死半个胆,可是好起来的时候,又完全没有半丝威慑力。
如今他距她也不过一尺,可她就是没有害怕的感觉,所以有时候,她甚至都分不清他究竟于自己是不是还有着威胁了。
“世子……”她抬头,目光恰正投进他瞳孔。
萧淮扬眉。心下春潮翻涌,面上静海无波。
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许是因为叫顺了口罢?
她望着他衣襟上的蛟龙纹样,往上再看到他襟口,恍觉这也太近了些,随即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
萧淮收回目光,将案上小桌子往一旁推了推,然后起身将门窗都打开,最后边走回来边说道:“你为什么会想要韩家老夫人的镯子?”
说回正事,沈羲就自在多了。
因为早就防着他会问及韩家,因此道:“宋姣这么过份,跟韩老夫人的骄纵是有关系的。因此我就斗胆跟她讨要镯子了。”
苏言带着人进来收桌子。
萧淮接了茶漱口,没急着答话,而是接了新茶又啜了半口,才又漫声道:“你最近跟韩家接触得可有点多。”
她在玩什么火吗?
沈羲忙正色:“并没有。如果不是宋姣撩我,也不会有昨儿这事的。”
就知道他会怀疑她有不轨之心,还是赶紧撇清自己要紧。
萧淮没说什么。
即便是他放过她那么多次,到如今他也没有能走进她的心,要想她把他当自己人,哪那么简单?
他站起来,说道:“我要去衙门。你去哪儿?”
沈羲略怔。回过头来:“我回府。”
没事干当然回府。
萧淮伸手抚过她头顶:“乖。”
说完下了楼去。
乖???
沈羲愣在那里,已如石化。
沈若浦昨儿夜里近三更才回到府。
宿醉之后虽然整个人有些发懵,但也还不至于懵到连轻重都分不清。早上以比往常更早两刻钟的时辰起来,收拾妥当匆匆去往宫里,宫门前还只有小官两三只。
其实皇帝已经准了他的假,他可以在府里连休几日的。
可这当口他却不能不格外谨慎,因为连他自己对这官升得都有些莫名。
他在乾清宫与林钧韬吃酒吃得好好的,沈嫣忽然着人把他请到宫门口,让他务必就近挨着皇帝站着,让他务必护着皇帝。
他还将信将疑,觉得她们是在胡扯,有那么多重兵护着,皇帝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但因为是沈羲交代的,他也就听了。可没想到他回到殿里没多久,居然就真出事了!
刺客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向了皇帝,出于一个臣子的本份将小皇帝牢牢护在怀里!
事发突急,他甚至连就近的韩顿都给撞开了!
而直到他胳膊上传来疼痛他才有一丝真实感,而他居然就这样得了个救驾之功!
他忐忐忑忑,再加上下晌沈羲又将宋姣虐了个渣都没剩,这一夜哪曾歇踏实?
宫门口刚站了会儿,便就有不少人前来跟他打招呼。到了散朝,上来攀谈的人也就更多了。
他当了几十年官,头一次被人如此追捧,这一上晌的心情便愈发惴惴。
好容易熬到出了午门,各自散去,没走几步却是又在端门下遇见一路人马。
等看清来人,又连忙垂首侧立挨壁站着。
萧淮原是要去见小皇帝的,看了眼沈若浦之后忽然又掉头回来,到了他跟前站定。
沈若浦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示下,连忙又施了一礼。
萧淮道:“听说今日往沈府里递帖子的人很多。”
沈若浦微愣。
萧淮眺望着远处天空:“这种时候别有用心的人实在太多,不知道你怎么想?”
沈若浦更愣,别有用心的人?
他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被荣誉冲昏了头脑?不要一时冲动卷入朝堂矛盾?
一定是……
要不然他怎么会忽然关心起他们府里的私事?
到底沈羲之所以会去参加宫宴乃是因为他发话让他带家眷入敦颐园的。
如果不是为了去敦颐园应卯,他是肯定不会带家眷去赴宫宴!
他脑子转得飞快,略想,立马敛色道:“多谢世子提点,下官定不会冲动行事。”
萧淮这才往前继续走了。
沈羲虽然跟他保证过不会嫁人,可他也得防着一不留神沈若浦把她给嫁了。
只有铲除一切隐患,她的眼里才只会剩下他!
“去查查,都有谁往沈家递过帖子?”
查出来,他也好让小皇帝给他们一个个赐婚。
第179章 林府的人
沈羲回到府里未久,沈若浦便回来了。
彼时她还深陷在萧淮那声“乖”里未能自拔,这未免也太可怕,一个动辙扬言要杀了她的人,居然会像拍自己的宠物一样拍她的脑袋说她乖?
他究竟是在什么心态下说出这个字眼儿的?她完全捉摸不出来,又或许,她本来就没有捉摸透过他?
她凝着双眉反复思虑的时候,珍珠就说万荣堂来人请她过去了。
她连忙拿了扇子,到了沈若浦书房。
“老太爷今儿可回来得早。”
她最为自豪的一点就是够乖觉,见他面有倦色两眼无神,便连忙亲手接了丫鬟手上的茶送到他跟前。
沈若浦坐入圈椅,拉长音说道:“托你的福升了官,皇上方才又下了旨,着我休养半个月才复朝。”
他抿了口茶,又往她看过来,说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儿!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事先又是怎么知情的?!”
原本昨儿他就该问她的,只可惜一直未曾找到机会。
现在她休想糊弄过去!
“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无意得知的。”
沈羲面不改色道:“我当时在宫里闲逛,偶遇到几个燕王府侍卫,无意间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刺杀,大约就是可能皇上将要有危险的意思。
“于是我就让嫣姐儿去传话给您。”
“燕王府的侍卫?!”沈若浦掩饰不住震惊,两眼也跟着瞪过来:“你的意思是燕王世子他”
萧淮昨日身为燕王府总帅,王府侍卫知道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他既然知道有人刺杀怎么可能会不坚守在皇帝身边?
而他恰巧那个时候走了,那么难道这刺杀会是
“老太爷想岔了。”
沈羲正色道,她回头看了眼门外,而后起身先将门关了,再走回来道:“这事的确是早就设好的局,为的就是让人夺取这护救之功。
“只不过此人并不是燕王府的人,而是别的人。”
听到这里沈若浦满身倦意全被吓走,他倏地直身坐起,以他在刑部多年的敏锐细想起来!
如果不是萧淮,那谁还能在皇帝身边布下这么个局?
毕太傅早就不在乎什么功名了,且他也无子女,不可能会打这主意!
而除去萧淮知他之外,便只剩下个韩顿,而事发当时韩顿也恰巧就在小皇帝身边呆着
如果他不是得了沈羲传话,那么这功劳必然就让韩顿得着了,这么看来,这设局的人便是他?!
“这不可能,他虽为首辅,却没那么大胆子!”他断然道。
那毕竟是宫里,宫外他随便怎样都行,可宫里是皇帝的地盘,他哪来那么大能耐组上这么个局?
除非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倏而连双眼也亮了起来!
韩顿是在郑太后手里提上首辅的,他是太后母子的亲信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那么如果有太后暗中操作呢?
他心头发凛,再看向沈羲,愈发觉得这官衔在头上晃荡。
“老太爷想是明白了?”沈羲观察他神色说道。
明白是明白了,可他又岂能接得上话来?
这救驾之功本是韩顿的,却被他抢先截走,太后与韩顿还不得把他恨死?!
他抬手抹了把汗,撩眼看向她:“给我磨墨!我要写折子请奏去掉这中奉大夫的衔儿!”
“老太爷且慢。”沈羲伸手按住他胳膊,“这事可不能乱来。
“这分明是太后赐下的荣誉,您要是自请揭去,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太后,这里头猫腻你全看透了?
“这阴私竟让您窥破了,太后还能奖赏你不成?”
沈若浦闻言忙又顿住。
说的也是!这事若真是郑太后与韩顿合伙干的,那她必然不会想要别人知道。
就连萧淮都未曾往外透露半分,他若是递了折子,郑太后日后见了他岂不会觉得没脸?那可就更加事大了!
他沉了口气,凝眉靠在椅背上。
沈羲道:“所以眼下咱们只能装糊涂。
“非但不能去折子上奏,更连诚惶诚恐都没必要。
“您救驾负伤,升个虚衔本就在情理之中,若连这都不敢受,太后若知道,拿你个大不敬之罪,也是可以的。”
沈若浦叹气,抚着额头又撑上桌面。
沈羲顿了下,又说道:“眼下太后忌惮的是燕王府,不会真拿您怎样的。
“再说您这次护得了皇上周全,至少说明咱们沈家对朝廷的忠心。太后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拿忠臣下手?”
听到这里沈若浦才又来了点精神,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宫里那孤儿寡母,现如今拉拢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先挑个忠臣来泄愤?
倘若她耿耿于怀,昨日在校场上韩顿便不会放过沈羲,而只会借题发挥让她下不来台了。
如此他心下渐安,合手略想了下,便就摆手道:“行了,回去吧。”
沈羲站起身,响亮地称了声是,退到门外。
沈若浦恰又把她喊回来,清起嗓子道:“歆姐儿出了嫁,便该到你了。
“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强求你。你大伯母那儿来求亲的人选,倘若有看中的,便就告诉你大伯母或者我。”
他虽然领了萧淮的情,也答应他不会在这当口冲动行事,但沈羲终归得嫁人,她若自己看中的,总不能算是他冲动行事罢?
沈羲顿了下,便就点头道:“成。倘若我有看中的,定会告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