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月影的早春寒夜,屋里依旧点着薰笼。
韩顿坐在书案后,手里一只笔帽正一下下地轻击着案面。
谭缉领着门客们立在书案前,不知是因为炭火烧得太旺,还是心里紧张,额角竟微微地冒着汗光。
他虽然未曾去东湘楼,但今日那里情形却也从旁人处知道了个十成十。
原本计划冲着燕王父子去,还有冲着梁修去,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韩顿越是这样安静,他们心里越是擂鼓不停。
“阁老”
“凝姐儿那边怎样了?”
谭缉这里才起了个头,韩顿就紧接着开口了。语气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大夫来过了,刚才已开了药。”
谭缉要出口的话因他的打断,只得又咽回了肚里。
他们从东湘楼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府,而回府之后韩凝就由婆子们背回了房,一路上无人瞧见,但是回房之后却屡有消息传出来。
自打上轿后韩凝就安静了,没哭也没有闹,倒是韩建彰来上房哭诉了好一阵,韩顿应付他的当口,安氏也在韩凝房里号啕大哭着。
韩凝始终也没有说话,梳洗完之后躺在床上,也喝了大夫开的一些相关的药。
韩敏也陪在旁边跟着哭,但却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韩顿点点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他将笔帽倒过来又轻叩了两下,忽然道:“你说梁修这会儿在做什么?”
谭缉看了看左右门客,斟酌道:“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
燕王今日未曾对梁修如何,总的来说,他也只落了个涉嫌投药给燕王的罪名,倘若没有后来韩家护卫那具尸体,梁修就是今日最大的败家。
然而就算是他未曾伤到什么筋骨,可无论如何也算是得罪燕王了。
“阁老会请旨降他的罪吗?”他问道。
韩顿摇头:“哪里还需要我动手?姓梁的本就忌惮燕王,这次被卷进来,他怎么着都沾了身灰。
“燕王不跟他扯皮,不过是不想我如愿,但他不如此,难道他们之间的芥蒂就会没有了吗?
“对于梁修和皇上来说,燕王才是他们最需要防备的头号敌人,而我只不过是将他们的距离推得更开一些而已。
“要知道他虽然把沈若浦推进了内阁,也让我与梁修的关系破裂,但是梁修也绝不会与他勾搭在一起。
“姓梁的太忠了,这个忠字就是他的软肋。”
他们大约都以为他的目的是直指燕王而去,但其实不是。
他直接向燕王府开火,那等于是胳膊击大腿,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除非胳膊强壮到一定地步。
梁修才是他现阶段的重点目标。
谭缉点点头。
谁说不是呢?
谁人都有软肋。梁修的软肋是他的忠,韩顿的软肋是他的权势未足,而燕王的软肋则是萧淮。
“去京郊物色一间庙庵。”
说到这里韩顿忽然又转了话锋,而后垂眸将手里的笔帽啪地折断:“再去吏部打声招呼,给二叔谋个位置。”
说完他站起来,负手往外走去。
谭缉望见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目光。
物色庙庵……这是不打算留着韩凝了?
韩顿进了西跨院。
门已锁了,但婆子见得是他,又麻溜地把锁给开了。
廊下正起了一阵风,吹得廊下灯笼啪啪地作响。
灯笼还是原先温婵在时的普通大灯笼,平白地使得这深深庭院多了几分俗气。
韩凝当然不能嫁去史家,哪怕史棣休妻再娶,他也不会这么做。
这毕竟事关韩家的颜面,他岂能容许自己成为京师活生生的笑话?
韩凝屋里还亮着灯,有人影在动,这个时候,她房里当然不能缺人的。
“老爷。”廊下丫鬟望着她,连忙侧身退开打帘子。
屋里萦绕着优质的沉水香的味道。
韩凝半躺在床上,面色沉凝,目光略有些呆滞。
韩家遵遁赫连人的规矩行事,打从韩凝满七岁,入夜他就没进过她房间。
但是今日不同,他知道她受了多大的打击。
所有弟妹里,他最喜欢这个妹妹,不是别的,只为她的通透。
从小到大,他所想的,所说的,她似乎都能明白。
“凝姐儿。”他在床下凳子上坐下来。
韩凝扭头看了眼他,眼里就忽然滚落两颗泪。
韩顿递了帕子给她,说道:“你不用去史家。”
她垂眸没动。
“过些日子,我会对外公布韩家二姑娘因病过世。你去庙里住一阵。回头我再着人送你去你外祖母家,另拟个户籍给你。
“出了京,没有人会认识你,到时候大哥再替你物色个良人。”韩顿声音低哑,“这种事情,于我们韩家的姑娘来说,不是要命的事。”
倘若他堂堂首辅,为这点小事就要受掣于人,他有这手上权力有何用?
莫说韩凝本身条件不错,就是条件差,只要他肯伸手,又岂有护不成的道理。
第368章 是你干的?
韩凝眼泪又落下来,渐渐地变成了呜咽。
韩顿一直等她哭完了才又递了帕子给她。她说道:“我这辈子,就再也进不了京城了是么?”
他没有说话。
“我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幽幽道。
韩顿仍然没有说话。
“我不甘心。”她摇摇头。
她不相信这是她的结局。
她是京师一等一的贵女,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该以这样黯淡的方式退场,她曾经是那样的华丽与瞩目!
“反正热孝也将满了,就是我留下来也不会有人逼着我去史家不是么?”
她双手紧攥着被角,流着泪道:“那就让我以卧病在床之名,在孝满之前留在京师吧,我要报仇!”
她要报仇,要让燕王府的人全都给她陪葬!
“跟燕王报?”韩顿话里没有太多起伏。“你做不到。”
韩凝疯狂地摇头,她也知道她做不到!可是这仇不报,她永远也不会甘心!
“我跟他报不了,我就找沈羲!
“大哥,是沈羲把我们韩家逼成这样的!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不会让我去以这个燕王妃的位置作文章!不去图谋他们父子,我便不会中燕王的圈套!
“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她!从老太太开始,她就像颗毒瘤一样在吞噬韩家了!”
她的声音几近失控,眼泪如雨般挥散。
婆子们上前来劝慰,喂她安神汤,韩顿退开,看到她平静下来,然后退出来。
天幕上有极淡的月影。
但更多的是乌压压的阴云。
素日洋溢着富贵端康气息的韩府,这一夜变得燥动不安起来。
他立在廊下看看正院方向,抬步跨过去,走到穆氏院子,伸手将门推了开来。
沈羲也还没睡,太多事情值得来回梳理了。
她与沈嫣在下棋,很快珍珠进了来:“吴腾回来了。”
她当即起身走出房门,吴腾迎面便说道:“已经去仔细探过那铁鹰宗内部,不过只探到他们二帮主面前就没法往里探了。
“这个帮派成立了有三四年,一直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
“但是据小的细查之后发现,他们成立的时间远远要早,从他们的档案来看,至少都有七八年历史了。”
“这又是为什么?”沈羲凝眉。
这个为什么有多重含义,比如说为什么只能探到二帮主?
为什么实际成立了七八年,结果对外却只公布三四年?那之前几年里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吴腾机敏,说道:“他们帮主极少出现在帮里过。平时都是二帮主打理事务。
“小的翻过他们的卷宗,这位大帮主留下的笔迹也很少,大多是他亲笔书写的条规等等。
“至于说之前几年这个帮派在做什么,小的却委实没查出来。
“只是觉得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人也不多,但是行事却十分靠谱。
“就像穆氏派去联络的两个婆子,他们就始终不肯说出端倪,说什么他们虽然重利,但是同样也重义,答应了不能透露的事情,就绝不能透露。”
沈羲眉头皱了皱。
沈嫣道:“还有这么规矩的江湖帮派?”
“还不止呢。”吴腾接着说道:“小的瞧着他们档案里记载的,倒多数是查证一类的消息居多。
“猜想他们日常主要接的差事,应该是打探一类,对于谋杀什么的倒没有什么。
“大约这也是他们没什么名气的原因。”
听他这么一说,沈羲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湖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专门打探消息的帮派?
不过这个于她也没有什么用处,她要的消息是江湖人打听不到的。
“那就是说,没有从他们那里拿到穆氏留在那里的实证?”
“拿不到。”吴腾摇头,“哪怕小的搬出燕王府的名头来,他们也不买帐。
“这些人四海为家,通常是风声不对就立刻撤了,他们也不怕朝廷针对。”
沈羲点点头。
她原本是想从这个铁鹰宗拿到点证据,然后再约穆氏出来见见的,这样看来,只得另想办法了。
穆氏也还没歇。
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丫鬟们已经退下,只有陪嫁丫头紫鸢留下来陪房。
韩顿推门进来的时候紫鸢刚好出去倒水,偌大的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穆氏被关门的声音微微吓了一跳,自镜前扭过她漠然的脸来。
“老爷。”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站起来,并且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地立在旁侧。
韩顿打量这屋里,这是自温婵死后她才搬过来的房间,东西都并不怎么讲究,但也还是一应俱全。
“凝姐儿的事,今儿辛苦你了。”他说道。然后顺势在椅上坐下来。
紫鸢原要进来,推门一看他在这儿,慌忙地关了门又出去了。
“不辛苦。”穆氏道,“毕竟她叫我一声大嫂。”
韩顿不置可否。
“你对戏园子竹林里刺杀沈羲的事怎么看?”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
“我记得事发当时你恰好在场。没有感到害怕吗?
“还能转头就继续帮我去寻梁夫人,并且不管是去到东湘楼发现凝姐儿出了意外,还是在凶犯直指我就是凶手的时候也丝毫不曾慌张,很不错。”
穆氏站在那里,看了他半刻后垂下眸:“当然怕。但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敢耽误。”
“真是贤慧。”他扬唇。
穆氏交叠双手在腹前,说道:“我以为这是应该的。”
韩顿目光有些变冷,他盯着前方墙壁,久久未曾做声。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把目光移到她脸上:“竹林里的弓驽手,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穆氏没动,半晌才说道:“老爷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是你,那死在枯井里的韩家护卫怎么会有韩家的银票?”
韩顿望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韩家的护卫怎么会突然死在那枯井?
“你是韩府的当家主母,而且自打你上任起来内宅都整治得相当不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