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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露出鱼肚白,有晨曦了。
沈羲登上马车,街对面刚刚起笼的包子飘来热乎乎的香气,她着珍珠去买来几斤肉包,分给霍究和侍卫们。
刚出笼的肉包又香又软,衬着眼下的心情,竟不知多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
上了街头,也开始有赶早市的百姓悠然挑起了担。
沿街商铺也有勤快的,已经卸下门板摆摊,年轻的妇人连头也顾不上梳,便一手挎着竹篮,一手轻轻地掩口打着哈欠走去买菜。
汉子们有些直接光着膀子汲井水,顺嘴与坐在门槛上的稚儿说着家常……
天仿佛开了,连人间也变得祥和起来。
这年余的时间,累。
她像个被人拿着鞭子在追着往前奔跑的人一样,不断地与人斗智斗勇。
但过程里却又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只是被眼下的轻松畅快一对比,才觉出来。
她期望的太平盛世,恍惚间正在到来。
回到王府,恰巧晨曦照进昭华宫,正当值的宫女们笑微微地迎上来搀扶。
侍官们也捺不住兴奋,七嘴八舌地吩咐端茶传早膳。
这一日如同意料之中,整个朝廷都炸开锅了。
当朝太傅死在乾清宫,皇帝自然有一番说辞,但百官们买不买帐却未一定。
而吉山营这边早在燕王去到之后防得如同铜墙铁壁,但秦军来势汹汹,还是交手了。
不过贺兰谆与洛翼风他们去得及时,倒也没弄出什么大事来。
只不过干戈虽止,但萧淮他们回来之后神情还是不见得特别轻松。
原因是秦军得知毕尚云事件始末之后,反周情绪再次高涨,因为对拓跋人积压的怨恨太久,此番又被毕尚云所玩弄,怒火便再次加倍。
“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萧淮泡在浴桶里说道:“他们要求让朝廷赔偿赫连人多年来蒙受的伤害,否则的话就反对王爷上位。别的倒好说,这十三年里被杀掉的人该怎么赔?”
他将头枕在桶沿,透过雾气看沈羲。
沈羲也觉得秦军这回有些得理不饶人了。情绪可以理解,但做法并不恰当。
眼下只有燕王登基才能迅速稳定局势,于大局来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就是萧淮也不及他燕王来得名正言顺。
“要不要我去营里劝劝?”她说道。
她这位张家小姐,在江澈他们面前或许多少还是有些份量的。
“不用。”萧淮捏捏她的手:“他们当中多是未读过书的粗人,你说大道理,他们还未必听得进去。
“倘若操之过急,反而不妙。
“贺兰已经拜托洛先生去往秦营安抚了,先让他们去斡旋斡旋再说。再不济,徐靖昔年还是他们的少帅呢!”
对付秦营的将士,贺兰一定比他们更有办法。
沈羲也就不说什么了,往他身上涂了些胰子,替他洗起身来。
萧淮捉住她的手一路往下滑,到了某处停下,侧身咬她的耳朵:“它想了……”
不管秦军这边情绪如何不定,也依旧挡不住该来的变化。
近日朝中诸臣皆忙得很,自那日乾清宫里燕王放过话让皇帝李睿主持朝事之后,龙椅上的人仍坐着没变,政务处理秩序也没变,但是私下里到底不同了。
人人都知道国号立马又得改,但是燕王府绝不遮掩回避,李睿也对此反应平和。
甚至是燕王父子还不时去往乾清宫会李睿,人们从未见过如此和谐的“政敌”,但是越是和谐,又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若不是掌握着绝对主动,又何曾会把关系控制得这么和谐呢?
接连数日,请奏李睿退位,拥燕王登基的折子已多如牛毛。
燕王时常进宫,便与此事有关。
他们朝中忙碌的时候,尚衣局的人就登门来给沈羲量身做冠服了。
便连礼数,也是遁着太子妃的礼制。
除此之外,将上任的太子妃居然是燕京张家的小姐,这一事也轰动了整个京城。
本来没什么,史上还出过亡国公主又进宫为妃的事,她这也不过是秦朝臣子之裔,而且嫁的又不是宗室。
若不是有之前赫连人那道坎在,实在也正常得很。
但偏偏就是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过的当口,这才更让人浮想连篇。
近日街头茶肆都传出关于她与萧淮相识的好几个传奇版本来了。
而沈羲许是那天夜里情绪起伏得狠了,又或许是终于卸去了满身重担,陡然松下来之后人也乏了,连躺了两日才算把精神养回来。
于是连原本订下的认亲宴又不得已往后推了两日。
戚九虽然因为又将要恢得宫廷侍卫的身份心情激动,但也深为自己错过这么一场好战而懊悔不已,她觉得毕老贼应该受她一刀才算了心愿。
她伤已经好多了,能下床走动,只不过伤口疼痛偶有发作,所以说话时常会下意识按一按。
沈羲吃着酸梅汤,取笑了她两句。
戚九在服药不能喝,闻到这酸味已经快流口水,说她:“你该不会是有了?”
“我前几天月信才刚完。”沈羲淡定地啜着甜汤说道。
事实上不只戚九这么问,早上的时候萧淮也摸着她的肚子问她:“你看你一连睡了两天,我看八成是有了,要不要传柳梦兰来看看?”
她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当爹?”
他嗔道:“废话!我不想当爹难不成还想当娘?你放心,我这个爹肯定比承运殿那个当爹的称职。”
第506章 王的乾坤
说到燕王,沈羲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伸出手臂勾住伏在她身上的他的脖子:“你真的还那么恨他吗?”
他没吭声,把头垂下来,专注于偷香事业中不可自拔。
沈羲原本也觉得燕王对卫家以及妻子的作为很不应该,可是经过这一路走来,她反倒不知该怎么评判他的对与错了。
“王爷近来在府里的时间也不多,他去哪儿了呢?”
不知不觉被他撩到思绪中止,身上四处酥**麻,连气息都不稳起来。
“不知道。”萧淮沉身贯入,低叹一声,再捞住她的腰扣在身下:“你专心点儿!”
沈羲被顶出一串轻吟,他这才把攻势放缓下来。
……总之,在她怀没怀孕这件事上,一个个地比她自己都紧张。
柳梦兰还留在她身边,她既没有说让他走,也没有说要他留。
吉山营那边事情处理完之后,毕府的人以及那暗娼馆与道观的便就全都被控制起来了。
柳梦兰还真有个儿子落在他们手里,而且就关在道观的地窖里。
孩子救出来之后整个人白的吓人,人也瘦成了骷髅,他爹抱着他老泪纵横,这两天给他用药调理,精神才又见好些。
晏绥在她休息好的翌日跟着贺兰到了王府。
几月不见的小伙子又变得丰润了,一笑起来就弯弯的大眼,以及整齐的牙齿一看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我在书塾里养了许多盆花,前几天送了几盆到你的学舍,你有时间过来坐坐,我给你泡茶吃。”
沈羲想起之前与贺兰谆在那书塾天井里泡茶的情形,问他:“贺兰一直让你在那里教书么?”
“或许也教不久了。”他略带赧然地笑了笑,“先生让我过段时间到玉阑殿给他打下手。上次听霍大人说,似乎王爷要让贺兰先生进朝堂任职了。”
沈羲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霍究与贺兰都是燕王无名而有实的养子,这些年也堪称臂膀,因而来日荫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说道:“那感情好。你跟着他,多学学,过几年再下场考个功名,不比你留在晏家要差!”
“那是必然。”
晏绥点头,又笑:“过几天我想去祭祭我母亲,恐怕有段日子不能来看你了。”
他的母亲是在通州故籍过世的,后来就葬在通州。
想到这里,沈羲道:“晏家没来找你吧?”
晏绥的堂哥原先娶了韩凝的姐姐韩锦,后来韩锦虽然早逝,但为了攀住韩家这道关系,他堂哥后来一直未曾再娶。
而自打前不久韩家倒台之后,晏家即刻已给他堂哥张罗起婚事来,就连韩锦留下的一对双胞胎也即时改唤了继母为母亲。
晏志武后来听说晏绥跟在贺兰谆身边,也曾来桂花胡同寻过他一次,他拒不见面,晏志武似乎也就没来了。
但是这次朝中势力完全掉了个儿,照他们晏家那德性,知道如今他竟被贺兰谆带了回去,还能耐得住不上赶着抓住晏绥?
“自然是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得贺兰久了,晏绥面上也逐渐有了一股肖似他的淡然来。
“前些日子说要接我回去,说什么他们老太太时间不多了,想看看儿孙齐聚,我没搭理。
“这次去通州,我就是想入我母族的族谱,跟他们姓的。”
沈羲倒不觉得十分意外。想了想说道:“外祖家能肯么?”
“肯。”他扬唇,“我母亲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不然的话当初我也不会与她流落在街头。
“何况我又托了贺兰大人的福其实就是去族中走个过场的事儿。”
沈羲点点头,不再多问了。只道:“回来了就吱个声儿。”
“自然。”他端杯吃茶。
沈羲送走他后回想起一年多以前那一幕,这世间遭受过不公平待遇的人真是太多了。
毕尚云所遇过的那些事,晏绥何尝没有遇到过?
但她在他的眼睛里就从来没有看到过怨毒与偏激,他甚至比起贺兰谆来还要更为温和,他是真正温柔得如同一池春水,又温暖得如同一束阳光。
萧淮这几日忙着朝中事,本来还有几日的婚假自然也提前销了。
不过再忙也不像从前那么忙了,至少每日赶回来陪着妻子用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燕王却不同,沈羲自打从乾清宫回来,也没有见过他。
偶尔见到他一面,也是在诸官簇拥下行色匆匆。
即便是从藩王准备过渡到君王,他似乎也从未乱过脚步,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王府,他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而游刃有余的样子。
面对朝臣们的礼遇,他从容不迫,面对着即将下台还仍在位上的皇帝,他也不急不忙。
甚至他眼里自始至终都未曾露出过丝毫的兴奋与欣喜,仿佛于他而言,即将改变的身份,只不过是搬了个家而已。
沈羲逐渐仰望他。
她并不曾与他多接触,但又深深觉出他胸内乾坤之广,竟比昔年他的表姐夫永定皇帝过之甚多。
日子就这么忙碌而充满着希望地往前过着。
等到了六月底,该办的事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大伙儿终于清闲了点儿,沈家这认亲宴才也终于开始张罗起来。
原本沈羲的意思是索性等到诸事忙完再来张罗也不迟,反正近日沈若浦父子也时常在王府议事。
但是萧淮因想到诸事忙完便就得进宫了,那时意义又不同,宁愿先在王府把这些礼先走完,等到入宫之后再举宴也是可行的。
这一日孙姨娘周姨娘守家,上至沈若浦,下至沈蘅,再有出了阁的姑太太沈弥音与大姑奶奶沈歆,都需盛装前来。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