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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急切,这声音或许有些大,他停住了,周围一小圈的人也都闻声看了过来。
一个坐在不远处小马扎上,守着一堆各式小木偶售卖的单眼皮妇人,甚至还扭转身子,上上下下地盯着她瞧起来。
第057章 谁是幌子
沈羲眼望着前方,余光却也落在妇人身上。
她瘦削的脸颊像被刀削出来的,而气质里的清淡,让人联想到路边的野菊。
她看了会儿沈羲,便将目光收回去,拿起两只木偶,慢吞吞地朝面前路过妇孺兜售起来。
木偶十文钱一个,十五文钱一双,比起别的地方卖得便宜得多。
沈羲也将目光收回来,走向萧淮,扬唇道:“六九五十四,七九六十三,我方才看了看,先生今儿赌运不错,算起来,应该赢了不少银子。”
她姿态淡定,早已不是先前追着他问真相的样子。
她已经不用再跟他证实他认不认识戚九。
刚才在胡同里她的那一问,他的表现已经让她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他真的认识他,那么他不会在她吐出戚九这个名字之后,只是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她的话。
就算他只是一时的没在意,可是,那这一时之后呢?
自那络腮胡在胡同口外出现,他便再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过。
就连她脸上透露出对络腮胡的嫌恶时,他伸臂替她挡了脸,他也未放松对络腮胡的注意。
而不管络腮胡在身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始终没有回头。
他在她面前的出现,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在借她为幌子,避开那络腮胡罢了。
这也就能证明,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目的也是在络腮胡!而并不是为了戚九而回避她。
他根本没有觉得戚九二字与他有什么相干。
但凡有点交情的人,被旁人打听到头上,怎么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戚九这名字实在也太普通了。
铁营的侍卫都没有真实名字,如果她猜的没错,戚九实则应该是根据编号排的“七九”才对。
这样的名字,就是当街叫十遍,也极少有人把它与十二年前的秦宫侍卫编号联系在一起。
萧淮摸了摸鼻子,两眼略带茫然,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毕竟,他并没有想到他赢了多少钱,居然还被个小姑娘从旁窥了去。
沈羲本来就没有打算与他攀谈。
他把她当成了避人耳目的幌子,可反过来,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幌子?
卖木偶的妇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早晨刚进杏儿沟,她就在马车里看到了她。
虽然只是一瞥,但她幼时要读那么多书,记那么多音律,识那么多锦缎绣线,她的记忆力怎么可能好不起来。
早上还在杏儿沟呆着的妇人,忽然又在青石镇上出现,先前元贝在茶馆里说到感觉有人盯梢时,她恰恰又透过窗户看到了街对面混在小摊贩里的她。
如果说这还叫做凑巧,那当她追着这男子到得半里路之遥的这里呢?
为什么她也跟着过来了?
她卖的木偶,每一个都浑圆而规整,但又还落有偶见的刀痕,这明显是凭手削出来的。
凭手削出来的还卖这么便宜,难道削个木偶出来就跟玩儿似的吗?
除去能把刀使得极厉害的高手,还有谁能把削木偶当成玩儿似的?
如果说一开始沈羲的目的还在萧淮身上,那么从在最后一次看到这妇人开始,她其实已经转向她了。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沈侍郎府上不受宠的小姐,不会有人肯花不菲的价钱来聘个刀工出神入化的杀手来杀她。
世上没有那么多温婵,沈府后宅里那些女人更没有这样的胆量心计。何况温婵当初如何找到杀手的,也很可疑不是吗?
她也没有钱,值得人去劫。
那这个在杏儿沟出现的妇人,她的身份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当她把戚九两字当街叫出来,反应最为特殊的就是她……
旁人虽然也投来了目光,却大多都只是顺眼看看,很快就陆续收回目光继续吆喝。
她却看了她好一会儿。
可见,真正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人不是面前的男子,而是这妇人。
“打扰了。”
她冲萧淮微微颌首,而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他,往人流里走去。
她没有再看那妇人。
不管她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不来寻她,她便不能去点破她。
纵然沈崇信于戚九有恩,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交情。
作为原主,她必然不会想再去沾惹这些是非。
而作为她,在她已经透露出了她在寻找她的信息之后,也只能等她自己寻上门来。
她若直直地上前相问,岂非成了挟恩图报?
何况,这恩也不是她自己施的。
“放肆!你敢抓我!”
才刚走到街边,突然人群里就传来声暴喝!
紧接着路人乱成一堆,街中央刀光剑影,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围着那络腮胡厮杀起来!
她赶紧后退,突然有人抓住她急速掠往后方,这速度快到惊人,转瞬就进了后方一座店堂!
她血往上涌,猛地回头去看,竟然对上张略带点不屑的脸
不是她!
店堂里的人都已经逃出门口,如今空空如也,她迅速奔到窗下往人群里看去,只见满大街的人争相奔走,哪里还有那妇人的踪影?!
她略有些失望。
难道,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那妇人跟着她,不是因为她来的?
“打完了打完了!可以出来了!”
门外的嚷嚷声又打断她的思绪。
她定定神,回身冲萧淮行了个礼,然后快步出了门,往先前的茶馆而去。
萧淮透过窗户望着她背影,眉头紧凝起来。
“少主!人已经拿下!”
这时候,店堂里突然已多了好些人,先前大街上围捕的那帮黑衣人已经扭着那络腮胡进来了。
络腮胡骂骂咧咧,一直到进来看到他,那双眼才蓦地瞪大,一双腿也就此软了下去:“下,下官拜见”
“陈将军,你好啊。”
萧淮从窗口收回目光,扬了唇,拎了袍子,在椅上坐下来。
沈羲穿过人流,回到大街对面的茶馆。
旺儿已经回了来,正坐在原先她坐过的位置。
见到她时两人都立时站了起来:“姑娘去哪儿了?”
沈羲坐下,不答他们,兀自先斟了杯茶喝了,然后又望着对面出起了神。
街上人比起先前已经少多了,举目望去,再无那妇人影子。
即使她不是戚九,她的频繁出现也一定不寻常。
她一向对自己的判断有把握,但这次,她判断错了吗?
第058章 什么来历?
可是她如果错了,那妇人为什么会在杏儿沟路边望着她。
如果是普通村妇,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明知道是沈府的女眷还盯着里面直瞧?
没有人规定侍卫就不能是女的。
铁营里除了向秦宫输送侍卫,还有影卫。
而贴身相护的这种影卫,有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往往会征用女子。
这妇人年纪合适,如果那木偶是她刻的,那她也会武功,也就更加吻合了。
而既然她才进杏儿沟她就知道了,那她这些年难道一直都知道原主在杏儿沟吗?她的近况她知道?
“姑娘您怎么了?”
她的神情令元贝有些担心。
元贝不知道她刚才那么急着走出去,然后过了这么久又心事重重地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羲垂头吐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可能想多了。
除非真的是这些年戚九都在杏儿沟四下走动,否则不会那么巧,她一出现她也跟着出现的。
她把茶喝下肚,说道:“打听出来了么?”
“嗯!”旺儿重重点头,说道:“这宅子如今是户姓柳的人家在住。
“柳家是本地的乡绅,家里后辈出息,就给老太爷老太太在这里置了这座宅子。但却不是三年前自姑娘手里转手的买家,而是自一户姓魏的人手上转来的”
“慢着!”
听到这里沈羲蓦地将他话头打住。
三年前自她手上转手?这宅子难不成是原主自行卖出去的?
沈祟信夫妇才死了几年,她就着手卖房子了?
如果说是近来才转手她还能理解,可是三年前二房还极为殷实,伸手就卖房子,未免说不通!
她望着他们:“是三年前卖的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三年前我们才搬到杏儿沟不久,就有人前来打听姑娘要不要卖青石镇上的宅子。
“姑娘最初不肯卖。后来没隔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说咱们宅子那片官府要征用,让我们赶紧出手,否则的话迟了可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后来姑娘就急慌慌地以千两银子贱卖给了个姓吴的人。
“但后来不但这块地并没有征用,刚才旺儿查到的,反而那姓吴的又转手卖给了个姓魏的,去年那姓魏的又以四千两银子卖给了如今的柳家!”
说到这里,元贝语气里略带埋怨,但又不敢表现得很明显。
沈羲总算听明白了。
原主那傻妞竟是被人给坑了!
千两银子便将座位置这么好的宅子卖出去,这姓吴的定是看准她身边没人,极好骗的了!
只不过她再傻,背后也有沈府为仗,谁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上来打她的主意?
她想了下,说道:“那姓吴的买了宅子多久倒给的姓魏的?倒手价是多少?”
旺儿看了下元贝,说道:“没出一个月!没听说多少银子。
“但是,这姓吴的却听说是姓魏的的人,因为去年宅子交接立契的时候,姓魏的是露了面的,据说那姓吴的鞍前马后,殷勤得紧,还称那人为老爷。他们是一伙的!”
没出一个月便倒了出去,而且姓魏的是姓吴的的主子,那这宅子八成是姓魏的瞄中,这姓吴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但是既然是正当交易,为何又还需要把姓吴的推出来?
沈羲心里疑念顿起。
她道:“能查到这姓魏的什么来历么?”
元贝摇头:“据说是京外的,人早就脱手走人了。这一倒便净赚了几千两,自然逍遥快活去了。”
沈羲沉吟。
敢在刑部左侍郎眼皮底子篡夺他家人的私产,这胆子着实也不小了。
只不知道这姓魏的胆子是自己长的,还是旁人给他的?
“让让!让让!上菜了上菜了!”
这时旁边已传来菜肴香气,小二传菜声音已经一阵高过一阵,原来这茶馆里竟也兼做饭食。
沈羲回神看看天色,竟已是过午多时,便连忙着旺儿叫人来上菜,先张罗起吃的来。
青石镇上的宅子失得蹊跷,别处房产银钱什么的想来也是差不多了。
倘若偌大家产乃是让原主这般败光的,那就别怪裴姨娘和元贝她们对她那么无语了。
原主手上丢掉的虽是二房私产,二房有姐弟俩在,沈若浦不大可能伸手管理。
但是毕竟数额不小,在得知被原主败尽之后,沈若浦必然也着人查过,但至今也没听见有个说法出来,可见是没抓到对方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