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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顿扬唇:“韩某愿为舍妹背书。只要姑娘胜了,舍妹的条件必定作数。沈姑娘也请不必紧张,输赢场上尽力即可。”
沈羲接过宫人递来的弓箭。
这弓箭竟一点也不轻,才刚接到手里,她手臂便就往下沉了沉。若不是她从前也学过几回抓弓的姿势,恐怕这一来就要丢脸。
如果说先前两场众人当中还有那么一两个对沈羲抱有点希望的话,那么到了这局,可就包括珍珠等几个丫鬟也都全部灰心了。
全场没有一个人看好沈羲,温婵面容放缓,韩凝喝起了茶,只有懵懂的小皇帝一个人以崇拜的目光望着沈羲,并津津有味地等着出胜负。
沈羲抓弓的时候萧淮刚刚走到台下,见状也只好先停下来。
宫人已经燃起一柱两寸长的香。
只消射三枝箭而已,宋姣熟练地抬弓拉弓,反复试弓力。
而沈羲却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那香燃过三分之一,耳畔滑过一丝风时,她这才起身展臂,将箭架上弓弦,然后二话不说便射出一箭!
这一箭正中斗大的箭靶外沿,跟靶心相差十万八千里!
四面响起一片倒喝采声,沈羲不慌不忙,又射出第二箭。
这一箭虽然比之前略好,但也不过才近了一根手指头那么多。
倒喝彩声开始像潮水。
旁边韩顿扬起唇。
停在台下的萧淮更是面沉如水,双目似要直接将宋姣焚成一把火。
沈羲射出第三箭,恰恰落在第一箭隔壁相距半寸的位置!
“完了完了!”
凭雪的哀呼声紧接着箭入箭靶的声音清晰传来!
周围反倒是安静了,因为这结果本就是意料中的!
现在大家伙儿就等着看宋姣的神技了!
沈羲对周围动静充耳不闻,从容走到旁侧,然后微笑与宋姣道:“该姑娘了。”
宫人换上新的一柱香。
宋姣两眼满是讥讽地看了眼她,而后大步走到指定位置,将弓上弦,再将弓拉满。
只见那箭心瞬间对准靶点,且她两臂还稳如磐石,让人一看便心生出不少信心!
然而弓拉了片刻,也还是不见她松弦,再等了半刻,她忽然又把弓放了下来。
四面议论声开始起来,韩顿也皱了皱眉头。
宋姣凝眉道:“有风。”
他这才把眉头松了。
行武之人虽然不必精通天文地理,但基本的气候判断还是要的。
宋姣刚把弓拉满就觉风力渐强,拉了半日不但没见弱下,反倒是将她头发衣袂全都吹了起来,于是只好等这风头过去再说。
然而她这一等却等走了半柱香!
这段时间里不但风力加强,就连天光也暗了些许,瞧着像是很快就要有风雨到来的样子!
但半柱香在风里却燃得更快了,而且看模样马上又将有股风到来,如果再不动手,她将会不战而败。
而即便是她冒险动手,这么大的风,这种用作游戏的长羽箭,她又要怎么控制它稳稳落在箭靶上?
沈羲三枝箭好歹还挨着了箭靶的边儿,而倘若她连箭靶都射不中,岂不是连余下的脸都要丢没了?!又还谈什么再赢她?!
宋姣脸色渐白,额间也开始有了汗意。
她倏地扭头往沈羲看去,沈羲扬首回看过来,目光不躲不闪,明亮又闪耀。
“怎么回事?”
座中开始有人嚷道。
但那些已经看破了蹊跷的人却再也未曾开口,如果一件有利于沈羲可算是赶巧,可件件桩桩都利于她,那还能算是赶巧吗?!
她额上汗意更浓了,甚至连后颈处都感觉到一股毛躁之意!
她忽然明白沈羲为什么要跟她比了!
她为什么会那么轻松看起来毫无压力了!她根本是早就算到马上会起风,她根本就是连风向都会看!所以才会二话不说抢在她前面先把三枝箭给射了!
她居然这么厉害……居然这么神!
她碰到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对手?她怎么会连风象都会看!
韩顿也凝眉往沈羲看过来。
她摆明了不会箭术,至少是不会武功!但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威力却不亚于武功高强者一丝一毫!
一个人凭刀剑或能叱咤天下,但若凭足够强的学识和脑子,却往往能够灭人于无形!
宋姣哪里是她的对手?简直十个她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一向默默无闻的沈若浦竟然还有个如此出众的孙女……
宋姣简直被她碾压得寸草不生!
他凝望半晌,忽而缓缓击起掌来。
掌声慢慢传向四方,四面看出名堂的人这时也立时起身,纷纷啪啪地击掌称赞起来!
珍珠她们的雀跃在潮水般的喝彩声里格外耀眼,她们万没有想到她们姑娘居然神通到这样的地步!
如此看起来,不会武功算什么?不会武功还能赢过会武功的人,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沈嫣心潮澎湃,完全已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这条路终于走对了!
如果说之前她对投靠沈羲还有些咬牙硬搏的想法,到如今为止她却是恨不能时光倒回去,让她重新再五体投地表一番岿依之心!
萧淮看看左右两侧,目光挪到淡然站着的沈羲身上,心内也似有花开放。
同时也略有些没好气。
明明有他在她不等他上台,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她了!
赶巧贺兰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跟前,扬唇道:“真是出人意料。”
萧淮扭头看了眼他,脸色便更寒了点。
等到四面掌声止下,韩顿扬唇问沈羲:“恭喜沈姑娘获得魁首。不知道姑娘这次想要舍妹做什么?”
沈羲微笑垂眸,而后再抬眼,便就往西面最上首的温婵看来。
第172章 偏偏是它
温婵一颗心紧绷了这半日,早已经神思恍惚,再对上她这目光,她便就心下一沉,涌起一阵不祥之感!
“我想请宋姑娘帮我讨要老夫人手上的血玉镯。”
还没等她回神,沈羲就开了口。
她倏地愣住!
沈羲又将目光移到宋姣身上,这微微笑的样子,却无端让人觉得寒意森森!
“我素祟拜韩老夫人已久,立志拥有像老夫人那样高贵的风仪风范,因此自小严于律己。
“因为敬仰,所以斗胆求取老夫人这只血玉镯,还望韩阁老,宋小姐能够帮忙成全。”
她冲韩顿深施了一个礼,满场立时又传来哗地一声!
没想到沈家姑娘居然这般风光霁月,屡次被宋姣挤兑逼迫,到最后居然压根没想到把她以及韩家往死里打脸,而是转而跟他们老太太求取只镯子作为战利品!
一个镯子算什么?于韩家来说不过是件陪衬物儿,就是于数代宽裕的沈家来说也不算什么要紧物事!
沈姑娘这哪里是在要战利品?分明就是见好就收,给韩家以及宋姣留了脸面!
而她同时却以此向韩家老夫人示了好
一个如此出色的晚辈,跟身为长辈的韩老夫人求个镯子当体面,这难道会让韩家脸上无光?难道韩顿会因此不悦?
在座里也有许多家中正还有未曾议婚的子弟的官员官眷,看到这里暗中便各自皆有了计较。
但这话落在温婵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血玉镯?!她为什么会单单点名要她的血玉镯?
她要镯子她不是给不起,跟这个一样的十个八个她都能给,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只!
她紧绷的心到这会儿才似终于被捅出个洞,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但又让人自嘲荒唐!
可她又能怪责她什么?
“老太太?”韩凝见台下等了半日也不见她有反应,便不由又轻声唤起她。
她们老太太,今日似乎格外容易出神。
,温婵回神看了眼她,而后又往向三四丈开外的沈羲他们,片刻道:“这镯子旧了,换个别的吧。”
丫鬟把话传下去,韩顿闻言便皱了皱眉。
沈羲闻言,随即也叹了口气。
这口气落在韩顿耳里,便显得格外刺耳!
今日这场合不是在韩家,是宫里,是当着满朝文武这么多人的面!
宋姣一再激将人家,而沈羲则一再退让给他们留脸面,他们韩家纵然权大势大,外人心里到底也还是有数。
倘若宋姣今日丢了这么大个脸,韩家连个镯子都输不起,日后街头巷尾将把他传成了什么?!
何况这丫头这么厉害,既有亲近韩家之心,他又岂有把她往外推的道理?
事情发生到此刻,他脸色才当真有些难看起来。
“沈姑娘要既是血玉镯,那便只拿血玉镯。”他低声下令,不容半丝抗拒。
听命的丫鬟心头一凛,随即将原话告诉给了温婵。
温婵闻言,目光在沈羲脸上停留半晌,便就缓缓将镯子取了下来。
孙子虽是她的孙子,却也是一朝之首辅,她的风光荣耀都是凭他得来的。
倘若在这时候拂了他的脸面,莫说是她,便是整个韩家都将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倒是这个沈羲她攥着拳头,心潮再一次翻滚起来。
这镯子可是当年张盈精心挑给肖氏的寿礼!……
镯子拿回到台上,沈羲接过来,端端正正朝温婵施了一礼,然后又与韩顿行礼道:“沈羲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韩阁老勿要见怪。
“普天之下人沈羲最为祟拜的两位女子,一位乃是当今太后,另一位便就是老夫人。今日得见太后圣颜,又得老夫人惠赐,可谓荣幸之至。”
十五岁的小姑娘认真起来无人敢轻视,但展示起她的柔弱来,也少有人会无故责怪。
韩顿听她说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哈哈笑起:“不知沈侍郎何在?!”
“下官在!”沈若浦不知何时已到了台下,闻言连忙走上台来。先冲韩顿施礼,然后才道:“羲姐儿淘气,多有得罪,还望阁老见谅。”
“沈大人何必谦虚?”韩顿笑道,“不过是孩子们好玩儿,哪里就那么严重了?韩某在诸位心目中,该不会就只有这么点气量吧?”
沈若浦忙道:“阁老明月入怀,海纳百川,我等皆望尘莫及。”
这里吹捧了一番,贺兰谆也上了台来,笑道:“今日龙诞大宴,不想却有沈姑娘这样的才女冒出水面,这可是喜事一桩!可见天佑我大周,来日定然才俊频出,盛世万年!”
这马屁拍的,引得大伙又是一阵猛赞。
而在这满场阿谀声里,宋姣已不知退去何处,同时却又冷不丁地插入另一道清冷嗓音:“时候不早了,晚上还有灯会,没事就散了吧。”
萧淮挎剑站在面前,脸色跟雷公似的。
这盆冷水泼下来,大伙便又都冷静了。于是太后皇帝这边也开始传旨,着人给沈羲行赏,又赐了“秀魁”之名。
沈羲领完旨便在一片喝彩声离去,一路上竟多了许多慕名而来招呼的官眷小姐。
校场这里一散,风雨便也将来的样子。
沈羲实在已没有心思在宫里呆下去,便着人唤上沈嫣她们回府。
沈若浦因为她出了这么大个风头,早就被官员们拉着应酬去了。
而萧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