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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戎一颔首,正要往司南消失的方向追,突然脚步一顿:“什么味道?”
颜豪尾随而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站住了。
从郭伟祥的表情来看,可能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但在这争分夺秒的情况下,时间给不了任何缓冲或遮掩,只有赤|裸裸的真相被一把撕裂在所有人面前:
“o……omega。”
郭伟祥颤声道:“他他他……他是omega。”
从高空向下望去,几条街区内的丧尸闻风而动,越聚越多,在领头迅速移动的小黑点身后紧追不舍,渐渐汇聚成了一股可怕的洪流。
冷空气灌入肺部,内脏犹如刀割,但司南知道自己不能停。
丧尸从街角巷口、垃圾堆后,从种种想都想不到的缝隙里冒出来,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外套背部被丧尸指甲勾住了,只要稍作停顿,他立刻就会被当街撕成血淋淋的碎片。
街道两边的楼房飞速后掠,突然司南眼角瞥见了什么,猛一回头,只见墙上写着鲜红的大字——拆。
旧城区拆迁,街道隔着护栏便是建筑工地。
工地上,起重机孤零零直耸上天,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板搭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浇灌混凝土,乍看之下相当的奇形怪状。
司南也顾不得今天的运气是不是跟建筑工地犯冲了,脚下登时一拐,贴着最前排丧尸们的手奔上人行道,侧身翻过护栏,冲进工地,三两下便抓着手脚架爬了上去。
丧尸潮被半人高的护栏绊倒大半,剩下的踩着同伴的身体翻进工地,嗷嗷叫着追到工地上,笨拙地顺着手脚架往上爬。
然而丧尸膝关节僵硬,又完全没有配合意识,往往爬两步便摔了下去,一时满地丧尸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司南爬到离地十余米高的手脚架上,翻进楼房内部,终于停在一块水泥板上,痉挛地出了口气。
他左手臂上七八道血口已经凝固干涸,伤痕交错,看着颇为狰狞怕人,司南颤抖着把衣袖摞了下去,这才感觉到手臂略微使力就针扎般剧痛。
失血过多令他微微眩晕,原本就偏冷白色调的面容更是苍白得吓人。
其实不用把自己划得那么狠,而且万一伤到韧带和腕动脉的话会很麻烦。但如果割破腹部、大腿或其他部位,又会影响奔跑速度,因为这个被丧尸抓住可就冤了。
司南半跪在悬空的水泥板上,胡思乱想片刻,最终得出结论,下次再来就只能划脸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听见了什么,抬头向大街望去。
引擎由远而近,一辆摩托冲出街角,在刺耳的漂移声中调转方向,加速向工地驰来——机车上两名骑手一前一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司南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周戎。
周戎和颜豪!
“你俩……”司南唇角上勾,尽管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是个笑容:
“你俩到底有什么奸|情。”
司南霍然直起身,用力挥了挥手,只见机车腾空而起,漂亮地跃过护栏,机枪凌空开火!
丧尸群被打得趔趄,纷纷发现了新目标,咆哮着回转过身。周戎把车一停,巨力令车身打横,瞬间撞飞了几只丧尸;颜豪配合默契,机枪疯狂扫射,子弹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当即将第一轮扑上来的丧尸打得断手断角,抽搐着倒了下去。
周戎下了车,抽出突击步,边开火边迎面走向丧尸潮,吼声在枪林弹雨中断断续续:“司小……南你这……”
司南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知道了。
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周戎那傻逼会说什么?
其他人会怎么看?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究,突然他预知危险的那根神经一绷,条件反射性偏头,避开了伸向脑后的利爪。
——丧尸!
腐朽庞大的物体伴随腥风来袭,司南就地一滚,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丧尸的利齿。
但这块架设在楼房钢筋之间的水泥板非常狭窄,根本无处可避,丧尸转而往他身上一扑,当胸压下,司南“噗”一声,差点没把肺从喉咙里喷出来!
这丧尸戴着黄头盔,生前肯定是个包工头,指不定还是拖欠了不少民工工资的那种,生得脑满肠肥、体型巨大,足有小三百斤重,站起来怕是有周戎颜豪那么高。司南死死抵着丧尸的脖颈不让它咬下来,简直无法想象它这么胖,是怎能爬到十多米高的——不过或许就是因为太胖了,病毒爆发时拼命爬上来,变成丧尸后又爬不下去,所以才滞留在了钢筋水泥手脚架上也有可能。
“咕噜噜噜……”丧尸喉管被卡得直响,银盆大脸越压越近。
司南抓着冲锋|枪肩带拽了两下,拽不动,反手抽出匕首,打算给丧尸来个满脸桃花开,然而这时周遭突然喀拉一声。
司南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但紧接着,身体向下一沉。
——喀拉!
水泥板!
轰——
司南连在心里骂一句豆腐渣工程的时间都没有,水泥板四分五裂,他整个人从十余米高的手脚架上摔了下去!
其实如果慢动作分解的话,这时司南的应激反应可称作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抱头、弓身、护住心肺,竭力让自己蜷缩成团,在枝节横生的钢筋中反弹撞击,避开了所有致命部位。
而那只比他大出几圈的丧尸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横里穿出的钢筋贯胸而过,停在了半空中。
砰!
反冲力让司南弹起,霎时喷出一口血,后脑重重撞上了水泥地面!
最开始的几秒他竭力睁大眼睛,似乎想保持清醒,甚至还想爬起来。
但那其实是徒劳的。
眩晕、欲呕、内脏震荡的剧痛、黏腻浓稠的鲜血……包括整个喧嚣的世界,都渐渐离他远去,恍若隔世的河面。
好像曾经也这么摔过,就在不久以前,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黑雾平地升起,从四面八方聚拢,缓缓包裹住了视线,将五感化作静寂的平原。
“……快展开搜索……”
“妈的,那么高跳下来还能不能活……”
“艹这小子,快抓住他!……”
远方城市灯火通明,悬崖下的风却冰冷透骨。黑夜里传来脚步和狗吠,士兵的叫骂此起彼伏,无数手电光扫来扫去。
突然有人喝道:“在那!”
司南满头满脸是血,从悬崖下草丛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被数只军犬同时兜头扑倒。
“抓住了,快——”
“咬他,给他点教训!”
我是谁?我在哪?
这是什么地方?
……
一切剧痛和挣扎都在混乱中模糊不清,恍惚他只发现自己变得非常小,手也小脚也小,甚至无法一把就推开狰狞的巨犬。
“哈哈哈看他那样儿……”
刺耳的笑声,灼目的手电,猛兽湿热的喘气,冰冷潮湿的草地;无数场景光怪陆离,在虚空中化作刀片,将大脑中枢狠狠切割得鲜血横流。
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意识绷断了。
仇恨燃烧着鲜血漫进瞳孔,坠入黑暗的前一瞬间,他只听见自己喉中发出一声浑不似人的怒吼。
“四条军犬、两名士兵不幸殉职,六人负伤,两人重伤……”
司南在惨白的实验室中睁开了眼睛。
六角形空间嵌满镜面墙壁,他抬起头,无数张熟悉而稚嫩的面孔从四面八方与他对视,沾满血迹的绷带凌乱缠在黑发间,手铐和几条电线把他绑在了一张类似牙医诊椅的座椅里。
……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不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脑海中只剩绝望、愤恨和剧痛燃烧殆尽后的虚脱。
“电击。”有人冷冷道。
猝不及防地,电流唰一声爬满身体,司南猝不及防发出惨叫,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继而竭力挣扎!
几秒钟后电击结束。
小司南兀自不断痉挛,艰难地睁开眼,只见正对前方的实验室镜面一变,闪现出几个戴白口罩的试验员: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粗喘着,咬紧牙关。
“电击。”
“啊……啊——!”
电击停止,司南全身抽搐、视线涣散,痛苦的余韵令他回不过神,很久后才慢慢看清周围的景象。
不远处试验员出现在屏幕后,冷冷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别过头,胸腔濒死般剧烈起伏。
“电击。”
“啊啊啊——“
“电击。”
“啊,啊……啊……!”
“电击。”
时间在永无止境的折磨中变得格外漫长,不知道多少轮痛苦过后,司南全身就像刚从冷水中捞出来,黑发湿漉漉贴着苍白的额角,嘴唇发青,不断颤栗,手脚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微的电击伤痕。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喘息良久,终于开了口,六岁孩子的嗓音就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noah。”
试验员进行记录。
几秒钟后屏幕改变,画面变成一排试管,从左到右分别是不同颜色的药液,浅蓝、浅红、碧绿、赤红一字排开,直至最右侧触目惊心的深黑。
试验员经过机械变声后一成不变的声线再次响起:
“你母亲每天给试验体注射的,和给你注射的。”
“分别是哪两支药剂?”
小司南瞳孔放大,直直盯着试管,半晌眼底渐渐渗出某种凶狠的神色——
走投无路的小兽被逼到绝境,燃烧着愤怒和疯狂的光彩。
电线吱吱作响,手铐发出极度绷紧的咯吱声。试验员关闭了画面,下一刻声音响起:“电击。”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实验室,直到失声。
不知多久之后,司南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大脑一片混沌,记忆发生了断片。他呆呆注视着雪白的金属天花板,与无数个自己茫然对视。
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他动了动,勉强望去。
一名西装革履、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稳步走近,他有一张因为在电视报纸上出现过很多次,而看起来非常眼熟的脸。
——只是这张脸现在并不像对民众演讲时那么振奋亲切,也不像电视发言时那么郑重庄严;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甚至有种神经质的阴郁感。
他站定在司南面前,目光扫视这名六岁孩童因为电击而不断抽搐的身体,略微眯起眼睛,突然摸出钥匙串上的小刀割断了电线,又咔擦两声打开手铐。
“你认识我么?”他站起身,淡淡地问。
“……”
“你知道我是谁吗?”
“……”
沉默持续了很久,但男子并没有像试验员一样冷冰冰丢下“电击”两个字,相反他有着反常的耐心,盯着司南警惕如野兽幼崽的眼睛,一字一顿缓缓道:“i’m your new father。”
啪!清脆响起,司南迅猛的一拳戛然而止,男子紧攥着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强迫他放下手。
“你不是我爸爸……”司南死盯着他沙哑道。
“我爸爸病了,睡在木盒子里……他只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