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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听后更加失神——玉瑶长公主居然为了一幅画,放下对她的仇恨和报复,主动出首作证?
不,玉瑶长公主不是为了画。
她是为了维护韩希夷的美好记忆。
她是为了修复自己在韩希夷心中的形象,哪怕这形象已经十分不堪,但最初的印象却是纯洁无暇的。
谢吟月眼眶一热。
曾经,她在他和方初心中,也是这般美好……
她抬头,看着这个灰蒙蒙不见天日的牢房,只有面前长长的通道可以让她的视线延伸,其他地方都被墙壁阻隔。
韩希夷能到这样的地方给她送饭,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他儿女的母亲吗?
他……还是有些惦记她的吧!
可是跟着,她就见他将她吃的碗筷收进食盒,站起来,对她点点头,道:“我走了。案子这一两天应该能结,你不用担心。”
说完,从容转身,优雅地离去。
她便心一凉,宛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她不是没被人爱过,以前她就被这个男人爱过,哪怕他准备求娶郭清哑的时候,哪怕她和郭清哑水火不容,他对她的关切也比现在多。现在,他更像在尽责任。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样子,她还能赢回他的心吗?
三司会审对谢家的判决出来了。
谢家资助废太子私造火器纯属诬告,但谢明义为谢吟风和镇南侯府诬陷方家玄武王府做了帮凶,情形恶劣,不可饶恕。
谢明义、谢天良被判终身流放,不得返还。
谢吟月揭发谢吟风立功,无罪释放。
谢家献金矿有功,不予追究其他人罪责。
谢吟月请求见驾,说关于奉州赈灾,她有重要情况对皇帝回禀。
顺昌帝想,这次谢吟月绝地求生,硬是在玉瑶长公主报复、谢氏族人背叛、镇南侯府利用和方家对手等几方之间的夹缝中寻出一条生路,可说是智谋超绝,且见上一见,看她怎么说。
于是谢吟月被传进御书房。
谢吟月跪地回道:谢吟风利用镇南侯府的势力,暗中霸占谢家湖州景泰府的祖产,而谢氏族老们居然与谢明义同流合污,瞒着谢天护这个家主签下契书,实在令人心寒。
这都是财富惹的祸。
现官府已将被霸占的祖产归还谢家。
谢天护表示,既然谢氏族人已经放弃这些产业,他也不想收回,愿将这些产业捐给皇家慈善中心,为奉州赈灾尽一份心意。
随着谢吟月述说,顺昌帝嘴角浮现笑意。
这可真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但他深知谢吟月品性为人:行事必有目的。当年因为郭清哑触犯谢家利益,她同郭清哑斗了这么多年,又怎会舍得将谢家产业用来赈灾呢?要说她毫无私心,顺昌帝是不信的。
他沉声道:“这不是你弟弟的决定,定是你的意思。你为何要这样做?跟朕说实话。别在朕面前玩心机。”
谢吟月垂首道:“民妇刚才说过了:财富是祸乱的根本。既然谢氏族人不在乎,我姐弟也不在乎。祖宗的产业被他们败了,我们不想收回来再引起纷争,不如捐给奉州百姓,还是一件积德的好事。
“民妇自信,能带着弟弟再创出一份家业来。
“要说私心,民妇也有。
“民妇恳请皇上:为谢家建一座功德牌坊。”
说完,伏地叩首。
顺昌帝吃惊,断然道:“不行!朕不能答应你。”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见钱眼开”,原来她是要用谢家全部财产换一座牌坊,洗刷谢氏过去的污点,从头开始。
好一个谢吟月!
可是,他不能答应。
谢吟月再加道:“还有民妇的嫁妆!”
顺昌帝肃然道:“谢吟月,牌坊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
谢吟月道:“民妇是真心要赈灾。”
这样的贡献,也换不来一座牌坊吗?
顺昌帝道:“那也不行!朕若给谢家建牌坊,岂不要为方初也建一座?这次赈灾,可是他牵头规划的,不仅考虑奉州眼下的灾情,还考虑了奉州的将来,不可谓不尽心。”
谢吟月有些不平:这么大的功德,为何不能建牌坊?
顺昌帝看出她心思,严正道:“御制牌坊不是随便赐建的。
“郭家第一座功德牌坊,不用朕解释,你也明白:郭织女公开织布机、纺车等机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得起赐建牌坊。
“郭家第二座贞节牌坊,是为郭织女和方初赐建的。朝廷虽然有安抚郭织女的意思,但他们之间的情义确实感动天地、世所罕见。
“除了世面上流传的那些事,还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郭织女被诬陷为妖孽、生死未卜时,方初为了营救她多方周旋,为此,他一纸卖身契将自己卖了,卖给了还是六皇子的朕,就为了请朕在关键时候为郭织女说一句公道话。
“这样的情感,难道当不起朝廷为他们赐贞节牌坊?”
谢吟月霍然抬头,直视龙颜,满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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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这一番举动,你们怎么看?(未完待续。)
第961章 金口玉言
顺昌帝对她点点头,意思他说的都是真的。
跟着又惋惜道:“谢吟月,你错过了一个好男儿。”
谢吟月霎时面色惨白。
她原以为自己放下了,谁知听见这件事,依然不堪承受,心尖锐地痛——为了那曾经的过往,为了她曾经拥有的美好!
她突然就体会了玉瑶长公主的心情和做法。
顺昌帝接着又道:“第三座孝义牌坊是赐给郭清哑儿子的。
“方无适以七岁稚龄,被掳后不但顺利逃脱,反过来深入虎穴,探明卫昭和周巡抚阴谋,为朝廷立了大功,堪称有勇有谋。
“这可不是一般稚子能做到的。
“他又不顾自己安危,为救你女儿差点丧命。
“这样的行为难道当不起赐建牌坊?”
谢吟月哪敢说当不起,反要称“皇上圣明”。
顺昌帝道:“郭清哑公开织机前没有想过为自己竖牌坊,方无适救人前也没有想过。他们母子都没有功利心。”
可是贞节牌坊是郭清哑主动请建的。
谢吟月忍不住在心里回答。
若说郭清哑没有一点邀名之心,她绝不信。
当初郭清哑公开织布机和纺车时,未必想到请赐牌坊,但为郭家竖口碑、创名望的用意非常明显,而不是什么大公无私。
谢家这次捐献的不是几十万,也不止几百万,而是一千多万!
这足以让奉州经济复苏,这不是功德?
顺昌帝道:“你想说郭清哑向朝廷请赐了贞节牌坊?”
谢吟月并不掩饰,回道:“是。”
顺昌帝道:“那并非郭清哑的本意——你当知她的为人,最不在乎世俗眼光——她是为了方家和方初不被人耻笑,才上书朝廷。”
谢吟月道:“民妇如今也是为了挽救谢家。”
顺昌帝道:“但郭清哑和方初的情义当得起朝廷赐贞节牌坊,而你谢家所作所为却当不起朝廷赐功德牌坊。捐多少金银也改变不了!”
他的声音陡然威严,直压谢吟月。
谢吟月额头上沁出汗来,眼中浮现悲哀之色。
顺昌帝放缓了声音,道:“谢家想要朝廷赐建功德牌坊,需在今后的岁月里,以言行做出表率。否则,一个抢了人家未婚夫、族中数人手上都沾有人命、你自己也曾因诬陷罪遭流放的家族,如何赐牌坊?若赐了,朕将无法向臣民交代。不但不能为天下楷模,反被人效仿,以为犯了罪花些银子就没事了。”
谢吟月伏地道:“民妇自不量力,请皇上恕罪!”
顺昌帝道:“谢家的产业,你们收回去吧。”
谢吟月道:“不!皇上刚说,谢家需以言行做出表率,这次捐献,就当谢家改变的第一步。”
顺昌帝沉声问:“你能替谢家做主?”
谢吟月道:“这是弟弟亲口嘱咐的。是民妇怜惜弟弟白璧无瑕,却受民妇和族人连累,因此想为他谋个名声。民妇还是莽撞了,同是姓谢,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谢家带给他的荣辱!”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
顺昌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赐给谢天护,也不行!
静了会,他道:“如此,朕便代奉州百姓感谢谢家。”
老实说,刚才他嘴上拒绝,心里是很惋惜的。
白得了人家这么一大笔财富,牌坊也不肯赐,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想给她一些忠告和劝慰。
他道:“谢吟月,你才智超群,性格坚毅,又有担当,但在胸襟气度和远见卓识上,的确比不过郭清哑。”
谢吟月伏在地上,正要起身,闻言僵住。
顺昌帝诧异,看向一旁太监,似乎问“她怎么了?”
太监懵懂眨眨眼,然后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顺昌帝咧咧嘴,他承认,刚才这话直了些,该不会把她打击的哭了吧?人家捐了这些财富,没一句好话还打击人,有些不厚道。
顺昌帝反省了一会,准备补救一番。
他是皇上,当然不会向人道歉。
他是这么说的:“谢吟月,忠言逆耳,朕是皇帝,没有人比朕更能体会这四个字深意。赞美之言很好听,但逆耳忠言朕也要咬牙听。朕今日对你说了一番逆耳忠言,望你能警醒自身。”
谢吟月抬起头,匍匐参拜,拜了三拜。
然后,她道:“民妇谢皇上金口玉言。”
顺昌帝道:“你起来吧。回头朕让人去谢家交接。”
谢吟月再谢,然后起身,恭敬地后退。
从皇宫出来,她脑海里不断回荡顺昌帝那句话。
“你的确比不过郭清哑。”
……
韩希夷赶了马车来,在皇城南门外等她。
见面,问罢无事,让她上车。
她让他先回去,说她要去谢家。
“有些事需要解决。”她道。
“不用我去吗?”韩希夷问。
“不用。这是谢氏家事,原本我这个外嫁女也不用在场的,恐怕会牵涉一些纠葛,需要我解释,才要去。”谢吟月解释道。
韩希夷大概明白为何事,想自己的确不适合在场,因此也不多说,却亲自送她到谢家那条街,又留下几个人护卫她,才离开了。
谢家,已经分崩离析。
谢天护当着几位族老面宣告,要净身出户,另立门户。
谢氏各房都无言以对。
他们曾经对谢家大房做的事,让他们张不开口挽留谢天护,也挽留不住,只能面对现实,假意商讨分家业。
谢天护冷笑,说他什么也不要。
众人都诧异,心生不妙感觉。
谢天护道,他们暗中转让给谢吟风的产业,官府虽然有心发还,但他放弃了,直接捐给皇家慈善中心,用于奉州赈灾。
既然他们不在乎,他更不在乎。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三老太爷哆嗦道:“你……你怎能置族人于不顾?”
谢天护道:“三太爷说错了!这可是你们先放弃的。你们瞒着我这个家主,将祖宗的家业拱手让人,我为什么要坚守?”
众人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