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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
“在下入世阁方锐,有要事相扰,还请主人出来一见。”他人立船头,拱手行礼,声音中隐
挟内劲,遥遥传出,便是百丈之外亦可听清。
但是大船静寂无声,没有一丝反应,就像空无一人般。连纪空手也不由在心中纳闷:“听那
两人的对话,显然是武林中人,此刻竟然连方锐也不放在眼中,这可有些奇了。”
方锐连呼三声,都未有人应,心中不免有气,放高嗓门叫道:“主人既不相见,请恕方锐无
礼了!”他大手一挥,正要下令手下跳船而上,却听得大船上有人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见我家主人!”
话音一落,蓦见大船之上灯火燃起,人影簇动,竟有数十人之多,每人手中各持火把,照得
大船亮如白昼,声势慑人。
纪空手心中惊道:“原来这大船上藏有这么多人,可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踪。”身子不
由自主地又往里缩了几寸。
但见这群人一分为二,各列两行,站立甲板之上。一个年近五旬的青衣老者缓缓踱步而出,
步履虽慢,却极有韵律,每一步踏出,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方锐见得此人,脸上立时色变,心中惊道:“这不是知音亭的吹笛翁吗?素闻知音亭不问武林之事,门下少有人涉足江湖,
此时此刻,他却现身九江,难道也想意图不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惊惧,双手抱拳道:“原来是吹笛翁在此,这可叫方锐失了
礼数。此刻在下有要事在身,乞求一见你家主公,不知船中是五音先生,还是小公主?”
他口中説的五音先生,正是知音亭首脑人物,相传此人武功之高,已经排名天下前十之列。
论身分地位,便是与一代权臣、入世阁主赵高相比也不遑多让,方锐当然不敢托大。而那位小
公主,则是五音先生的爱女红颜,据説其相貌音律俱是一流,更对武道素有心得,方锐久仰芳
名,也是迄今不曾见得芳容。
吹笛翁见方锐言语恭谨,神色稍缓。他对方锐之名也有所闻,知道其人乃入世阁八大高手之
一,自然不敢小觑,执回手礼道:“我家小公主一向不见生客,方先生虽然身分尊崇,只怕也
要失望而归了。”
方锐听之,心中暗怒,他身为入世阁高手,行走江湖,原是骄傲横蛮惯了,若非对方是赵高
一心笼络之人,他又岂会如此礼数周到,谦恭顺从?当下轻哼一声道:“换在平日,方锐自当
退避三舍,不敢打扰小公主的清思,只是此刻方锐追缉入世阁要犯,还望吹笛翁通融一二。”
他言下之意,大有一言不合强行搜船之举,双方属下更是持刀在手,怒目横对,空气中洋溢
出一触即发之势。
吹笛翁看在眼中,冷冷一笑,双手背负,竟似不将方锐放在眼里。他与方锐都是齐名的高手,素有闻名,只是不曾交手,倒想藉此机会一较高下。
纪空手人在远处,亦感受到了这两大高手泻溢空中的杀气。他早知这二人的身手远胜江天、
毛禹之流,但他的心中却不似先前那种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二人的功力虽
高,但他们形成的气机磁场并非不可捉摸。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异力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补天石异力在经过了短暂的
磨合期后,已经与他的先天生气浑然融为一体,若论内力雄浑,当世之中已是少有人及。加上
他在与申帅一战中明显找到了高手的自信,使得他已经可以窥探到高手之间对垒时对武道的理
解与演泽。
虽然方锐与吹笛翁相隔数丈,人立船头,纹丝不动,但是纪空手却看到了两人都企图利用自
己强大的内力控制双方相峙的空间,那涌动的气流宛如黑云压城,在挤压碰撞中爆闪出大战在
即的战意。
初春的湖风,已不似严冬时的酷寒,倒是多了一丝春天的清新。就在方锐眉心一跳,伸手按
剑之时,他蓦然听到了一个淡如云烟、飘渺于广阔天地之间的箫音。
箫音幽咽,和着悠悠的湖水荡漾而来,宛如情人的哀诉,又似来自云天之外的一片流云,使
得闻者俱都沉浸在这悠然缠绵的意境之中。方才还是漫天弥漫的杀气,便在这醉人的箫音中如
丝般一点点地化入空中,直至无形。
一曲既终,余韵犹存,纪空手仿如梦中初醒,灵智一清,已经辨明箫音的来处正是这艘大船
的客舱中,想来吹箫之人必是这些人口中所説的“小公主”了。
他心中一荡,寻思道:“能吹奏得如此绝妙好曲之人,想来必是国色天香一流的人物,我若
有幸一见,也算此行不虚了。”他一心只想佳人真面,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此时正处于危
局之中。
方锐拱手道:“久闻小公主对音律的领悟已臻化境,今日所闻,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小公主
不愿相见方锐这等俗物,那方锐只有告辞了。”
他和吹笛翁虽未过招,却在相峙中掂量到了其人功力,当然不敢贸然动手。而更令他感到恐
惧的是,小公主的箫音看似温婉平和,却似有一种内劲贯入箫声之中,对自己的战意有着不可
抗拒的仰制作用。他认清形势,明白自己倘若用强,定然讨不了好,倒不如忍一时之气。更何
况他也拿不定纪空手是否藏匿于船中,若是因此与知音亭发生冲突,未免得不偿失。
方锐拿定主意,挥手让众属下撤离,只一时半刻,小公主所居的豪华大船附近数十丈内,再
也不见半点船只。
吹笛翁拍一拍手,属下手中的灯火俱灭,整个船上又恢复到了先前如死寂般的状态。
纪空手轻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正要重新潜回舱中歇息,突然间他感到了自
己身后有异,急忙回头,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暗黑的夜色中似隐似现,有一种説不出的
诡异,更有一种説不出的飘逸。
纪空手心中一沉,忖道:“此人接近我一丈范围内才被我发觉,可见功力之高,绝非我所能
比。幸好她并无恶意,否则吾命休矣。”他的耳目已是极为灵光,自然认得来者是个少女,心
中不由暗叫:“莫非她就是小公主?”
面对来人,纪空手明知反抗无用,心中也不惊惧,微微一笑道:“在下被人追杀,慌不择路,借贵船暂避一时,不想打扰了主人,得罪莫怪。”
这少女眼神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显然没有料到纪空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不由冷
冷地问了一句:“你就是纪空手?”
“纪空手只是淮阴城中的一个小无赖,又非名人,谁会冒名顶替?不错,纪空手正是区区在
下。”纪空手明知抵赖不了,便一口应承,倒想看看知音亭这帮人又会怎样对付自己。
他从小生活在市井之中,残酷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坚忍不拔的性格,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
对待万事万物都是毫不在乎的味道,大有“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势头。
红颜只觉眼前一亮,似乎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与她説话。她身为五音先生的掌上明珠,
自幼受宠,又得他人的拥戴,仿若众星捧月,在知音亭的地位极受尊崇。平时便是有人大声对
她説话亦不得见,偏偏纪空手这副无所畏惧的痞子形象让她心生兴趣。
“你很坦白,不过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红颜的眼中射出柔和的光线,语气却依旧冰冷。
“我现在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谁见了都想咬上一口,你难道不是这样吗?”纪空手嘻嘻一
笑道。
“放肆!”从红颜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吹笛翁,他显然不想让纪空手胡説八道,得罪
红颜。
红颜小脸一红,一摆手道:“让他説吧,他的话粗理却不粗,至少他没有説错,我的确是对
玄铁龟很有兴趣。”
红颜的直言不讳让纪空手怔了一怔,他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佳人来,虽然夜色之下
看不真切,但他分明感到了这张俏脸上的那一份羞涩。
“这位小妹的箫技已是一绝,説话又如此好听,想来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难得她如此清纯,説话全不掩饰,可真是合了纪哥我的脾性。”纪空手不免胡思乱想起来,见面不过半晌时刻,他在心中一厢情愿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竟然以哥、妹暗称起来。只是吹笛翁那犀利的
目光透过夜色狠狠地扫来,才使他心中一凛。
“我并没有乱説一气,事实如此嘛!先是问天楼的凤五,接着又是入世阁的方锐,还有卓小
圆、殳枝梅带来的申长老,哪个不是对我心存势在必得?”他看了看红颜惊讶的脸色,忍不住
又附上一句:“便是连你们也想插上一杠,我难道还不是人人欲抢的香饽饽吗?”
红颜虽然料到武林中人对玄铁龟的觊觎之心,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问天楼与入
世阁之间竟然为了纪空手已经明争暗斗起来,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听纪空手所言,他已经偷听
到了自己与吹笛翁的对话,以她二人的功力尚不能察觉,可见此人确有异于常人之处。
“纪公子所言极是,但红颜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就玄铁龟一事,向纪公子讨教几个问题。”红颜摆明自己的立场,继续説道:“此处风大,又有入世阁的人在旁监视,如果纪公子不
介意的话,不妨移驾舱内,你我细谈如何?”
她的言语极为有礼,自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纪空手难得听到有人叫声“纪公子”,
心中高兴,便随在她的身后,进了一间客舱。
这间客舱不大,却焚香置琴,极为雅致,两人刚一坐定,吹笛翁已吩咐下人燃灯上茶。
烛火在舱房中燃起,驱散了黑暗,纪空手借着光亮望去,突然“呀……”地一声,几乎不敢
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知音亭的小公主至多也不会超过十六七岁,却丝毫不带一丝稚气,她的整个人长得非常
贵气,清秀典雅,宛如温室长成的牡丹,高不可攀。她的骨肉匀称,姿态优雅,文静大方中不
失少女应有的矜持。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交触下,红颜在心中惊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呀!”竟然开启了少女心扉的一道缝隙。
她所见到的纪空手,无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纪空手,他的大胆,他的智慧,他那毫不在乎的
神态,他那略带几分忧郁的眼神,无不构成一个具有独特性格的男人形象。他的年纪不大,脸
上却有着饱经世事的沧桑;他的身材并不魁梧,却有着充满力感之美的剽悍。在红颜的眼中,
她仿佛看到眼中的并不是纪空手,而是一头夜行于大漠黄沙之中的苍狼。
相对的一望只是一瞬,但在彼此之间似乎都留下了对方美好的印象。当红颜发现纪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