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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耳边‘吱呀’一声传来开门声,紧接着; 黑暗中传来了那熟悉而安稳的声音,“不要慌,看前头,有一条光线就在你面前……”
王五感觉有只手,握了下自己正在黑暗中摸索的手臂,慌乱的心情顿时好像受到了安抚,慢慢也镇定了下来。王五按着方善水说的看去,果然看到前头好像出现了一条门缝,门缝外有微弱的一线光芒透进来。
王五正犹豫着,就听到方善水说:“走吧,我们出去。”
“吱呀。”王五伸手打开了门,蓦然呆住了,晨光熹微,带来一丝灰白的亮色,隐隐已经能看清楚前头仿佛村落般的聚集地,错落古怪的小院,歪歪扭扭,该宽的地方窄,该长的地方短,仿佛被哈哈镜不正常地放大缩小了一样。
王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惊骇道:“这……这是我梦里的场景,难道我在做梦?”
方善水对仰头不敢置信的王五道:“没有,你现在是醒着的,只是看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你应该是看到一个村落?看看这里有多少家住户。”
王五朝外扭着头四下看了看,眼中看不清楚的灰黑倒影飞速流转,他好像数了数,对方善水道:“大概三十多家,还有几个不太一样的地方。”
方善水听罢,回头告诉陈家铭:“拿四十个罐子。”
陈家铭立刻点头道好。
陈家铭对方善水有盲目的自信,无论他干什么都觉得靠谱,不过他身后的一众人等,却只觉得非常古怪。
王五好好的突然发神经了一样,大呼小叫说看不见了,又忽然打开门,对着门外糟乱的工地惊呼什么梦里的场景。
经理觉得方善水可能是催眠了王五,让他产生了不正常的幻觉,几次欲言又止,陈家铭都没有理会,只是催他们赶紧拿上足够数目的罐子,经理工头们,连带着十来个工人,一人拿上两三个罐子,甚至陈家铭自己也拿了两个,都跟在方善水身后。
经理和工头等人抱着罐子面面相觑,虽然看不太明白这位大师的名堂,但是老板都这么入戏,他们也只能陪着了。
方善水见陈家铭等人准备好,就拉了下王五,示意他可以走了:“现在带我去最近的房子那里。”
王五迟疑地点点头,摸索着往前走去。
王五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他听得到方善水的声音,感觉得到方善水抓着他的手臂,但是却看不到人,还有他的同伴、工头,刚刚十好几个人在这里,一转眼,别说声音了,他甚至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仿佛和他们置身在不同的世界一样。
所以,虽然王五能看到前头的路,但总怕幻觉和现实不一样,会磕到碰到。
王五慢慢踏出门去,摸索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才放开手脚,慢慢走快,直向目的地。
眼见方善水和王五出去,陈家铭嘱咐了句“都跟上”,就一马当先提着两个罐子追在方善水身后,其余众人见状也不敢怠慢,呼啦啦地抱着罐子跟了出去。
前头的王五走得很慢,仿佛鬼打墙一样弯弯绕绕,时不时还莫名地原地踏步两下,在这渐渐漆黑的夜色中,夜枭的叫声远远传来,显得王五越来越怪异,看得追在后头的人也越来越心寒。
“王五那是在干什么?”
“简直跟中邪了似的。”
“也有点像鬼打墙。”
……
正说着,忽然一阵凉风吹来,风声呜呜呼呼的,仿佛有人在耳边冰冷的呼吸,众人一抖,看看四周,好像人群中莫名多出了一两个人影似的,渐渐也不敢说话了。
若不是那位年轻的大师,一直淡定地站在王五的身边,这些人估计这会儿都不敢再跟了。
王五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在他的眼中,他就是慢慢地走向了眼中的村落,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终于走到了地方,来到了村头的第一家住户,他仰头看看这栋瓦房,这房子歪七扭八的,高低错落不弃,仿佛快要被挤烂捏坏一样。
王五指向这个房子:“第一家,在这里。”
王五却不知道,自己指的房子,在身边人的眼中,却是一片碎石瓦砾。
跟在王五身后的工人们,蓦然一冷,看着王五所指的地方,仿佛那里有一堆鬼怪,正回望着自己一样。
陈嘉铭第一时间往方善水身边靠近了些。
方善水也看了两眼王五所指的地方,随即问:“门牌在哪,能帮我指出来吗?”
王五点点头,在原地仿佛转圈一样,他好像绕了大半圈,实际就是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蹲下,手摸上了一粒碎石:“在这里。”
方善水点点头,弯腰将那粒碎石拿了起来。
王五看着自己眼前畸形的房子上,蓦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那手仿佛抓着模型玩具一样,跨擦,蓦然将整栋房子拔地而起,王五感觉空间似乎被撕裂了,大地都在震荡,一时间站都站不稳。
王五大骇,被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叫道:“房子,房子,手,手。”
这一幕太惊人了,虽然王五知道自己看到的可能是假象,可能是幻觉,但是那么大的房子,就在他眼前直接被一只从天而降的举手,这真是比什么科幻片都惊人。
王五还看到那升空的房子,院中出现了两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老人家虽然拄着拐杖,确实飘出来的……他们没有腿,膝盖以下是空白的。
老人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仿佛要拜神一般,丢了拐杖举起双手就要五体投地,用王五听不懂的老方言哎哟大叫。
方善水:“打扰了,无须害怕,我送你们去受一番香火,好早日投胎。”
腰包上的两个寄身,啃完了没什么味道只是嚼着玩的丸子,上上下下地爬了一会儿,就看起了方善水搞拆迁。
没有了零食,两寄身都非常无聊,最后一点棉花线也被主体扣着打毛衣了,若不是方善水拦着,它们都要蠢蠢欲动地亲自动手替方善水搞拆迁了。
王五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瞪地老大,长大的嘴半天没有合不上去,直到空中出现方善水的话后,那房子中的老人果然不再惊怕,然后慢慢随着那栋消失不见。
后头的一群工友们,刚刚还有些害怕,现在看着王五这个样子,又不禁抓心挠肝地好奇起来。
“王五怎么了,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真的见到鬼了吗?不知道他看到的鬼长什么样子。”
大家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这会都恨不得自己也能够看到。
方善水招手让陈家铭打开罐子,将手中的石粒放进了褐色的罐子中,将盖子盖上后,并指从盖子往罐身上写字。
待方善水行云流水般画了几个云篆,一笔落尽,他的指尖蓦然亮起光芒,罐身上出现了几个仿佛印上去的红色字体。
方善水将封好的罐子递给陈家铭。
后头一堆人,顿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陈家铭手上的罐子,陈家铭似乎被众人的好奇所感,忍不住代为发问:“大师,这上头的字是什么?这罐子现在是做什么用?”
方善水解释道:“这是户名,罐子是拆迁的暂时安置地。”
……说来,他还是强拆。
方善水心中忏悔,若不是赶时间,他就先做法沟通一番了。
正在打毛衣的手办师父,似乎感觉到方善水心思波动,腾出小手来拍了拍方善水,举起它的爱心毛衣给方善水看,方善水这才微勾唇角。
陈家铭等人听了方善水的话,面色却一阵古怪。
拆迁?给鬼拆迁?
那这罐子里莫不是装了一家鬼吧。
陈家铭顿时觉得手里的罐子有些烫手,身边的保镖见他这样,立刻很有眼色地用空罐子和老板替换了一下,陈家铭才松了口气。
王五也听到了方善水那关于拆迁的解释,简直要给方善水跪下了。
陈家铭等人大概只觉得方善水的说法好笑,但是亲眼目睹了方善水那手拔式整体搬房的拆迁方法,王五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裂掉了。
方善水扶起王五,说:“我们去下一栋吧。”
王五不敢不起,来不及去拾自己碎裂在地上的三观,就恍惚地跟着方善水的指示走了。
王五木然地指向一个又一个门牌,然后看着眼前的一栋又一栋巨大而怪异的房子拔地而起,以及每家每户都有几只鬼在地动房摇中被吓出来,慢慢地已经忘记了惊吓,只剩木然。
甚至王五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助纣为虐,带鬼子进村施行三光政策的汉奸一样,已经碎裂的三观完全拾不起来了。
方善水将一个又一个土块石块扔进了一个又一个罐子里,写上户名盖好,身后抱了写字罐子的人,都仿佛抱了一堆炸、药包,个个面色凝重又提心吊胆。
王五走着走着突然一顿,看着空白的黑暗处咦了一声。
方善水侧头问:“怎么了?”
王五站在原地,做出倾听的姿势,说道:“有人唱戏剧,跟那天我梦中的情形一样。”
听了王五的话,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去侧耳倾听,但是谁也没听到王五说的唱戏声。
这时,王五突然看到,刚刚被方善水连续拆了半村房子,都没什么动静的村落,竟然突然热闹了起来,似乎是天大亮了,挨家挨户都起床了,外边正好有唱戏的,村子里的各户人家,就一个个打开门来,往那唱戏声传来的戏楼里去。
沿路看到少了些房子,这些用膝盖飘着走的鬼们,有些还有点奇怪,但也不是很在意,有些则直接老糊涂了,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顾着去听戏。
王五赶忙躲了一下,怕这些鬼的余光扫到自己,同时赶忙将他看到的情形,说给方善水听。
方善水沉吟了下:“我们先不拆迁了,你看到他们听戏的戏台子在哪里了吗?先去那里看看。”
王五一听简直要哭了,看见是看见了,可是那么多鬼都在朝那里走啊,难道要他也混进去?和鬼一起去听戏??
神呐!
见识过方善水拔房子的一流强拆水准,王五不敢说不,尽管害怕,还是哭丧着脸跟在了鬼队伍最后头,带着方善水一起,没多大会就排进了天一大亮就开始传出唱戏声的戏楼。
213、二一三
王五进了戏楼; 只见中间天井处搭了好多的桌椅板凳,前头一个两米高的戏台子; 红毯铺着,花布绕梁; 屏风搭着,角落里一堆无人照管的乐器,在自动地吹弹敲打,古怪地发出一阵阵的铿铿锵锵的乐声和节奏,配合着台上的生旦们,咿咿呀呀地凑着一出四郎探母的前奏。
王五前头飘着的鬼魂们,已经木着脸进了戏楼; 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有雪白得仿佛纸扎的人; 推着零嘴茶水的小车,在旁吱嘎吱嘎地经过,不时有人招手招呼,递去一些。
王五有些害怕; 在门口踟蹰不想上前; 但是刚停了一会儿,就听到背后贴着自己传来一个幽凉的声音。
“走啊……你挡路了……”
王五本以为自己是排在队伍最后的人,没想到身后居然还有鬼缀上,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跳起来,幸好这时,王五被臂上看不见的手一压; 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才镇定下来。
“别怕,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