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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钱,还不包括闻乐喜给的十万两。
五十四万两,加上闻乐喜的十万两,再减去要给水龙王的二十万两,剩下四十四万两。
四十四万两,陆落折合下人民币,大致等于六千七百万元。
所以,她们还是有钱的。
至少启动资金有了。
有了这笔钱,哪怕是被退亲回去,陆落心情也不错,闻氏的情绪也好转。
她们通过钱庄,先这笔钱转到湖州府,然后带了三条大船,装了满船的东西、一家子人,返程往湖州府去。
临行的前一天,很多人来送行,送到了通州,包括叔公闻乐喜,也包括成阳大长公主。
陆落站在甲板上,搀扶着她母亲,和岸上送行的人挥手告别。
她们到通州的时候,是晌午了。
初春的骄阳,暖暖照在她们身上,给陆落和闻氏都镀上了璀璨温暖的光晕。河风缱绻,摇曳着衣摆,撩拨着兜帽。
一阵风,陆落的兜帽被掀翻了。
她满头的发,暴露在阳光下,也暴露在视线里。
陆落已经是一头花白的头发了,青黑越来越少,白发越来越多,白而有光泽,似银丝。
陆落逐渐是鹤发童颜的模样了。
船离开了码头,渐渐融入了天水相接之处,浪花翻滚,波光粼粼。
一路过了烟柳画舫、杏雨杨花,陆落和母亲在景耀六年的七月初,达到了湖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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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故土与故人
故土的风,温醇又缠绵,似只柔软凉滑的手掌,拂过伊人鬓角。树叶窄小浓密,投下来斑驳的阴影,也是细小的,像一地细微香蕊。
陆落第一个见到的故人,不是老宅的亲眷,却是现任湖州知府的陈容枫。
陈容枫一袭平常夏布衣衫,带着两个随从,静静立在码头旁边的阴凉之地。
他身材起身,气质儒雅,风采翩翩,看不出半点官吏的模样,像个风流才子。
不过,他也的确是才子,这官位还是借助家庭的关系讨来的,不是他政绩所得。
“我收到了闻公公的信,就派人在码头留心,算着你们这两天也要到了。”陈容枫上前,跟闻氏和陆落见礼。
他笑容和煦,似春风般明媚温暖。
陆落头上带着薄纱的帷帽,隔着纱幕和陈容枫相见。
她不喜欢帷帽,不过是为了遮住了满头的银发。
被阵法反噬,陆落这半年来,头发一点点花白,如今终于全白了。
辛筝送给她的野山参,也是她吃完了,没有扭转发丝的变色,却令她气色红润,银发光泽。
不难看。
别说陆落,连闻氏和丫鬟们也觉得她的银发不难看,不是那种苍老的枯干,而是顺滑亮泽,似一头柔软的银波。
陆落仍是一头好看的发丝,只是颜色惊世骇俗罢了。
都是那只野山参的功劳。
“十二老爷。”陆落撩起了薄纱,和陈陈容枫见礼。
陈容枫不太好意思使劲盯着她瞧。没发觉她的异常,称呼她为“五娘”,不乏亲昵熟稔。
在京里没什么感觉,异地重逢,喜悦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准备了酒宴,给夫人和五娘接风。”陈容枫道。
他言语温柔,神色诚恳,叫人不忍拒绝。
况且他是一方父母官,陆落以后需要他的帮衬,又是老朋友。就没有客气。道:“多谢十二老爷。”
今日始归,下人们搬行李,收拾屋子,也是一番忙碌和错乱。闻氏和陆落现在回家。都没地方落脚。
不如等他们收拾妥当。陆落和闻氏再回,要见亲人也不耽误一顿饭。
船上的饮食,把人的胃都磨瘦了。一下地就要热汤饭,闻氏也高兴。
“大人费心了。”闻氏道,然后数落陆落,“别再叫十二老爷了,如今是陈大人,礼数不可废。”
“一样的,五娘怎么叫得顺口,就怎么叫吧。”陈容枫心情不错,人也开朗了些,笑容倜傥温柔。
陆落眼珠子微转,很想和陈容枫套近关系,将来行走诸多方便,于是道:“陈大人跟叔公是忘年交,品德高洁,不如我称呼您为十二叔吧?”
陈容枫神色骤变,愕然看着陆落。
他温柔的笑容,似卡在了脸上,缓缓褪去。
闻氏轻咳,给陆落使眼色。
陆落也没想到陈容枫反应这么大,自己也尴尬:太急促了,这样直接套关系,功利心太强,遮都遮不住。
“陈大人,您别跟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闻氏欲解释。
陈容枫的神色,又慢慢柔和下来,唇角却又一抹苦笑。
“我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害怕,听人有人叫我叔叔,心里就惊一下,好似又老了。”陈容枫叹气,跟陆落和闻氏解释,“五娘,咱们可以兄妹称呼。”
“是。”陆落微笑,从善如流。
攀结关系,肯定需要把对方至于高位,将对方视为长辈是一种尊重。
陈容枫不买账,陆落就不坚持了。
虽然陈容枫当时微微变了下脸,而后他也极力热情,周到又不叫人无措,着实很会处事。
到了酒楼,陆落摘下了帷帽,露出满头的银丝。
陈容枫又是一愣。
“。。一言难尽。”陆落笑着,想支吾过去。
“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说。”陈容枫笑着,柔声安慰她,“这样也挺好的。。”
闻氏和陆落都不明白他说“挺好”是什么意思,见他识趣不追问,她们也松了口气。
宴席间,彼此说了些事。
陈容枫问起京师,问起他女儿陈璇,问起他的家里人。
陆落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了他。
陈璇挺好的,太后很疼爱她,听说等景耀八年,小皇帝满十五岁,开始亲政,后宫那四位小姑娘,都要封赐。
陈璇应该是妃位。
皇帝到十八岁才立后,到时候重新选一个,还是立宫里那四位其中之一,就难说了。
“璇娘性格和一般女孩子不同,她喜欢宫里。”陈容枫提到女儿,又是骄傲,又是想念,一时间百感交集。
陆落也问陈容枫,最近湖州府可有什么大事。
陈容枫说了几件,都跟陆落没什么关系。
闻氏也问话。
而后,都是闻氏和陈容枫交谈,陆落默默坐在旁边吃饭。
饭后,他们又略座,闲谈了半个时辰,陈容枫这才送她们回府。
出了酒楼上马车的时候,陆落先搀扶她母亲,再准备自己上车,却听到陈容枫站在身后不远处,喊了句:“五娘。。”
陆落站定了身子,回眸看他。
她纱幕之下的眸光,也盈盈雪亮,能照到人心里去。
陈容枫顿了下。
微微静了下心,陈容枫说:“你的头发,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陆落失笑,道:“多谢。”
“过几日安顿妥当,就到我府上来做客。”陈容枫又道,“公公一直很照顾璇娘,他老人家托付我照顾你们,我不能懈怠,辜负了公公。”
他好似怕自己的热情被陆落误解,解释道。
陆落一直觉得陈容枫是君子,谦和纯净,正值温柔,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道:“好,那我一定登门叨扰。”
陈容枫颔首。
他亲自送陆落母女到了家。
等陆落她们回来的时候,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大门口安静。
院墙刷了崭新的粉,朱红色的大门重新漆过了,颜色秾丽鲜艳;换了两个黄灿灿的门钹,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过年的时候修葺的,那时候陆其钧还没有去世,如今新墙上添了白幡,表明这户人家正值热孝。
陆落看到这院墙,心突然就定了。
整整四年了,从来没这么踏实过!原来,这才是家的感觉,任何地方也取代不了!
陆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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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天缘(吾晓舞和氏璧+)
湖州的青敖湾,不是水泊,而是街道。
青敖湾有条小支流,约莫半里宽,直通太湖,蜿蜒曲折,将整条街分成了南北向,古来江南人临水而居,逐渐成了门庭。
住在青敖湾的,约莫四五十户,九成都姓陆。
陆氏祖先从几百年前就定居青敖湾,历经过战火,蒙受过灾荒,也享受过繁华,如今子孙没什么名气,青敖湾也不见经传,并不繁华。
陆落的家族,是青敖湾中最普通的一户,既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落魄,更不是子嗣最繁茂的,中规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十年前闻氏带幼女回来,二伯母帮衬着,置办了一处小院子。
两进的院子,三十来亩,小巧精致,亭台楼阁都是崭新的。
十年过去了,小楼朱红新漆盖旧漆,层层叠叠的。因闻氏重保养,每年都要粉刷一次,小院看上去有八成新。
没有金砖玉瓦,没有玳瑁贴门,陆落家的小院,清素宁静。
进了大门,两边各是白墙黛瓦四间外厢房,左右种着两株枣树、两株桃树。
青石铺满了小径,小径两旁又种了矮矮的冬青,青翠欲滴。
小径的尽头是垂花门,院墙上布满了爬山虎,风过,翠浪摇曳。
垂花门口,穿着宝蓝色夏布褙子的老妇人,正两目嗪泪,望眼欲穿的等着。
是陈姨奶奶,陆落的祖母。
“姨奶奶!”陆落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陈姨奶奶有点巴结,一激动或紧张,就说不出来话。
她拉着陆落的手,眼泪滚将下来。
闻氏也上前,叫了声“姨娘”,一番契阔。
大家进了内院,陈姨奶奶伤感良久,既有久别重逢的感慨,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一直抹泪。
真正为陆其钧哭的。只有他的生母陈姨奶奶。
“您别难过了。瞧见慕儿了吗?”闻氏转移陈姨奶奶的注意力,提起了陆其钧的庶子,陈姨奶奶的孙儿陆慕。
陈姨奶奶半晌才止住哭,声音暗哑道:“瞧见了。”
陆落还带着帷帽。陈姨奶奶想看看她。又好奇她怎么进了内院也不摘。就多往陆落头上瞧了几眼。
犹豫了下,陆落摘了下来。
“啊!”陈姨奶奶被陆落这头银发吓到了,神色大变。一时间有点气短。
闻氏连忙扶住了她,给她顺气,再三说:“没事,没事,您别怕。。”
陈姨奶奶片刻之后心下方定。
而后,她又抹眼泪,很是伤心。
陆落和闻氏耐心劝她,劝了半晌,三姨娘霍氏也带着孩子们来了。
三姨娘她们下船就由丫鬟们领着到家了,先在西边的小苑落脚。
满满当当一屋子人,陈姨奶奶打起精神,心里也喜欢。若是儿子没死,就更圆满了。
“去、去北府见礼。”没说几句话,陈姨奶奶结巴着,对闻氏道。
北府,就是陆家老宅。
青敖湾被小小的支流分成南北,中间架了三处竹板小桥,互通来往,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
陆落家的院子在支流南边,老宅在北边。
在湖州府的时候,不能把对面叫“老宅”,只好称“北府”。
陆其钧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