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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陆落应下了。
陆落也没想过再去找颜浧,所以师父的要求,她不为难。
师父留下了两件事给陆落,第一是维稳天下,第二是找到在苗疆遇险的石庭,陆落都答应了。
这时候,千衍才想起坐在旁边的水长宁。
“长宁。”千衍喊他。
水长宁起身,跪到了千衍床边,低声道:“老祖。”
“。。。。。。当年我收石庭为徒孙,是为了继承你的香火,让他做你的徒弟。我走后,他就是你的子弟了,你协助落儿,去苗疆找到他。”千衍道。
“是,老祖。”水长宁道。
在老祖收颜浧之前,他有过五位徒弟,每次都是等他们去世了,他才会再收下一位。
水长宁是他的第二个徒弟。
他的每个徒弟转世,骨子里都会带着术法,有的人做了道士,有的人则选择无视它,只想做个平凡人。
千衍不强求。
但只要是术士这行的,他就要去找到他们,辅助他们成才。
水长宁是千衍那五个徒弟中,唯一一个在术士这行的,他生在术士世家,所以老祖找到了他。
找到归找到,老祖是不会再收水长宁为徒,更不准水长宁叫他师父。
水长宁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只是听老祖说过。
仔细说来,水长宁的前世是陆落的师兄,他们是同门。
当天晚上,千衍就去世了,身体里的三魂七魄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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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告别
师父离开之后,陆落伤心了好几天。
想着再过十几年,又能重聚,这伤心也很快就过去了。
这种时候就知道术法的好处,你在乎的人,不会真正的永远消失。
陆落后世经历过她母亲去世,她懂得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
好在她不用为师父的离开再去承受那些。
“我的遗骨烧掉,彻彻底底的,这样才不会妨碍我投胎。”师父这样叮嘱过。
陆落也如实做了。
她在大殿的丹墀上,化火了师父,骨灰放在天地牌位的下方。
师父临终两条遗言,第一条还要等几年,暂时不急;而石庭遇险,陆落要先去找他。
水长宁要辅助陆落,随行去苗疆。
她都没顾上和水长宁说话。
水长宁亦寡言少语,态度清冷。
陆落收拾东西,一切照师父的吩咐,处理山门之事。
山上做杂务的道人,依旧留着,每日打扫山路和清理大殿房舍,陆落给足五年的银钱……不光是给他们,还要给庄子上的人。
这笔钱,师父的地窖里有。
地窖设了法阵,除了陆落,谁也进不去。
师父的地窖堆满了金银珠宝。
陆落一进去就闪花了眼,想起小时候看过西方电视剧里恶龙的窝,到处都是宝贝,简直一模一样。
陆落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
她锁好地窖的法阵,把银子交给一个叫清和的道人。由他负责山上和农庄,这也是师父说的。
五年之后,陆落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要再次回来。
这也是师父吩咐过的。
五年要回山一次,养护好山门,以及他们的农庄。
这是家!
家里不能断香火,不能长期无主。
这段日子,除了老祖火化那天,柏兮出来行个礼,其他时间都在屋子里。或者去山顶打坐。不理睬陆落。
陆落把琐事办妥,决定明早下山,就去见了柏兮。
柏兮在他的屋子里。
陆落进来的时候,他在打坐。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落知道他还在生气。
在阵法里两个人的愉快生活。被最后几年毁了。陆落也难过。
“。。。。。。。我明天要走了。”陆落看着他,无缘无故想起这将近两年半的陪伴,特别是第二年。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陆落的心就闷闷的疼。
她竟舍不得这个毁了她姻缘、又杀人如麻的家伙。
这个瞬间,她只能记得每次下阵法,他都在她身后,保障她的安全,让她放心又胆大,进步神速。
也只记得他偷鸟蛋给她加餐,时常替她摘花,事无巨细照顾她,这不是他的本分,而是他的情谊。
更只记得他嘘寒问暖的关心,两年逗趣的欢乐。
曾有个实验:把两块肉紧紧挤压放在一起,时间久了,它们就彼此融合,再想分开就要揭掉一层皮。
人的心,不也是肉长的吗?
他们两年半的相处,就此分开,也是要揭掉一层皮才能撕开的。
怎能不痛?
陆落心里发潮,她说完这一句,后面的话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她体会到了告别的艰难。
早知道这样,她直接走就好了。
“知道了。”柏兮没有睁开眼,他若无其事道。
他们俩在阵法里,发生了很多事。
现在却不说话了,陆落觉得她错得更多。
她想要描补,甚至想要解释,偏她都没有立场。
“你答应过我师父,五十年不离山门,你不会反悔吧?”陆落又问。
柏兮薄唇微抿,不答。
“请你留在山上,哪里都不要去。”陆落道,“你踏出山门,咱们以后就是敌人,你杀邵家和杭州府那两百人的账,我就要跟你算清楚!”
她的话说得狠绝,心中依旧潮湿,她想哭。
陆落不能当着柏兮的面哭。
她一哭,柏兮就会知道她舍不得,无论如何也会跟着她走的。
陆落掌控不住他,他脾气大,性格冲动,陆落怕他再次大开杀戒,殃及无辜。
留他在山上,是最安全的。
对他好,对陆落也好。
“你做我的敌人?”柏兮终于抬眸,眸光阴沉,“你不够格!”
柏兮说过,术法不分高低,只分人。
陆落学会了千衍的全部术法,但是她不是千衍,她还没有到师父那种程度。
师父是修行千年的,他对付柏兮绰绰有余,陆落却不行。
她此前的确还不是柏兮的对手。
术法不是学成就可以了,它需得一步步加固。
“再见,柏兮。”陆落有点忍不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失控。
她想哭。
转过身子,陆落快步走到了门口,柏兮在身后喊了她一句。
“落落。”
陆落就停住了脚步。
“事情办完了,早点回家。”柏兮声音微软,大有不计前嫌,和好如初的意思,“我哪也不去。”
陆落没有回头,因为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清泪沁湿了面颊。
“嗯。”她低声道。
“。。。。。。。那天,在阵法里那天,不怪你。”柏兮又道。
陆落豆大的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滚落,她怕柏兮追上她,就阔步离开了他的屋子。
她一走,柏兮就像被人抽空了力气,他无力依靠着墙。
翌日,晨曦熹微中,白雾萦绕着八坨山的连绵山脉,陆落拿着简单的行李,和另一个人下山了。
那是水长宁,是老祖从前的徒弟转世。老祖临终前,他上山送行。而老祖让陆落去苗疆找石庭,苗疆地势险恶,总得有人帮衬她。
陆落的术法,已经进步神速,普天下人没有术士能对付她;又有水龙王相伴,柏兮应该心安。
他没有去送陆落,只是站在望坐峰,眼瞧着那抹雪白身影,缓步下山,越来越小,像飘渺的雪花。
前世他下山时,陆落肯定也是这么望着他的。
柏兮站在高处,风吹着他大氅的衣摆,青丝未束,缱绻在周身徜徉。
他心痛如刀刀绞。
柏兮憎恨离别,这两年半的光阴,加重了离别的痛楚,不知不觉中,他流了满脸的泪。
陆落太有主张了,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柏兮留不住她,甚至跟不了她。
他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再也找不到陆落。
这孤山,跟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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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离山
陆落走的时候,感受到望坐峰的身影,那是柏兮每天打坐的地方。
她知道他在目送她,他肯定盼着她能回头。
她没有回头,直直往下走,走得飞快。
她几乎疾奔。
水长宁却说了句:“这么舍不得,打声招呼再走吧。”
“没有舍不得。”陆落决然道。
此生只能这样了,告别又有什么意义?要是当面哭出来,这泥潭就真的无法拔足了。
柏兮像陆落的酒,她不能喝,一口也不能。
喝了就醉,醉了就要误事;而酗酒,更会毁了她的生活,她要离得远远的。
水长宁有着术士的敏锐,更有惊人的观察力,似枯潭般毫无起伏的情绪控制力,他面无表情就把陆落看了个透。
陆落走在他面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而后,水长宁就不再说了,反正跟他无关。
踏出山门时,陆落脚下一虚,眼泪毫无预兆浮上来。
陆落拨开了术法的遮蔽,有个村民撑小船送她和水长宁过河。
她将脸偏向左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
她悄无声息的哭着,却不知在哭什么,只感觉心头沉甸甸的,眼泪有了它自己的主张,不受陆落的控制。
水长宁只当看不见,他无心管闲事。
在上岸之前,陆落偷偷抹净了眼泪,一双眼睛微红。她装没事,水长宁自然也装瞎。
很有默契。
“咱们直接去苗疆吗?”陆落问水长宁。
师父去世之后,陆落处理山门琐事,和柏兮告别,今早收拾一些法器、钱财和衣裳,匆忙下山,一直没有和水长宁细谈过。
师父将石庭的生辰八字和宿相告诉了陆落。
根据他的宿相,陆落已经能判断出他的具体位置。
在师父的苗疆全舆上,陆落找到了那个地方,在宿元坡境内。
“宿元坡”不是一个小村庄。它相当于一个州府。领域广阔,在广南西路境内偏西南的地方。
广南西路贫瘠,多山脉,尚未开化的原始居民多。常有动乱。朝廷只设了三处州府。
想要找到石庭。需得先到了宿元坡。
“你不回趟家?”水长宁问。
陆落进山两年半,她很想念父母和十娘。可师父说石庭遇险,孰轻孰重。陆落还是能分清的。
“不回了。”陆落道,“找到石庭要紧,咱们去宿元坡,哪怕再快的马车,也要三四个月,我怕石庭等不及。”
石庭去苗疆已经三年多了。
三年杳无音信,陆落也预感他遇到了麻烦。
陆落的母亲和十娘有继父照顾,她的祖母有三姨娘照顾,陆慕在书院读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无需陆落操心。
当务之急,陆落要找到石庭。
陆落买了辆马车,两匹骏马,雇了一个赶车的人,马场就朝着广南西路飞奔。
路上,水长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到车夫身边。
偶然进入车厢,他也是阖眼打盹,话特别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