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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悔?更何况萧影未死之事,只是得自传言,他究竟是死是活,现下仍然是个迷团。退一万步想,即便萧影不死,他既是为了朱瑶,不惜弄得身败名裂,也要上天山来刺杀自己的三位师叔。抛开后面尚有一个情敌朱瑶公主不说,单就三位师叔的大仇,便与他不共戴天,岂能再作他想?
她心里早自算定,不管怎样,注定一生只能坐修枯道。
此刻见莫溪言目光惓惓望来,她当即错开了眼光,不敢与他相接,红着脸道:“莫师兄,你救得天山也好,救不得也罢,我白若雪今生负了你的,只有下辈子再图报答。我日间许下诺言,此生要学师祖婆婆,孤老天山。你若作他想,趁早下山,免得我白若雪还不起你这个人情!”
莫溪言心如冰戳,又痛又寒,但还是道:“若雪,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莫溪言岂是那种趁人之危之人!便算你当真变了心,不再来睬我,我也当尽心竭力,化解天山危境!”
萧影闻听两人对答,心下好生难过,原想借着两句莫须有的言语,会哄得白若雪对莫溪言另眼相看。可瞧眼下的情形,白若雪心如磐石,定不肯与莫溪言情归于好。不禁想起这世间男女情爱,当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这种叫爱情的东西,说来半点不由人,两个人的一缕情丝若交织相系,那便是八匹马也拉扯不断;一朝断开,中间从此便隔山隔水,如那深沟大壑,一头的人望穿了秋水,另一头的人却早已不等在对岸。莫溪言可算极好极好之人,若非自己的出现,他与白若雪之间,或可白头偕老。
萧影自知再无话说,见白莫行走甚是缓慢,便携同二人劲步上峰。
待得众人全上托木尔峰,天已黑定,白若雪早已吩咐厨下做了饭菜,盛来上好美酒,将之摆设在自己闺房中的外室,陪萧影、莫溪言边喝边聊。
白若雪酒量不大,却也能喝两口。她生性外向,想想明日大战,不知是死是活,这时又喝了几口,红颜豪慨,顿充胸臆,与萧影相谈甚欢。
喝到醺醺处,白若雪眉眼朦胧,起身凑眼到萧影近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呵呵,我看您……您一点儿不像神仙,倒似个老顽童!不过……不过说你是老顽童也不大像,您毕竟没那么顽皮。对啦,你是我认识的一个……那个……”
犹豫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呵呵,你是萧影,你是萧影!”
萧影只道身份给她识破,大惊变色,正想自承其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哪知她颦眉蹙目,忽而坐回原位,以手支颐,怔怔地发起呆来。
第二百八十三回 人散樽空暮雪红
莫溪言见她样子,料定在想萧影,心里醋意升腾,这时酒热肝肠,更是压不住憋在心里的一番话,壮声道:“他为人歹毒,你还想着他!”
白若雪心中愁苦,难以发泄,这时酒意上来,便也不客气道:“莫溪言,我与萧影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你若不想死在天山,这便下山去。明日是我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都与你不相干!”
话到此处,她悲从中来,珠泪滚下,幽然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狠心?你似吕真人一生不来理师祖婆婆,我不来怪你,可你却为了得到她,这般残忍杀害三位师叔。我承认一直以来,咱俩之间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我原想,便是你不当我是红颜知己,朋友一场,也可算得上。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一无是处,不值一文……”
莫溪言不说则已,这一挑破,她的心事便似洪水决堤,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白若雪哭得一阵,趴在桌子上,双颊兀自挂着泪珠儿,渐渐睡着了。
这时虚月派人来请萧影前往议事大厅商议明日迎敌大计。
他走到门口,风雪正紧,身上隐隐生寒,回眼瞧了瞧趴身桌上的白若雪,见她孤身怜影,身边没个照料之人,莫溪言早也给人邀了出去,心想:“夜里风雪大,别要冻坏了她!”
还在上峰之时,白若雪便将这儿的情形大略介绍给萧影知晓。这屋子是天山派历代掌门人起居之所,自白圣死后,天山派由虚月暂代掌门。按规定,白若雪该当搬出此间,与众师姐妹同住西厢。虚月却觉孤身一人,住此大宅,甚是空荡寂寞,又感与白圣情同兄妹,便留了白若雪同住。
托木尔峰耸立于天山中山山脉,山势极为陡峭挺拔,四壁终年大雪覆盖。峰顶却是开阔平坦,居所连亘,议事厅、演武厅及历代掌门居所横在中间,将男女弟子的居室一分为二,女弟子住在西边,男弟子住在东面,中间墙垣屋宇高耸,除非绝顶高手,无有人能够翻越。
天山派门规甚严,男女弟子,唯有在日间习武练剑时,方有见面说话之机。
连日来,白若雪处处维护自己,这时又为他大增烦恼,萧影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双眼望着她,对来引他前去商议事情的女弟子道:“这位姊姊,白姑娘不知是你师姐还是师妹,她喝醉了,相烦找两个姐妹照料照料!”
那女弟子颜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失声道:“吕真人这生称呼后生晚辈,这可折煞晚辈了。不瞒真人您说,自三位师叔伯遭了横祸,天山派上下哪还得安稳,这会子几乎所有弟子,都冒了风寒,在峰间险径把守,拒敌于峰下,无有人手照料白师姐。晚辈引您前去,便得即行赶去峰间阻敌。我这便抱她进闺室,伺候她睡下……”
说到这儿,白若雪猛然跳将起来,拔剑抢出门来,嘴里道:“真该死,师门大难临头,我却睡过了头!吴师妹,师兄妹他们人呢?”
那吴师妹道:“师姐,师兄妹们吃过晚饭,见你陪吕真人喝酒,不便打扰,又怕敌人趁夜偷上山来,所以先行下峰守御去了。咱们也不急于这会子,不如先引吕真人过去?”
白若雪点了点头道:“嗯,多一个人,好歹也有些主意,待大事商定,咱们下峰替换他们也不迟!”
突听西厢这边有人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白若雪情知有变,抢身当先疾去。
萧影紧跟其后,连奔带掠,过了一条长廊,飞越一个荷池,穿梁过栋,不一会儿来到西首。
日间怒剑欲斩奸细的子崖飞身而来,差点与萧影等人撞个满怀。他气急败坏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几位师姐妹给人害死了!”言语哽塞,几欲哭出声来。
萧影、白若雪随他来到西面下峰道口,月光映雪,无灯无火,亦是看得分明,几名女弟子横七竖八,乱卧雪中,人人颈项间积了不少鲜血,直将洁白的雪地印上了四五朵大红花,显而均在喉头中剑身亡。
萧影细看时,这几名弟子均是日间帮忙料理凌梦莎、纪然后事的几人,没想到这会儿她们也魂归阴司!听着白若雪等三人啼哭声凄惨,不由得心下一阵难过。
子崖边流泪边劝道:“白师妹,吴师妹,你们快别哭了,这会儿敌人混了进来,只怕更有歹事做出,咱们还需禀明师父,早做防备……”
他本是性情中人,嘴里劝着别人,心里竟是忍之不住,又自恸声不止。待心情稍定,他愤然道:“她们所中的剑伤,跟三位师叔伯一模一样。这萧影当真丧心病狂,竟又下此毒手!”
吴师妹哽咽道:“几位师姐师妹方才还好好的,想不到一转眼就成这个样子。咱们回到峰顶,我跟她们几个忙里忙外,招呼各门各派的前辈弟子喝酒用饭,后来师叔叫她们来这个道口好生把守,不得有半个敌人偷入山顶……”
萧影听他们说话,已然又将这桩命案归在自己名下,又是气苦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又是恼怒凶手残忍无道。突然想起崔赫早间在天山脚下杀害赵力、祁战两个师弟的事来,心头似是给人击中一锤,剧痛之下,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大声道:“不好,是崔……”
当场便要将崔赫的龌龊事抖将出来,突见几个人影匆匆而来。近前方看清来人模样,当先一人便是虚月,其后跟了如尘、陆长青、崔赫。
崔赫紧跟在如尘身后,萧影这一说破,眼下毫无实证,对方不是来个抵死不认账,便会拿了如尘做为要挟。是以他话到嘴边,生生又收了回去。
各人一阵悲戚,子崖叫来子颜,将几位师姐妹的尸体收了,众人这才向议事大厅而来。
萧影心道:“崔赫此人是内鬼,为了摸清他的底细,这才对他隐忍不发。想不到因我一时糊涂,竟忘了他原来是个大坏蛋,让天山派几个师姐妹无辜惨死。唉,子崖将这事怪在我头上,说我杀了人,这事我实有莫大罪过!我原该在天池便一掌毙了崔赫,只是当时众目睽睽,杀他不得其便。有他在,一会儿商量起事情来,诸多不便,不如先将事情和盘托出,再将他一掌击毙!可他毕竟是天山派首徒,名望只在虚月之下,我一无真凭实据,说出来的话,他们能信么?万一给他反咬一口,说我混上天山机心不轨,意图挑拨离间,到时我可就有口说不清了……”
正自心底盘算不定,一行人已来到大厅门口,崔赫忽然开口道:“师叔,天山派出了这许多乱子,作为门中大弟子,我却不能与师叔分忧,心里好生不安。我这便四下查看查看,以免师叔与各位谈话之时,给奸细偷听了去。”
虚月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去吧,子崖子颜,你俩随大师兄同去。”
萧影生恐子崖、子颜两个弟子又给他暗害,连忙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商量对敌大计,多一个人便多一个智囊。依我看,子崖子颜两位,便留下来共同商议大事要紧!”
他这时心里有了主意,待崔赫出去后,找个出恭或是什么机会,偷偷跟上他去,神不知鬼不觉,给他来个干脆。免得摊开了说,又要徒增不少争端,反正他这等恶人,罪不容诛,便算几个师妹不是他下的毒手,赵力、祁战可是千真万确是他杀的。
虚月点头道:“吕真人说得甚是。眼下咱们所有弟子,均去了山腰险要之地把守,门派之中,反倒没了职守弟子。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现下亦俱安置妥当,他们分开男女,群相而聚,各门派又有好手当值看守,也用不了咱们操心。崔师侄,你也留下来吧,大伙聚成一堆,反倒没事!”
萧影眉头一皱,暗道:“啊哟,这可怎生是好?”
不料听得崔赫道:“师叔,门中珍藏秘要,总得有个人去看管,不然给人偷了个空,丢了金银珠宝,那也罢了,若咱们的祖传秘籍给强人盗了去,天山派武功泄密不说,咱们这面子可就丢得大啦!”
虚月略作迟疑,随后道:“嗯,你说得没错,咱们宁可性命不要,老祖宗的东西,可千万丢不得。你小心在意,遇有敌情,立刻发声示警。有吕真人在此,谅来那些蟊贼不敢太过猖狂!吕真人,您请进大殿,咱们得即行商议个计策出来,不然明日一战,可要抓瞎!”
当即将萧影让进殿去,引其坐了左边首席,次席才到陆长青。如尘自是坐了右边首席。白若雪等四个门人弟子立身伺候。
崔赫外表粗暴,内心却极尽狡猾机诈,明知虚月等人进得大殿,乃是商议抗敌大计,心里巴不得将之滴水不漏地听了去,可也怕露了形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