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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到的是清湖村,要找的是多年来没有联络的水蓝,可没想到却被带进了一个鬼屋!
他抬头盯着那中年男人和水伯,就见男人的模样已经变了,身上的深灰衣服变成了破破烂烂的蓝色寿衣,青灰的脸色中透出一块块黑色的霉斑,有的地方翻着白边,眼框内的眼珠早已经腐烂得消失了,只有两个看来粘乎乎的黑洞,因为嘴唇没了,牙齿全露了出来,感觉像是在恶意地笑。
水伯倒没有太大变化,但是让范李感觉更加害怕,他的脸是一种说不清的黑,病态、衰弱,可就在这张病容上,却有一对极其凶猛阴鸷的眼睛,瞪着他!瞪着他!
吱呀!
门开了,伴随着咔哒咔哒的脚步,一个影子闪了出来,正是水伯的女儿。她和那两个男人不同,她有影子在,摇曳的昏暗烛光,照出了她参差不齐的影子!
“吃——饭——啦!”她抖着声音说,走到桌边,放下了托盘。
托盘中有三碗发霉的糙米饭,一大盘血棉像菜品一样摆在当中。那个中年男人像是饿死鬼一样,立即扑了过来,一只手捧过一碗饭,另一只腐烂的手抓住一块血绵,把血挤到饭上,搅了一搅后,吞掉了一大口,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水伯慢慢走了过来,依葫芦画瓢的照做,一边吃还一边微笑点头,似乎对他女儿的手艺很是满意,还抬起头来问:“城里人,你也来一碗吧,我女儿做了三人份的。”
范李差点呕吐,看着那些人以自己的血拌饭吃,好像亲眼看着人吃掉自己一样,而更让他感到怪异和惊恐的,却是水伯的女儿。
她不是鬼魂,也不是死尸或者僵尸,而是一个“工艺品”,用无数的画笔粘连而成,各种型号的笔锯得长短不一,巧妙的拼着出一个人形,就像个稻草人,方方的上半身,下半身只是一根支起的木棒,身上还套着一件花得不能再花的裙子,同样方方正正的脸上画着五官,白色的鼻子和耳朵、腥红的嘴唇、黑黑的眉毛,那对眼睛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灵活得好像会动一样。
“水蓝。”他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字,这两个他一直藏在心里的字,只是他从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从没想过要对着一名笔女说出来。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浸满了柔情,而现在只剩下了恐惧。“她”长得与那纯真美丽的女孩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他却一下子认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你来陪她吧!
“咣当”一声,小木屋内寒风四起,幻像瞬间消失,范李这才看清这是个废弃已久的房子,到处挂满了蛛网,遍地都是灰尘杂物,就连桌椅也没有了,只有那混合了他血液的霉饭是真的,那个中年男人还捧着一碗饭又是吸又是舔,根本不管这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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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伯站在他面前怒瞪着他,似乎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不许你叫我女儿的名子!”他尖叫。
这个时候,范李反而不怕了,悲伤和绝望充斥着他的内心,“水蓝怎么会死的?告诉我!”
“还不是你们这些城里人害的!”水伯大叫,黧黑的脸上狰狞得无法形容,“你哄骗了她,却又把她扔了。你们骗他在一堆男人面前光屁股,然后又把她赶了回来,没有一个人肯娶她!”
“我没有,我是真心对她的。只是——”范李不知道如何说明他们之间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描述人体模特的工作性质。
“这也怪我!”水伯哭了起来,但只是哀号不止,却流不出眼泪,颠三倒四地说着:“她是为了我这个病,才跑到城里去打工。我早说过不要治了,反正还没有两年可活,可她不肯听。我的孝顺女啊!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这个无能的父亲!她是为了我!她往家里大把的寄钱,可是我不知道她居然去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情,当什么人体模特,光着身子让一大群男人看。后来她回来,你们也不让她过安生日子,还拿她画去展览,被村里的人看到。你说,她还怎么活?你们为什么要害他!”
“我——我不知道!”
“为了我这个病爹,她先是卖身,回村子后又让人指指点点。我让她到外面避风头,可是她放不下我。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有多少流氓来纠缠她?我又保护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欺侮,这简直剜我的心哪!若不是富贵好心——”他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接着说:“本来富贵帮我们找好了地方,我们父女可以搬到外省去,可这个时候,她跑到镇上给我买药,竟然——竟然让疯马踩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这都你们害的,都是你们!村里人没有一个人帮我办她的后事,说贱货就应该是被踩死的,若不是有法律约束应该把她浸了猪笼,说踩烂了她的身子就干净了。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想想她是为了给我治病才这样做?你们为什么看光了她的身子后,还要摆出她的画,让成千上万的人看?”
范李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水蓝离去时,曾经说过,两人最好不要相见。他当时说要等待,说时间可以决定一切,没想到今天等来了这种结果!
“她死的不甘哪,夜夜跑回来哭。我说女儿啊,你想要什么,爹给你做到。她不肯说,哭了一地的血泪。我知道她是恋着你,于是要把你找来。她说不要啊,我只要化身为他手中的笔就行了,她说爹你把我做成画笔吧,我要陪着他画画儿,这样就永远能呆在他身边了。你看,她到死还想着你!”
范李热泪滂沱,心里有天大的秘密,可是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水蓝死了,眼前的水蓝只是个笔女,是这个因失去女儿而疯狂的父亲制造出来的。
那么,学校里的凶灵是谁?真的是水蓝吗?她回去难道只为了杀人?还是又出了什么事?
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把这样好的女孩子逼上了绝境!
“您是做笔的?”范李恍惚着问,心里痛得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没错,我家世代是笔匠,在这方圆百里是最出名的。可惜后来的文具商都从工厂订货了,我们手工制笔这一行连饭也吃不饱。”水伯愤满地说:“可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好的笔,是以我女儿的血肉之躯制成的。我把她的身体烧成细灰,调在颜料里刷笔杆,所以这特制画笔的笔杆才会不像一般的笔那样光滑,摸起来会很适中,手感很好。你们画西画的人,笔刷用料与中国毛笔不一样,我还要用那种特殊的用料制作,然后把我女儿的头发掺在里面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而熟成白色。难道你没觉得这种中西合璧的笔用起来很柔软顺意吗?”
范李吃惊的瞪着水伯,从不知道他每每作画时那特殊的感觉是来自于笔端,可惜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水蓝在陪着他。
还有,水蓝有一头极美的长发,如果只取一缕制成画笔,如果每只笔中只掺杂少量她的头发,那么有多少笔中有她的存在?
水伯似乎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得意道:“没错,我不眠不休,做了成千上万只笔,全部卖了出去,这样,只要有一只笔在,我女儿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见谁就见谁!只要她能力够强,就可以随着笔走到天涯海角,如果她不想放过你这个禽兽,你就是走到天边也能把你追回来。”
“您把笔卖到哪里去了?”范李惊道:“您这是害她,会让她做错事的。要阻止她!要阻止她!”
他想起学校的案子可能是水蓝做的,心中的焦虑胜过对自己处境的惊恐。如果凶灵真的是水蓝,他怕那个包大同不会放过她!
他听赵音音和其他女生吹嘘过,说包大同是个法师,以前他可能不信,但通过上次两人的对话,他强烈的感觉到,包大同不是泛泛之辈。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难道让你去伤害我的女儿吗?”
“伯父,我是在帮她!您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人。”水伯打断范李的话,“你们怕我帮她,于是也杀了我和陪我去城里的富贵,甚至连我们的魂魄也不放过,把我们钉在这里出不去,让我们只能在这山里游荡,幸好我提前做了准备——”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得意地笑着,“咻”的一下迫近,伸出冰冷粗糙的手握住范李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你是我女儿的男人,那么你来陪她吧!”他笑,哭的时候没有落泪,此刻却从眼睛中落下混浊的液体,落到地面后凭空消失了踪迹,“早晚会有人把她送回来,她心里放不下我,会回来的,你就在这里等她吧!”说着手下加劲。
第二十三章 何苦
范李从上方看着他的老脸,见那脸上满溢着极度的痛苦和憎恨,皱纹一条条裂开了,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他觉得呼吸困难,可还是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您是怎么知道——我来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或者也是为了那件东西,但你一进山我就知道了。富贵好动,每天在山上窜来窜去,我们虽然被困在这里,可这座山是可以随便走动的。”水伯狞笑,手下放松了些,让范李可以活着听完这句话,“我家水蓝藏着你的照片,总是拿出来看,偷偷的落泪。所以我和富贵早就认识你这张脸,化了灰也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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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水蓝啊!救——”范李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只挤出这几个字。
水伯根本不听,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掐上了他的脖子。
他感觉自己像个破布袋一样挂在半空中,胸腔内的空气全部挤空了,只模糊地看到那个笔女在一边呆呆地笑着,富贵正搬掉了自己的头,把血饭倒入,眼前似乎还出现了水蓝的影子,她的温柔、她的才情、她的忧伤和无法实现的感情与理想。
走了吧!走了吧!
他心里念着,却突然听到啪一声巨响,清新的山风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扑的熄灭了。但木屋内不但没有陷入黑暗,反而因为月色的涌入而明亮起来。
“妖孽,住手!”一个声音响起,虽然听来有点懒洋洋的,又有点漫不经心,但给人极为安定之感。
“包——大——同!”
“别那样一断一断的说话,我会以为终究是晚了一步,你已经死了。”包大同左手持桃木剑背在身后,另一手伸两指指向屋内,两指间夹着一张符咒。他没有针对某一个灵体,却震住了三个。
“你是谁?别多管闲事!”富贵扔下饭碗,像一只青蛙似的跳了过去。
包大同手指一抖,符咒箭一样飘了出去,同时念动咒语:“借地五方,移三山,镇!”话音落,富贵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大锤子砸到一样,冲到门边的身体被震了回来,條地一下陷入地面之下,只留头的上半部在地面上,脸上表情痛苦,似乎被困住了,出不来。
包大同站着不动,但是手指又是一抖,一道蓝色火花击向了那名笔女。那笔女不是灵体,不过是水伯太过思念自己的女儿而制成的,上面只灌注了一点灵力,所以一个电火花就把她击得粉碎。
水伯悲鸣一声,扔下范李,不顾一切的向包大同冲过来。包大同要的就是这个,所以一步就踏到了屋外,把水伯也引了出来。
“老人家,你这样做错了。你以为是帮助水蓝吗?你是缚住了她的灵,让她不得超生。她有执念,你该帮她舍弃,那样才会有新的人生,可是你却纵容、甚至怂恿她,一步步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