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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缓缓地叹了口气,微闭双眼,“皇上此举,是做给后宫诸人看的。太子若当真有事,被圈禁的皇子怕都难以脱身,除非——”
“娘娘?”银柳疑惑地眨了眨眼。
惠妃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静默了片刻后,突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银柳连忙上前搀扶着。
“你想个法子派人送信儿给明相,”惠妃吩咐银柳道,“这次太子的事儿,怕跟胤禵脱不了关系。无论是不是他做的,都赶紧想法子脱身出来。皇上对咒魇之术,已是厌恶到了极点。胤眩缦仍谇骞遄彩ド希缃袢粼倬斫邮芎σ皇吕铮筒皇羌虻サ某庠鸺妇淠芙业霉サ牧恕!�
“娘娘,奴婢——”银柳闻言一时支吾,扶着惠妃的手有些发紧。
“你这是怎么了?”惠妃皱了皱眉头,“延禧宫如今已没人再看着了,送个信儿费不上什么劲儿。”
“不是的,娘娘误会了,”银柳紧忙着摇了摇头,“不是送信为难,是,是明相那儿——”
“明相那儿怎么了?”惠妃敛了眉目,坐到软榻上,“你有话直说,不要支支吾吾的。”
“是,”银柳抿了抿唇,低下头道,“此前,郡王被圣上训斥,一直在府里闭门思过。奴婢怕娘娘担心,就派人出宫打听郡王府和明相府的消息。结果,他们回报说,明相病重已久,府内诸事皆由揆叙大人打理。而就在几位皇子被圈禁不久,京中突然有传言说,明相其实已经病逝了。”
“你说什么?”惠妃身子一僵,手上的佛珠应声而落。
“娘娘,这只是传言,还未经证实,”银柳扶住惠妃摇摇欲坠的身子,“再说,就算明相病逝,还有纳兰揆叙大人呢。他一直秘不发丧,想必也是为了保住纳兰家的势力。”
“纳兰揆叙靠不住,”惠妃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明相在世时,纳兰家跟咱们好歹有些情分,明相一走,这层关系就彻底破裂了。此次太子病得诡异,胤眩指范G、胤禩都结了仇,眼下看来,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留香茶庄
纳兰揆叙、鄂伦岱、阿尔松阿聚在一处,“你们守好门口,没爷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阿尔松阿吩咐随从道。
“属下遵命,”为首的秦松行礼领命,躬身退下时扫了一眼屋内,不动声色地替几人关上了房门。
“纳兰兄近来辛苦了,”鄂伦岱冲纳兰揆叙拱了拱手,“兄弟几个有心帮衬,却唯恐惹人注意。”
“佟兄客气了,”纳兰揆叙叹了口气,神情上带着敛不去的沧桑,“家父病逝一月有余,如今是再拖不得了。京中已经流言纷扰,恐怕不日就要传进皇上耳中。届时,不止纳兰一族的势力会受到影响,就连巴汉格隆一事都会有所牵扯。眼下,直郡王府的人证、无证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三贝勒肯配合——”
“纳兰兄放心,”阿尔松阿给两人斟上热茶,“三贝勒的牧场已在咱们控制之下,巴汉格隆接触的人也都尽皆收买。三贝勒当初既然决定上了咱们这艘船,如今已是由不得他了。”
“那就好,”纳兰揆叙缓了口气,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颇为在意,”鄂伦岱从旁低声道,“这几日,总有一些游方道士在八爷府四周转悠,似乎跟那个张明德有些关系。”
阿尔松阿轻笑一声,抿了抿唇道,“不过是直郡王的困兽之斗罢了,明相离世的消息怕也是他放出来的。几个走江湖的道士,成不了大器。”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事发()
康熙四十四年
十一月初七
乾清宫内一片沉寂,康熙爷端坐在书案之后,神情冷漠。案边散了一地的奏折,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捡起,单一纸红皮奏封铺在书案之上,三贝勒的印信隐隐可见。
梁九功垂首站在龙椅一侧,呼吸的声音都压至最低,过了晌午的日头落在窗棂上,映出一个躬身而过的人影。
顾问行进到内殿时,也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奈何受人所托,不得不硬着头皮俯身道,“启禀万岁爷,惠妃娘娘跪在殿外求见。”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梁九功闭了闭眼,微微转头看向康熙爷。良久,一声轻叹,一个沙哑寥落的嗓音道,“让她进来吧。”
惠妃跟着顾问行踏进了久未涉足的乾清宫,让人惊异的是,曾几度获罪又逢独子拘禁的当口,惠妃并未脱簪待罪,而是盛装而来。只不过,金钗玉瑶之下,难掩斑白的发髻,粉妆银钿之后,是女子迟暮的容颜。
“臣妾拜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惠妃摇摇欲坠的俯下身子,康熙爷随意地摆了摆手,“起来吧,这个时辰到乾清宫来所谓何事?”
“圣上恕罪,臣妾此番是为胤眩矗被蒎土说屯罚故锥ⅰ�
康熙爷眯起双眼,向椅背上靠了靠,“你是来为胤眩笄榈模俊�
“不,”惠妃微微抬眼,看着康熙爷道,“臣妾是来参奏大阿哥的,臣妾年老,体虚多病,苦心养育大阿哥几十年,却要落得个独自终老的下场。臣妾要参胤眩蟛恍ⅲ牖噬衔兼鲋鳌!�
康熙爷一声轻笑,一手按在了桌上,“好一招以退为进啊,惠妃这是要把跟朕几十年的情分都参进去。”
“臣妾惶恐,”惠妃后退了一步,颔首低声道,“胤眩谇骞遄彩ゼ菰谇埃揪陀胁恢也恍⒅印3兼仪胧ド舷轮冀底铮费|拘禁教养,削爵夺位。”
“拘禁教养,削爵夺位,”康熙爷念了两声,目色愈寒,“如今,怕不是这简单的几番惩处就能遮得过去了!”
“皇上?”惠妃抬起头。
康熙爷一把将案上的奏折挥到惠妃身前,“你好好看吧,胤祉的奏疏!你那好儿子私下召了一帮擅咒魇之术的喇嘛,妄图镇厌太子,谋夺储位!”
惠妃颤抖地捡起奏折,三贝勒胤祉的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头,“儿臣上请皇父金安。今逢太子重症,儿臣禁足府邸,不能时时探望,心下担忧不已。此前,巫蛊之说在宫中流传,儿臣本不屑与之为伍。却不想,此腌臜之事竟源于儿臣卧榻之侧。儿臣失察日久,至皇太子深受其苦,还请皇父降罪重责。儿臣日前,得闻于府内管家,言牧马场有一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自幼习医能为咒人之术。大阿哥知之,常传伊同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等至府邸行走。儿臣甚为惶恐,无奈不能亲至牧马场,查清真相。特此禀报皇父,以慰太子平安。”
“皇上,”惠妃身子一软,跌倒在地,顾问行紧忙去扶,却被惠妃扬手制止。
康熙爷微阖双目,长叹口气,“朕知道你爱子心切,朕也不想胤眩涞浇袢障鲁 5背酰拊谛泄薪泳陀醒栽谙龋酝汲沟拙怂男乃迹盟稣飧鲣鑫小N弈危费|不愿走上回头路,愈发胆大妄为!如今,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惠妃撑起身子,跪坐在双腿之上,面目凄楚,“皇上这番话,是要我们母子撞死在金銮殿上吗?”
“娘娘——”顾问行身子一震,想要提点,却被梁九功拽到一旁。
惠妃低头轻抚面庞,声音轻落,似乎一点未发现自己所言有何不妥,“当初,臣妾诞下大阿哥,适逢荣妃几次丧子。臣妾怕得厉害,日日抱着胤眩桓宜墒帧;噬媳阍谇薰锶白懦兼的欢ɑ岜4蟀⒏缙桨玻换崛萌魏稳松撕λ!�
康熙爷缓了口气,静默未语,惠妃又道,“后来,皇上将大阿哥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的府邸。臣妾知道,皇上是为大阿哥的安全着想。所以,即便一年只能见他几次,臣妾都甘之如饴。待到太子降生,后宫终于有了保清、保成两位阿哥,孩子也才渐渐多了起来。皇上,您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胤眩返i,臣妾跟皇后走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康熙爷睁开双眼,握在椅侧的手紧了又紧。
惠妃轻笑了笑,低头抚了抚腕上的玉镯,“臣妾记得很清楚,是在索尼病逝,索额图做大开始。”
梁九功抽了一口冷气,看向康熙爷,康熙爷稳而不动。
“皇上需要一个人平衡赫舍里氏的势力,”惠妃双目清远,却没有任何焦点,“荣妃自那时开始便常常抱病,德妃还不成气候,宜妃年轻识浅,即便是孝懿先皇后,也不过是个受母家所制的可怜妃嫔。所以,臣妾和臣妾年幼的保清,被皇上一手推到了明相跟前。”
“放肆,”康熙爷身子一紧,一手拍在案上。
惠妃却没有任何退却,“难道臣妾说得不对吗?若没有圣上的首肯,臣妾一介妇孺,保清还没长大,怎么可能越过重重宫墙跟纳兰明珠搅合在一起?您知道,”惠妃眼角湿润,“有多少个睡不着的夜晚,臣妾都在暗暗地想,若是承瑞大皇子在世,我的保清是不是就能和三阿哥、四阿哥一样,做个普普通通的皇子,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朕,是有心遏制索额图的势力,”康熙爷深吸了口气,“但你跟胤眩徊讲阶叩浇袢眨淳请匏芰舷搿H羧缒闼担腥鸹够钭牛馘换岷湍阋谎!�
惠妃轻声一笑,摇了摇头,“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胤眩涞萌缃竦淖锩胧钦庖簧济皇裁聪M恕3兼缃瘢皇窍牖噬瞎思靶┩盏那榉郑G辶粝乱惶趺R菜愕背酰噬显谘屿拔砍兼幕埃挥惺逞浴!�
康熙爷偏头看了看一地的奏章,寝殿内又是一阵沉默。
“罢了,”康熙爷扬手,让顾问行把惠妃扶了起来,“为人父母,心疼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惠妃抿了抿唇,鬓边的步摇轻轻晃动,俯身行了一礼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十一月初八,四爷府
傅鼐从苏和泰处得到消息,匆忙往东小院禀告四阿哥,“主子,皇上今早下令将蒙古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巴汉格隆与直郡王府护卫啬楞雅突等锁拏,交刑部侍郎满都、御前侍卫拉锡查审!”
“他们还真沉不住气啊,”四阿哥转着手里的魔方,,“老八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八爷府很是安静,”傅鼐低了低头道,“只是,听苏和泰说,八爷府周遭总有一些游方道士来来去去,有几个还胆大包天地打着张明德的幌子跟看守潜邸的护卫胡说八道。”
“道士?”四阿哥皱了皱眉,“他们都说了什么?”
“额,说张明德死不瞑目,太子咒魇一事,是张明德死前的诅咒,还说此一事非八阿哥不可解,反正都是一些怪力乱神的话,已被看守的护卫驱逐好几次了,”傅鼐垂首道。
四阿哥微蹙眉心,思忖了片刻。
傅鼐抿了抿唇,沉下声音道,“依奴才猜测,这恐怕是直郡王派人做下的。只是,以如今形势而言,再怎么折腾,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缓了口气道,“这几日看紧府里的人,别在这个当口出什么事故,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个了结了。”
“奴才明白,”傅鼐一拱手,俯身退下。
直郡王镇厌太子事发没两日,刑部就递交了巴汉格隆等人的供状,言及直郡王确欲诅咒皇太子,前后几次召集喇嘛,行巫蛊之术。
刑部派人至直郡王府及京郊庄户,掘出镇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