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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巴掌是真的,关小姐。”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出了大门才知道是真的。他的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指印。
餐馆在城外,出租车开了近四十分钟。皮皮心里直纳闷,市中心那么多家餐馆,什么风味没有,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要去这样偏僻的地方?而且餐馆也不像餐馆。
一条荒凉的小道,一栋孤零零的两层楼,外面看去很破落,室内的装修却很雅致。垂花的拱门、嘀嗒作响的珠帘、泥青色的石砖。门边立着个半人高的漆木方盒,透雕着《西厢记》的人物,皮皮正琢磨这盒子有何用处,忽听“当”地一声,贺兰静霆已随手将吃剩的半盒爆米花扔了进去,原来是个垃圾筒。
周末的晚上,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前台的酒吧里坐着一位美貌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牛仔短裙,修长的腿尤如两道光线撇下来,尽头是涂着丹寇的脚指甲。
夜色中贺兰静霆已能视物,他在玄关处微微停下,忽然低声说:“皮皮,等会儿上菜,无论上的是什么菜都不要吃,好吗?”
“为什么?菜里有毒吗?”
“不是。不要多问,你能听我的吗?”
“……行。”女人听见动静款款地迎上来,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贺兰先生。”
贺兰静霆颔首示礼:“小清,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很好,谢谢。”指指楼梯:“修先生已经到了,在二楼。”
修先生,那就是修鹇。不知为什么,提起他皮皮的脊背就开始发寒。
贺兰静霆又问:“赵先生还没来吗?”
“来了,出去替修先生买东西了。”
二楼大约是雅座。四月的天气也不冷,不知为什么要开着空调。皮皮进门就打了一个喷嚏。
“对不起。”她连忙掩嘴。修鹇看了她一眼,“滴”地声将空调关掉。
迄今为止,在皮皮所认识的狐人中,似乎只有修鹇这一个人对贺兰静霆的态度比较随便。见他进来只是点了个头。而贺兰静霆对修鹇则十分尊重,甚至很迁就。
刚刚落座,门又开了,进来的是宽永,提着一个塑料袋。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碗和一双筷子,一次性用的那种,到洗手间洗净之后摆到修鹇的面前。
贺兰静霆笑着说:“抱歉得很,刚才皮皮不大舒服,我让她多休息了一下,让你们久等了。”
“久等倒没有,趁这当儿,修鹇正好给我找了一大堆差事。”宽永谑笑。
“我你找什么差事儿了?”修鹇冷哼声,“是你自己忘记了。”
“OK,在我脑子还没被气炸之前,今天上午的手术是怎么回事?我都CALL你一百遍了。兄弟你架子也忒大了点吧?”
“笑话。院长先生,今天我不当班。”
“前天晚上你也不当班。阿觽一个电话你不就来了?”
“请问,你是阿觽吗?”
“你不当班?说说看你一周当几天班啊?我干三天你干两天,你还不肯值夜班……”
“我现在正饿着,”修鹇阴阳怪气地道,“我觉得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
“我也很饿。”宽永说。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皮皮赶紧说:“既然大家都饿了,那就快上菜吧!我到楼下说一声,让师傅快炒。”说罢刚要起身,贺兰静霆一把按住她,不动声色地道,“菜马上就上了。”
果然,没过一分钟,楼下的女子端来一个三层的漆盒,从里面拿出七碟精致的小菜,不多,看样子全是肉类,也不是成块的,肉糜那种。桌上飘着奇异的香味。接着,服务小姐又端来一只水晶模样的玻璃碗,里面一层清水,上面飘着两朵半开的牡丹,花间洒了一些蜂蜜。贺兰静霆用餐巾擦擦手,像洋人掰面包那样将花拿到手里,一片一片地掰着吃。模样很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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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捐款的事,我捐五百万,钱下周五到帐。”他从容地说,“如果不够,你得去找唐淳。”
“唐淳——”宽永叹口气,“他倒是肯捐,就是有条件。他要修鹇去一次大兴安岭。就一次,他出两百万。修鹇不肯去,我也不让他去。对不对,修鹇?”
“他以为我们是什么?藏獒吗?”修鹇冷笑,“就这么点钱想打发我们?告诉他,一千万,或许我们可以考虑。”
“兰陵区现在也这么紧张了么?”贺兰静霆问道。
“唐淳在电话里说,他们的总人数五年内减少了三分之一。那里近来要新建两个风景区,还要建一个巨大的采石厂。那一带水质下降,目前剩下的一千人中,有一半打算修仙。”
“那就修吧。”贺兰静霆叹道,“也是一条出路。”
“听说赵松对此事很是恼火。”宽永继续说,“你最近没听收音机吗?”
“没有,有什么新闻吗?”
“赵松下令从这个月开始,不再批准任何修仙的申请。”
“是吗?糟糕,我上周还批了二十个。”
“这里还有十五个,走后门的,你批一下吧。”宽永从帆布包里抽出一叠纸,递给他一支笔。
贺兰静霆擦擦手,龙飞凤舞地签字:“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一个二十万。”
“我是不是应当提成?”
“祭司大人对医院一向是慷慨的。”
“宽永,你不应当收钱。”贺兰静霆淡淡地,“把钱还给人家罢。”
“这个……”
“宽永。”
“好的。”
“你还缺多少,我去给你想办法。”
“算了,我们还是去一趟大兴安岭吧。”
“别去了,赵松正在找你们。去了就回不来了。”
“听说,他也在找你?”
“我们见过一次。”
“谈得好吗?”
“不好。”签完字,贺兰静霆腾出手,又开始慢慢地撕花,“我警告他不要动不动就打老头子的旗号。”
“你们……干起来了?”
“嗯。”
“阿觽,他很危险,还是离他远点。”修鹇忽然。
“是他来找的我。”贺兰静霆笑笑,“而且语气挺硬。记得以前他对我还算客气,估计是老头子不想管事儿了,他觉得天下应当是他的了。”
他们似乎在谈本族的公务,皮皮觉得自己不便插嘴。可是,她心里暗暗地想,一大桌子的菜,怎么就没一个给她吃的呢?这些男人们只顾着自己吃,也太不gentlman了吧?何况贺兰静霆还叮嘱她无论什么菜都不要吃,这样一来,她就只剩下干坐陪客,真是无趣得很。
想到这里,她偏不信邪,拿起个大勺,将其中的一碟肉糜舀了半勺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这一做不打紧,谈笑正欢的三个人立即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呃——”皮皮两手一摊,解释说:“这菜看样子不错,我尝一下。”说罢就往口里送。
贺兰静霆一把夺过她的碗:“是蛇肉,皮皮不会喜欢吃的。”
“谁说的?我奶奶是广东人,就喜欢蛇肉,蛇肉可香了。我一直想尝一尝。”
她拿起勺子又要吃,勺子也硬生生地给贺兰静霆抢了过去:“刚才我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当耳旁风啊。”
“你说什么了?我没记住。再说我也饿了。”
“——”贺兰静霆欲言又止。
宽永赶紧圆场:“关小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还是病人,不太合适吃蛇肉的。”
“请问,这真是蛇肉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大家都怔住了,既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一阵沉默。
气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修鹇站起来拍了拍贺兰静霆的肩,道:“阿觽,这顿饭你下次再请吧。关小姐,我和宽永今晚还有一个手术,我们先告辞了。”
贺兰静霆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好。那咱们改天再聚。谢谢你们救了皮皮。”
这群人是怎么啦?怎么说走就走呢?皮皮窘得满脸通红:“嗳,你们这就走吗?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看见大家都吃得很香我也想吃。为什么要走啊?既然这样我什么也不吃了,你们都留下来吧!”
宽永已走到了门口,听见这话,身形微微一顿,回头道:“关小姐,那天你在医院里心脏停了跳整整四分钟,阿觽差点吓死了。”
心脏停跳四分钟?那还救得活吗?
皮皮迷惑地看着他:“四分钟?怎么会——”
“从医学的角度讲,心跳停止五分钟就会脑死亡,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修鹇在旁冷冰冰地添了一句。
一时间,皮皮的脸惊得煞白,莫非自己已成了鬼了?吓得连忙看地板,影子还在,又看了一眼贺兰静霆,发现他的头也盯着地板。
“是……是谁救的我?”她颤声问道。
“修医生。”宽永说。
“——”皮皮本来挺不喜欢修鹇,现在他成了救命恩人,情况全不一样了,皮皮连忙说,“谢谢你救了我,修先生!”
修鹇不客气地嗯了一声:“从今往后,你要乖一些,不要动不动就和贺兰顶嘴。”
“……好的。”
“贺兰的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要不然他一怒之下就不让你长头发了。”宽永也加了一句。
“……”皮皮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华丽丽地无语。
正踌躇着,贺兰静霆隔着软帽摸摸她的光头,又拧拧她的耳朵,然后将她的肩膀一拢,和自己靠得紧紧的,笑着道:“你们不用联合起来吓她。不管用。她就是喜欢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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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扔给他一把钥匙:“天晚了,我和宽永一起走,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33
汽车一从岔道拐入高速公路,立即开始提速
虽然贺兰静霆一向开快车,可这次皮皮却觉得这次是因为他生气了。于是好很紧张地坐在不旁边,看着道旁的路灯飞退,道道光影雨点般打在车窗上。
这条高速是新修的,峻工时报社还派过记者采访过。皮皮隐隐觉得这地段眼熟,自己以前似乎来过,尤其是马路旁边的那条河以及岸上的垂柳,还有对面工厂的烟囱。
不知是修鹇自己身体的气味还是洒了香水,车子里面香喷喷的。其实在这香味单闻起来并不坏,有股松木的味道,但不知为什么皮皮闻了就觉得头昏。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贺兰静霆,发现他很专注地开车,一直没说话。
可能就是得罪了他吧。皮皮心想,不顾祭司大人的叮嘱,非要吃那桌子上的菜,祭司大人怎能不生气?不过,祭司大人可能不知道皮皮有低血糖,一饿起来奋不顾身地就要吃东西。食色性也嘛,皮皮觉得自己刚才的“无礼”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祭司大人不理她长达十五分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就在这时,皮皮忽然说:“其实这地方我来过。”
贺兰静霆的头歪了一下,露出倾听的样子。
“辛小菊的家就住在这附近。”
这显然不是他猜到的答案,头又偏了回去,继续开车。
过了一会儿,见皮皮也不说话,他终于问:“辛小菊是谁?”
“我的好朋友,也是中学同学。”皮皮指了指河那边的一片墓地,“小菊总是说好这一生之所以倒霉就是因为住的地方风水不好:后面是火葬场,左边是烈士墓,隔壁是花圈店。这条河的对面就是烈士墓了。烈士墓是解放后的事儿。以前这里是乱葬岗,埋死刑犯人的地方。”
贺兰静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