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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道:“你以为自己一死了之便真的无牵无挂么?此事必定祸及家人。你又何必让妻儿为了你这一时糊涂,一世颠沛流离?看这情形,定是有人买了你的命吧?”冯逍默然,我笑道:“你虽难逃一死,但是你若肯从实招出幕后指使之人,本宫定可保你家人平安无事,也会派人照顾你的妻儿。你又何须为了一个自己已经朝不保夕的失势之人卖命呢?”冯逍抬头看看我,重又低了头。我叹口气,幽幽地道:“想来你的孩儿必定未及弱冠,母子二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想必十分苦楚吧。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宫言尽于此。”说罢起身便走。
那冯逍略一迟疑,叩首道:“娘娘,奴才愿招,求娘娘赦了奴才家人之罪。奴才的确是为了钱才犯了这滔天大罪。奴才践命一条,若能一死换得些银两,够家人十余年吃穿嚼用,奴才也无憾了。若娘娘肯赦了家人死罪,免去背井离乡之苦,奴才愿从实招供。”我笑道:“本宫不但赦了他们的死罪,还给他们一笔钱安家,如何?”冯逍叩首道:“奴才谢娘娘恩典。奴才愿招。奴才的确是受鹂妃娘娘之命,在娘娘吃食中下毒的。鹂妃娘娘说若事情败露,便咬定是受皇后娘娘之命。若事成,除了前面给的一百两银子,再给奴才二百两。”我不禁冷笑道:“我甄嬛的性命竟只值这区区三百两银子。安陵容果然小气。”说着便向冯逍道:“真是蠢才,若将此事告知本宫,所得何止三千两白银?何须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本宫给你的家人五百两银子安家,免你凌迟之苦。你便安心吧。”
说着吩咐慎刑司的尹公公着手下写了供词,由冯逍画押呈给皇上过目。又吩咐小林子着人去寻冯逍家人。一一安排妥当方才去了。
玄凌见了这供词果然震怒,当即便要下旨发落陵容,我笑道:“皇上且慢,若安陵容因这下毒之事被发落,皇后却又安个什么罪名呢?总不能昭告天下说皇后矫诏吧?若如此罪当株连九族。朱氏一族在朝中势力颇大,一时半刻动他不得。更何况若说株连九族,连皇上也在九族之内呢。太后、先皇后的面子,皇上也须顾念些,何苦让亡者蒙羞?”玄凌颔首道:“嬛嬛言之有理。既如此,朕便以此罪名废了皇后,也好给朝臣一个交代。”我笑道:“皇上不能追究矫诏之事,自当遵照太后遗诏中的吩咐,太后遗诏中可有朱门不可出废后之言啊。”玄凌恨道:“贱人想得倒是周到。”我含笑道:“坏事做多了,自然想有一张护身符。”玄凌蹙眉道:“难道朕便奈何不了她了?”我笑道:“皇上何必废了她?一生幽闭在凤仪宫中,想来她也没有机会再为祸后宫了。”玄凌握了我的手,道:“只是委屈你了。”我笑道:“嬛嬛真的无意做这皇后,有何委屈?”
当日玄凌传旨:“皇后奇妒毒害嫔妃,失德且无子,本当废为庶人。从大行太后之遗命,免其罪,保留皇后封号,终身幽闭凤仪宫中。衣食俸禄按从八品更衣例供给。鹂妃挑唆皇后陷害妃嫔,为祸后宫,最大恶极,其罪当诛。念入宫多年,着贬为庶人,即日迁入去锦宫。安氏一族罚没家产,流放三千里外。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圣旨一下,六宫震动不已,皇后虽没有被废,却被终身幽禁了。昔日炙手可热的鹂妃如今也被贬入了去锦宫。各宫越发往我这里来的殷勤了,众人皆知虽然如今有了正一品的贵妃、德妃,可仍是淑妃奉皇上圣旨代皇后统摄六宫,独掌后宫之事。
这日午后,我正与玄凌坐在窗下下棋,槿汐进来报:“贵妃娘娘来了。”我忙命快请。玄凌笑道:“这棋眼见嬛嬛便要输了,偏偏月宾就赶过来打岔。”正说着,贵妃便进来了。我忙迎了上去,彼此行了平礼,贵妃向玄凌请了安,便在椅上坐了。晶清奉了茶,贵妃边慢慢地吃茶,边向玄凌道:“臣妾有件东西要呈给皇上,请皇上和淑妃摒退左右。”
我诧异地看看贵妃,见她神色凝重,便依言命殿中众内监宫女退下了,贵妃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缎裹着的匣子轻轻放在桌上。玄凌看看贵妃,伸手打开层层包裹着的匣子,却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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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玄凌骤然大变的神色,心头一跳。隐隐感到风起云涌,定是又有一场风波了。
甄嬛番外 冬去(一如)
玄凌从匣子中取出一叠字纸,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脸色也越发阴郁起来。我看看齐贵妃,她并不看我只是静静地立着,面色沉静如水。许久玄凌放下那些字纸,长长吁了口气,道:“此物月宾从何处得来?”齐贵妃跪下回道:“当年陈太医奉皇上圣旨替先皇后安胎,因臣妾素来体弱多病,先皇后便命陈太医每每入宫皆顺道来臣妾宫中请脉,因此臣妾与陈太医十分相熟。先皇后生产前,陈太医称父亲暴亡,辞了太医院院使一职回家丁忧去了。陈太医临去,最后一次入宫请脉,留了这份先皇后脉案给臣妾。说太医院存档的先皇后脉案皆是他伪造的。若先皇后生产遭遇不测,让臣妾将此脉案呈给皇上。”
玄凌咬了牙蹙眉不语,额上青筋暴起,半晌方深吸了口气,冷笑道:“柔则难产原来竟也是阴谋。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现在才将此物交出?朕也奇怪陈亚安丁忧三年后竟然下落不明,如此说来却是以丁忧之名畏罪潜逃了。你都知道些什么细细说来。”我立在玄凌身边,轻声道:“贵妃姐姐身子弱,只怕禁不住在这冷地上跪着回话儿。”玄凌点点头,道:“起来吧。”月宾谢了,慢慢立起身来,却一个趔趄险些栽到。我慌忙上前扶了,让她在椅上坐了。
月宾红了眼圈,叹道:“先皇后待臣妾恩厚,夙与臣妾交好。臣妾每每念及旧事,皆感伤不已。当年先皇后难产,臣妾本想依陈太医之言将此物交出,却不想先皇后临终叮嘱皇上让贵妃正位中宫,臣妾怎敢顶了诬陷新后的罪名将这脉案呈给皇上?后来皇上又屡屡赞皇后贤淑仁厚,臣妾更是开不得口了。陈太医下落不明,仅凭这份脉案为据,原不能取信于皇上。若非如今皇上看透了皇后的真面目,臣妾仍是不敢交出此物的。”
玄凌蹙眉闭目不语。月宾拭泪道:“陈太医临出宫前将此物交给臣妾,说此事皆由他造孽,罪当万死。当年他与贵妃宫中的一个宫女暗生情愫,私订终生。原想等那宫女放出宫再下聘迎娶,却不想情难自禁有了苟且之事。此事恰被贵妃撞破,为保那宫女性命,不得已只得听命于她。贵妃命他替先皇后调理身子时,用药反其道而行之。且伪造脉案,瞒天过海。以致先皇后产前便有肾气虚弱、气滞湿郁之症,有难产之象。更有甚者,贵妃命他私下带了破血之药水蛭入宫。他知道先皇后若难产再用破血之药,必致血崩而亡。心中惶恐不安,本以为贵妃只是为了争宠,不想皇后顺利产子。委实料不到贵妃阴毒至此,欲取亲姐姐的性命。事成后,贵妃必杀他灭口。陈太医便欲带那宫女私逃出宫,却不料发现那宫女竟是受了贵妃之命,合谋设局引他入嗀。陈太医悔恨难当,却又回天无力。本想以死谢罪,奈何父亲暴亡,只得留下脉案为据,回家丁忧去了。陈太医说他家是祖传名医,药到病除,救人性命无数。却不料他误中奸计铸成大错,行此伤天害理之事。父亲暴亡便是遭了天谴,若先皇后侥幸逃生,他便从此浪迹天涯,行医救人以赎罪孽,若先皇后性命不保,脉案一事事发,他必入京投案,以死谢罪。”
玄凌半晌方缓缓睁了眼,道:“月宾,你在朕的身边时间最久,该知道朕是信你的。你明知柔则死因,却为保自身平安,将此事隐瞒十余年。你如何对得住朕对你的信任?”玄凌语气平静,却双目通红几欲滴血。齐月宾忙起身跪下,默然不语。我暗暗叹口气,他终究未能忘情于她。那话竟是深责齐贵妃知情不报,着意隐瞒。恐怕是要迁怒于她了。于是也在月宾身侧跪下,道:“皇上息怒。请容臣妾说句话。”
玄凌叹口气,道:“那时你尚未入宫,却又有什么话说?讲。”我跪直身子,道:“皇后入主中宫是先皇后薨前向皇上求来的,想必先皇后也曾请求皇上关照她那在宫中孤苦无依的妹妹。皇上自是允了的,顾念先皇后临终之托,皇上自当对她百般维护。那时有人告发她谋害亲姐,恐怕皇上只会认为是告发之人心怀嫉妒包藏祸心,甚至觊觎中宫之位,方才设计陷害。及至皇后入主中宫,博得一片贤名。连皇上尚且被她蒙蔽,齐贵妃又如何敢提起这件事?谁会相信贤良淑徳的皇后会亲下杀手谋害她的姐姐?齐贵妃若不能隐忍至今,枉送了自己性命事小,最要紧的是永远不能将先皇后枉死的真相公诸于众了。岂不是愧对与先皇后多年的姐妹之情?”
玄凌默默地听着,长叹一声,道:“罢了,都起来吧。”我与月宾立起身来,在他身侧立了。片刻玄凌方道:“那宫女是谁?”齐贵妃回道:“臣妾不知,当时也曾问陈太医,陈太医并不肯说。”玄凌点点头,命月宾回宫去了。
我看看玄凌双目赤红面色灰青,忙亲自斟了一盅莲心茶,捧于他吃了。玄凌咬牙道:“朕真是恨不能将那贱妇凌迟处死。朕万万想不到柔则难产竟是遭人陷害,而那人居然是她临终尚且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亲妹妹!”我默然侍立,闻言叹道:“皇上莫气伤了身子,皇后已被幽闭宫中,由她去吧。听贵妃之言,那太医倒不是全无良心之人,也并非潜逃,只是云游四方行医去了。皇上若恨其为虎作伥,发个通缉令拘入京来,处死了也算是为先皇后报仇了。”玄凌恨道:“那陈太医朕定是不会放过的。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还有那个宫女,朕必不能饶了她们。”我想了想,道:“以皇后的心性,如此隐秘恶毒之事,合谋者若不是身边心腹之人,便早已被灭口了。皇上可派内务府查查当年贵妃宫中宫女的档案,看看可有事发后数月内不明不白病死或获罪处死的。若没有,臣妾猜那宫女十有八九是剪秋。”玄凌点点头,道:“嬛嬛所言甚是。”说着唤了随侍的内监进来,吩咐了几句命他去了。
不及一个时辰,那内监回来道:“那一年内皇后宫中依例添了不少宫女,并没有病死或处死的。只有一个内监获罪被逐入暴室。”玄凌看看我,道:“如此便是了。”玄凌低头思量片刻,便又吩咐了那内监几句,那内监领命去了。
次日一早玄凌下了朝,便来宫中接我,说是同去凤仪宫。我笑道:“皇上前次审皇后和安陵容让臣妾同去便也罢了,此番是审数年前的旧案,臣妾并不知情,何必凑这个热闹。”玄凌道:“你猜那宫女是剪秋,原也有些道理,此事必定是交给你了。”我无奈,只得随他上辇去了。
凤仪宫中众宫女内监早已遣散了,宫门外只有侍卫把守。进了内殿皇后和剪秋迎出来请安,皇后已褪了锦衣华服,穿着一件质料极普通的烟紫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银簪。皇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