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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那双明亮的双眼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竟是缓缓说道:“劝人生,济困抚贫。”
范闲悚然惊醒。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就算喝的烂醉如泥,也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吐露自己的秘密,但……为何海棠会这般说?
其实海棠只是凑巧说了这句话而已,
她看着范闲略有颠狂的神情,便想到了传说中,南朝皇宫夜宴之上,诗仙初现人间地颠狂不羁,以为范闲是心道人生轨迹已定,无穷繁华顺路而来,却生出了厌世之念,颓废之心。
这种情况在文人身上极易见到,所以海棠轻声说了那句话,便是纯从本心出发,想劝谕范闲一心为天下士民……因为海棠一直忖信,范闲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文人!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范闲讥笑说道:“海棠姑娘修天人之道,亲近自然,爱惜子民,却不知道他们要的只是利益而字。本官并无开疆辟土地野心,也想让这天下黎民能过的舒服些,但那必须是我先过舒服了……可要让百姓过的舒服些,我手中必然要握有权力,可这世间官场朝廷,你若想身居高位,又如何能过的舒服?”
海棠听出他话里的寒杀之意,微微一怔,说道:“范大人手操一方权柄,万望谨记道义二字。”
“俗了,俗了。”范闲将筷子敲地震天响,那瓷碗却没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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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海棠依然皱眉说着:“唯重义者耳。范大人虽与我身处两国,但这天下子民不论是庆国的子民还是齐国的子民,都是独一无二地生灵,大人若对道义二字还有所敬畏,万望大人回国之后,尽力阻止这天下的战事再起。”
平息天下干戈??这便是海棠的目的,范闲一直在猜的目的!很大的一个牌坊,如果是从旁的人嘴中说也来,一定会觉得很恶心,但从海棠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很恬然自然,让人很相信。
范闲微嘲一笑道:“那肖恩便不是生灵了?”
海棠说道:“杀肖恩一人,救世间万人,有何不可?”肖恩若脱牢而出,与上杉虎父子联手,帝权大惩,再将神庙秘密吐出,以北齐年景皇帝地雄心,这天下只怕数年之后,又会陷入战火之中,所以她这般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偏生范闲根本没有政治家与道德家的觉悟,冷笑说道:“若百人要死,杀四十九人,活五十一人,姑娘杀是不杀?”
海棠默然,良久无语。
“所以说,你我皆是无情人。”范闲忽然不想再说这些无趣的话题,有些生硬的将话题转开:“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善假于物也。,
海棠微怔抬头。
范闲说道:“我的武道修为不及姑娘,但若真的生死搏斗,姑娘却不见得能轻松杀了我。”
海棠茬了点头。
范闲饮了一杯酒,望着她的眼睛,静静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善于利用一切的工具。”
“武道修为,首重修心,外物之力,终久不可久恃。”海棠静静应道。
范闲摇摇头,说道:“重义者,并不见得能将义字发挥,谋利者,却不见得是个无义之徒。义者,大利也,只要目的正确,何必在乎手段?”
说完这句话,范闲自己却愣住了,一番闲聊,本是岔话之举,却无意中触及了他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道天光,忽然打在他的心间,顿时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真心究竟是什么。无情之人?或许骨子里是个多情之人。
他这一生总说自己要抡圆了活一把,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抡圆了活,今日……终于有了分数。此刻他心中清醒,眼中却是酒意浓烈,盯着海棠,缓缓说了两个字:“多谢。”
海棠今日言语上全盘落在下风,却也并不如何恚然,只是听着这多谢二字,却是心头略感失措,看着范闲满是醉意的眼眸里透着的那丝坚毅,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略一沉忖,眸子里已是多了丝清彻:“以大人之才,日后之南方,便是一方好舞台。大人既不思战,便是海棠之友,还望大人振衣千仞冈之时,小心谨慎,多以万民为念,不可稍有自满之意,如此方是正途。”
范闲将酒杯轻轻搁在桌上,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才刚上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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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苦荷之外,海棠当是北齐第一高手,有此佳人在旁守护,又驱散了心头所有的犹疑,范闲这顿酒饮的是无比酣畅,虽有些孩子气地不肯喝五粮液,但素米子灌的多了,终究还是喉头干辣,胸中帐滞,脑中昏浊,飘飘然复欣欣然地醉倒在了桌上。
这是范闲自打开那个箱子之后,第一次醉到人事不省,却是在敌国上京的酒楼上,在那个根本不知是敌是友的海棠姑娘面前,如此行事,实在是有些古风蠢气。
“您还真是一个看不透的人。”海棠看着醉倒在桌上,像个孩子一样甜甜睡去的范闲,微笑说道:“我一直想见的雪芹先生。”
(这章是熬通宵写的,全是对话,但这章是大重点,所以我坚决拒绝任何说我口水的意见,咬牙磨刀中,谁说就砍谁……章节名是长了点噢,以后尽量少玩,这是恶趣味啊恶趣味。着重说一下留余庆,这其实是我准备的一版简介……因为本月生病,家中又事多,所以写的少了些,表示一下歉意,下月我不知道能写多少出来,这主要看家中的情况了,呵呵,祝大家周末愉快,月末愉快。)
第四卷北海雾第九十四章这世道,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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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的头有些痛,一双温暖柔软的手便伸了过来,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揉着。他心头微惊,双眼却依然闭着没有睁开,开口说道:“这是在哪里?”
也许是因为酒喝得太多的缘故,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便觉得额角的双手有一只离开,片刻后,便有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嘴边。他尝了一口,发现是浓淡适宜的蜂蜜,解酒最合适,不由笑了。
他相信海棠不会对自己下毒,因为那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正这般想着,忽然嗅到身周传来淡淡幽香,这香味极其清雅,却让他的心头荡漾了起来,一股子热力从他的小腹处升腾而起,直乱心志。
于是那阵香味凑得更近了,柔软的靠着他的后脑,妮媚的身体碰撞让范闲心中那团火烧得实在难耐。
……
范闲猛地睁开双眼,眸子里面一片宁静中有着挥之不去的那一点欲念,看着眼前那双白玉素腕,看着那双淡清色的衣釉,说道:“理理?”
司理理转身过来,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双眼柔弱无比地望着他,多了一丝期盼,多了一丝幽怨。
二人这一路北行,本就只差那层纸没看捅破,范闲嗔着那熟悉的女子体息,不由一阵恍惚。来上京之后,自己只是在庙里偶尔看见了她一面。早已决定不再与这女子有太多男女上的瓜葛,但今时温玉重投身怀,那种熟悉而柔软的触感与自己胸腹处不停厮磨着……
刚才还在和海棠喝酒,这刻便在和司理理亲热。
范闲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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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上京城,不起风则闷热,不落雨则尘起,实在称不上是好天时。还好此时天已经晚了,淡淡夜风掠过,让这小庙四周的建筑都从白日里的烘烤中解脱出来,疏枝挂于庙顶檐角。一轮大大的圆明月映衬在后方遥远但看着却又极近的夜空背景中。
范闲系好裤腰带,像个淫贼一般逃也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清秀的面容上一片不可置信的荒谬感。
到庙门口,他霍然回首。看着坐在庙顶上那轮圆月中的女子,痛骂道:“你跟你师傅一样,都是神经病啊你!”
范闲一向喜欢伪装自己,微羞的,甜甜的,天真的,虽然众人不信却依然纯良的……但今儿个碰着这等天大荒唐事,心中又惊又怒,终于破口大骂了起来。
海棠跑在房顶,就像个看护孩子们谈恋爱的保姆一般,花布巾没有扎在头上,却是系在了颈上,看上去像某个世界里的大队长。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范闲会醒得这么快,满脸惊讶,眼眸里却时过了一丝极淡的羞意与笑意,半晌后轻声说道:“这么快啊。”
范闲怒了之后马上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海棠似乎马上明白了过来,有些自责地拍拍脑袋,道:“怎么忘了你是费介的徒弟,早知道,先前下药的时候,就该加些剂量。”
月光微动,疏枝轻颤,海棠飘身而下,未震起半点尘埃,轻飘飘的落在范闲的身边。她回首满脸微笑的看了内室一眼,推开庙门,示意范闲与自已一道出去。
庙外尽是一片黑暗,远处的池搪里传来阵阵蛙鸣,一片农家气息,范闲心头却是一片怨妇气息,寒声逼问道:“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春药。”海棠说得理所当然,正大光明,“宫里最好的那种。”
“你……”范闲伸出食指,指着她比一般女子显得要挺直些的鼻梁,生出将她鼻子打烂的冲动,“我是庆国使臣,她马上就是你们皇帝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海棠的脸马上冷了下来,说道:“范大人在雾渡河畔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不觉的自己胆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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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为敌,今日为友,怎能如此?”范闲马上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海棠微微一笑说道:“在宫中的时候,大人是怎么说的?”
……
多日前的皇宫之中。
“上次你给的解药,陈皮放得太重,吃得有些苦。”海棠姑娘陶醉在阳光之中。
范闲一笑知道对方已经着出自己那日用的诈,轻声说道:“我是监察院的提司,不是求天道地高人,使些手段是常事,姑娘不要介意,当然若您真的介意,您也可以给我下下……那药。”
这话有些轻佻了,海棠却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红脸作羞意,淡淡说道:“若有机会,自然会用的。”
……
若有机会,自然是会用的。若有机会,自然是会用的!
记忆力惊人的范闲,当然将这句话记得的清清楚楚,没料到,对方身为一位姑娘家,居然真的用了。他不由冷哼数声,心里恼火却没有办法,自己让别人对自己下药,别人应自己所请下药,似乎自己还真没什么好说,于是乎……闲举头望明月,低头恨姑娘。
“我也不是修道的高人,我只是一个记仇的小女人。”海棠笑吟吟说着,大女人十足。
“不该是司理理,你是她的姐妹。”范闲冷冷看着海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理理喜欢你。”海棠微笑说道:“你对理理也不反感。所以我们几个姐妹都认为这件事情可行。”其实从知道范闲就是写石头记的那位曹先生后,海棠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范闲忽然沉默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后忽然望着海棠说道:“其实……既然是您对我下春药,虽然您……长得确实不是什么美人,但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色相,何苦把司姑娘牵涉到其中来?”
海棠再洒脱自然,再万事不羁于心,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家,闻言不由大怒,那双明亮的眼睛狠狠盯着范闲,就像深夜莽原上的一头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