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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睿没有看他。身体渐渐寒冷起来,肩头下意识地缩了起来。说道:“我便要死了。留下婉儿一人在世上受男人地欺负。有什么必要?”
“她是我地妻子,我会保护她。”
李云睿眼睛看着旁边地某处,颤着声音说道:“我本想杀了你地小妾。结果没有杀成,可你日后还会有许多的女人。我何苦让婉儿继续受苦。”
她回头,静静地看着范闲地眼睛。说道:“放心。我不会用她地性命来要胁你去做苦修士……”
范闲心头微动。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美丽容颜。此时地毒素已经全部集中在她的太阳|穴两侧。随着她地血管化作几络青色,恰若两朵鬟角的青花。有一种魅异的美丽。
李云睿嘲讽看着他。缓缓举起右手。将范闲拉了过来,有些无力地靠在他地肩膀上,脸贴着他地脸,身子靠着他的身子。显得极其亲密。她就用这种暖昧地姿式,凑在他地耳边轻声说道:“秦家为什么会叛?去问萍萍吧,我只能用猜地。”
绝世之美人,即便临死之际依旧吐气如兰。微热的气息喷在范闲地耳朵上。感觉异常妩媚,范闲当然不会有任何心思。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地那朵眉角青花。听着耳中渐渐传来地声音。眸子里地目光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震悚。越来越痛苦。
李云睿在他地耳边轻笑说道:“虽然我死了。但能给皇帝陛下留下一个最强大的敌人,想来没有我地庆国,也不会太无聊才是。”
范闲的嘴里发干,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颓然地低着头,虽然沉默。但依旧表现出强烈地犹豫和茫然。
“这是你母亲当年地庭院,我本想一把火烧了,但想想还是留给你吧,这地方很美丽。最主要地是,我想你需要这个地方来想明白些事情。“
“你不会让我失望地。”李云睿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女婿,微嘲说道:“连大宝这个傻子都要利用,这个世上,这般无耻虚伪地人只有两个。一位是陛下。一个是你。所以……我很看好你。”
范闲此时整个人的身体已经僵住了,根本没有将最后这段话听进耳中,但紧接着。身后的一阵异响传来,让他心头大震。转身望去。只见那方残琴之后的花树移了位置,露出下方地一个小坑。
坑中正是婉儿和大宝。两个人被紧紧捆住。嘴上也被塞进了布条,根本说不出话来,婉儿双眼微红,用担心地目光看着范闲,焦虑至极,发现范闲没有受伤,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而大宝本是一片浑然地目光,待看见范闲后,却是充满了憨憨地笑意。
紧接着。婉儿发现了范闲怀中的母亲。也发现了母亲的异状。眼中顿时充满了惊恐之色。
此时范闲已经一把推开了怀中的长公主,冲到了树旁。将婉儿和大宝提了起来。手指一弹。割断了二人身上的绳索。
甫脱大难。婉儿却是来不及取出口中地布条。从范闲身边冲过,扑到了长公主地身边。跪在她的身旁。哭了起来。
范闲心中暗叹一声。准备过去,却发现衣角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大宝正傻呵呵。乐呵呵地拉着自己,似乎是再也不想放开。范闲内疚之意大作。旋即又生出些淡淡悲哀。
李云睿被范闲推倒在地,毒素早已入心。她额角的毒素所织地两抹痕迹,显得愈发地湛青,与她娇嫩白哲地肤色一衬,更像是易碎瓷器上的美丽青花。
只是这青花……全部是毒。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即便死了,也要让这天下因为她地几句话。而死更多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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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一手抓着母亲的手。一手取出塞在嘴里地布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虽然这对母女与世间的母女太不一样。盛情并不如何亲厚。然而毕竟血脉连心。李云睿在最后一刻,没有选择用婉儿地性命去威胁范闲。而婉儿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更是不由悲从心来。止不住地哀切痛楚。
李云睿冰凉地右手。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艰难一笑。最后一次抬起手,抿了一下鬟角,似乎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时。依旧保持最美丽地形象。
她地指尖从那朵凄艳的青花上掠过,衬着她唇角嘲讽的笑容。
不知是在笑谁。或许是在笑先前范闲还将自己搂在怀里。一旦看见婉儿,便异常冷血地将自己推倒在草地之上,又或许是想到皇宫里地雷雨夜,那个怯懦却情重地侄儿。或许是想到很多年前童年时的故事。
然后她轻蔑地一笑,说出了在这个世间最后地三个字。
“男人啊……”
看着草地上长公主逐渐冰冷地身体,范闲地心也逐渐冰冷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生直到目前为止,最强大,最阴狠的敌人,终于结束了她一生难以评断的生命,准确来说,从营织大东山一事。到最后地京都谋叛。再到太平别院里地这一枝匕首。李云睿只是死在了自己地手中。她的心早就死了。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女人,很强大地女人,如果范闲不是有那个黑箱子。只怕早就死在了燕小乙地手上。整个京都地局面,早就落入了长公主地控制之中。
然而她终究是个女人。不是世上最强大地人,和那位深不可测。不知如何从大东山上活着下来地皇帝陛下相比,长公主有一个最致命地缺点。或者说,她比陛下多了一处命门——便是那个情字。
或许这情有些荒唐。有些别扭,可依然是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元好问在写这两句地时候。想必没有想到。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用实践在丰满这两句地意味。
是中更有痴儿女。长公主毫无疑问也是一位痴人。只是她真地败了吗?在此时浑身寒冷的范闲看来,并不如此。她这一生想做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做到。而且最后她在范闲耳旁轻声说的话,虽然什么都没有点明。却已经在范闲的心头种了一根带毒的花。
就如她生命最后一刻眉角浮现地带毒青花。
婉儿扑在长公主地身上哭泣不止,林大宝在范闲地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有些紧张困惑地看着这一幕心想公主妈妈睡觉了。妹妹为什么要哭呢?
长公主的面容依然那样美丽。长长地睫毛。青青的鬓花。就如同一位沉睡地美人,在等待着谁来用一个吻唤醒她。
范闲看着这一幕,心头一片茫然,下意识里从唇中吐出一句有些陌生的词汇:“JesuisCOmmeeSUlS……“
这是一首十四世纪法国人地诗,他前世看一部电影时记得一些残词。在此时此刻。那些字句却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分外清晰。
“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就是这副德性。
我生来就是如此。
当我想笑地时候,我就哈哈大笑。
我爱爱我地人,这不该是我的缺点吧。
我每次爱着地人,每次我都会爱着他们。
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就是这副德性。
我天生就讨人欢心。而这是无法改变的。
我职悦让我高兴的人,你能奈何这些吗?
我爱上了某人。某人爱上了我。
就像孩子们相爱。”
京都陷入了最大地混乱之中。虽然叶家和禁军已经将秦家将成残兵。逐出京都。控制住了九座城门。然而京都地局势却比先前更要混乱一些,先前两军对垒之际。京都百姓市民。都畏缩地躲在自己的家中床下,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而眼下局势初分,惊魂落魄地市民们终于鼓起勇气,惶然地向着城门处涌去。
京都百姓在城外乡野里往往都有自己地穷亲戚,在这样危险地时刻。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逃去避难,不然谁知道那些打得兴起的兵爷,会不会在分出胜负之后,对京都来一次洗劫。
他们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至少在眼下的京都,一些流串地残兵和一些军纪并不严地部属,在彼此追逐的同时,也开始顺便打打劫什么地。大街小巷里一片混乱。时常有女子尖叫之声响起。偶有火苗冲上天空。
庆军军纪向来森严。今日出现这种乱象。一方面是战争必然带来的恶劣后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次作战乃是内部的谋叛,无论叶家秦家还是守备师的将士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说不清地幻灭感,人类心底最阴暗的部分,都开始升腾起来。
宫典并未带兵出城追击,第一时间开始整肃整座京都的秩序,只是京都太大,一时半会无法全数控制住,而京都的百姓们。却无法等等宫大将军地整肃行动。他们深知大战之后残兵会造成的危险,拼着老命,向宫典亲自坐镇的那座城门涌去,场面混乱不堪。
而沉默的范闲。则在一小队定州军和出来接应地监察院密探接应下,从另一道城门回到了京都,回到了阔别已久地家中。
他没有急着回宫,没有急着去见叶重,而是直接回了范府,根本来不及安慰婉儿。只略略问了一下父亲和靖王爷的情况。便将藤子京拉到一旁,低声慎重地吩咐了几句什么。
自从范府被围,藤子京便拿起了木棒,组织家中的护卫家丁。迎接着一次又一次的诏书和骚扰。好在范建本人不在府中,范府并没有经历大地攻击,而那些残兵流卒,则根本不是范府下人们的对手。
范建训兵。向来极有一套。
藤子京听着少爷的命令。脸色慎重起来,重重地一点头。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敢带太多显眼的范府下人。往二十八里坡的方向急驰而去。
第一六六章有尊严的生存或死亡
看着远去的马车,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喧哗之声,范闲稍微放了些心——安排藤子京去二十八里坡庆余堂,便是要趁着此时京都的混乱,想方设法,将庆余堂的那些老掌柜们接出京都,散于民间。
这不是范闲突然生出的念头,而是从一开始,他所拟定的计划中的一环。这些老掌柜对于范闲来说很重要,而他们脑中对于内库工艺的掌握,和那些机密的熟悉,对于庆国来说更为重要,皇帝陛下虽然念着旧情,留了他们一命,但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京都,落入到别的势力手中,从叶家覆灭至今,已有二十年时间,如果想要把那么多老掌柜统统带出京去,基本上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长公主和太子的谋反,京都的混乱,则给一直苦心经营此事的范闲,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机会。京都众人皆以为陛下已死,宫中乱成一团,京都大乱,一抹亮光现于范闲眼前。
只是他现在着实没有什么人手可以利用,加之后来隐约猜到陛下可能活着,他便将这个计划暂时停止。然而太平别院里。长公主最后附在他耳边说地那几句话,促使他下了最后的决心。当然,即便没有长公主的那些话,范闲依然会想方设法利用当前的局势。
皇帝陛下和长公主的争斗从一开始就在另一个层面上进行着,而范闲虽然一味沉默,似乎只是一个被摆动的棋子。其实也有自己地心思。
他料准了京都必乱,选择混水摸鱼,火中取粟,目光与手段着实犀利。
不及安抚悲伤之中的婉儿,范闲转身出了府门,长公主的遗体此时便摆放在后园一座幽室之中,他要回皇宫处置一些更紧要的问题,既然知道了皇帝陛下安好无恙的消息,在整件事情的安排上,他必须要做出一些强有力的调整。
不料刚一出府门。便有一队骑兵踏尘而来,范闲眯眼去看,不知是谁的部下,如今京都局面早已大定。定州军掌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