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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铁甲,沉默而厉杀地弥漫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那些车队里地娇弱女子,看着这一幕,更是忍不住吓的尖叫了起来。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依然面色不变,只是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没有发话。所有地监察院部属都没有出手,他们只是紧紧地握着铁钎的把手,指节扣着弩箭的环扣。紧张地盯着这些自官道两侧田野冲杀过来的骑兵。
与一般的战事不同,非常令人感人迷惘地是。数千名骑兵并没有借着这个势头,直接冲向车队之中,展开杀戮,而是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骑兵冲力的优势,在最后的时刻放缓了速度。只是化作了三个锐锋。将这三十辆马车包围了起来。
数千名铁甲骑兵,在黑色的官道。红色的火把,银色的明月中,形成了一副令人心悸地场景。
一片肃杀。
老仆人推着轮椅缓缓转身,陈萍萍撑颌于扶手之上,看着官道旁田野中那名浑身都隐藏在盔甲里的将军,微笑说道:“三千六百人,就想把我抓回去,史将军,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骑在马上的史飞心里一直在挣扎,他没有向部属下发即时冲锋地命令,就是因为他希望事情还在转机,他不甘心就这样和监察院彻底翻脸,他不知道陈萍萍的后手,也不在乎陈萍萍地后手,但他必须考虑,自己忠于陛下,与监察院成为不世的世仇之后,今后的人生里,迎接自己的究竟会是怎样凄惨的遭遇。
他怕陈萍萍,他也怕范闲,但是他更怕陛下,所以他今天来了,但是他依然没有动手。
听到陈老院长地这句话,他在马上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沙哑着声音沉痛说道:“老院长,您……若抗旨收留钦犯,末将不得不……”
话没说完,陈萍萍已经是皱着眉头笑了起来:“果然,总是臣子抗旨不遵的问题,而不是君主派兵伏杀归乡老臣地问题……”他叹息着说道:“我们的陛下啊,在这样的时刻,仍然没有忘记维系自己伟光正的形象,自然而然,像我这种阴暗的角色,自然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三十辆马车,除却那些拖着行李和女子的马车,监察院一路护送的队伍总计不过一百余人,然而就是这一百余名监察院官员,面对着京都守备师三千余名骑兵,却没有丝毫退却之色,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漠。
史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今的监察院眼中只有陈老院长,哪里还有陛下?对着陛下的旨意,这些监察院官员居然只知道维护老院长的安危,而且根本想都不用想一下,难怪陛下会对此事如此忌惮。
官道两边的树林里隐有影子摇动,谁也不知道监察院六处的刺客在里面有多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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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飞忽然觉得自己感到了一丝寒意。
陈萍萍闭着双眼,靠在轮椅上,就像是要在夜风中睡着了一般。
第九十章两个人的战争之开幕
史飞怔怔地看着轮椅中的那位老人,沉默片刻之后,缓缓拉起了脸上的面甲,露出那张坚毅而冷漠的脸。他毕竟是庆国军方重臣,自从接任京都守备师统领之后,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再仅仅是在北路于上杉虎的威压下苦苦支撑,而是主动或被动地要选择一些什么。在陛下的圣旨面前,他无从选择,他只有来到了达州,然后包围了陈萍萍返乡的车队。
既然已经包围了,既然已经出手了,那便没有停止的可能性。战马在田野之中,不安地轻轻踏着秋初田里的植物,时刻准备着冲击。史飞缓缓地举起了右手,田野里三千多名铁甲骑兵开始缓缓变换着阵形,向着官道上的车队迫近过来,惊得车队里那些女子又是一片轻呼。
“候!”一声清亮而尖锐的呼啸声,从黑色的车队里响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位负责陈萍萍的监察院官员,在庆国骑兵的威迫下,第一个发出了号令。
“候!”
“候!”
十二声候字出口,不知道有多少黑色的强弩从马车里伸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强弓隐藏在辕下,马后,车旁,同时那些黑暗的山林里,不知道有多少监察院的刺客,开始完全隐匿了踪迹。
第一声响彻官道两侧之后,三十辆黑色马车组成的车队里,分次响起无数声清彻而冷漠的呼啸之声,紧接着是一连串密密麻麻地机簧之声响声。金属地碰撞声响起,有崩弦的凄厉声音,有弩机紧簧的沉闷,有铁钎出鞘的摩擦之声。
无数令人心悸的声音,以一种波浪的形状,在长长的车队里按照某种熟练到了极点,默契到了极点的秩序,极其快速地播散开来。
弩尖箭头都耀着某种令人害怕的幽蓝光芒。监察院三处的用毒能力,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强大的。
甫始将右臂缓缓放下的史飞,看着这一幕,眼瞳急速地缩小了起来,他知道监察院的可怕,但他没有想到,区区三十辆黑色的马车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地弩手,还有那些黑夜里的行者。
候字很尖锐,史飞知道这是监察院的号令,一旦候字结束,有人发号施令,那些喂了毒的弩箭便会狠狠地射向自己属下这三千多名骑兵。
纵使骑兵大队能够将马车构成的监察院防御圈冲垮。然而……要死多少人?那些带着毒的金属插入儿郎们身体后,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史飞地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想掩饰内心的寒意与缩小的眼瞳,他的身心似乎也被先前那些冷漠而无情的候声所震荡了几分。
他骑着马,站在离官道最近的地方,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几位麻衣剑手已经站到了陈老院长的身前,而陈老院长依然那样微低着头。似乎根本不畏惧马上就要来到的数千骑兵。
蹄声本来如雷,此时双方近在咫尺。雷声更是响在耳侧,官道上那些达州方面地衙役军士早已经吓的缩到了后方,而以何七干为首地内廷太监和刑部十三衙门高手们也是面色惨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捉拿朝廷钦犯的工作,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朝廷最隐秘的一次行动。
唯一面色不变的是轮椅上的陈萍萍。陈萍萍身侧地几个麻衣汉子。身后地老仆人,马车上的拿着弩箭地监察院官员。执弓的监察院官员,拿着铁钎的监察院官员。
换句话说就是,监察院的官员拥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如铁一般的神经,面对着这看似漫山漫野冲杀过来的铁骑,他们连眼睫毛都不屑颤抖一下,他们连抠着弩机的手指头都没有颤抖一下,他们不害怕,不紧张,只是冷漠地等待着最后的那声号令,那声在十二声候字之后,发起反击的号令。
史飞的手紧紧握着腰畔的剑鞘,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并不遥远的陈萍萍,他感觉四周的环境都因为监察院众人的沉默和冷漠而变得怪异起来,散布在官道四周的京都守备师骑兵并不远,怎么却像是冲了很久依然没有冲过来?
这种感觉太怪异,史飞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只是紧张让他产生了某些错觉,自己的右臂才刚刚入下,而那些骑兵们才刚刚开始加速。
史飞单骑站在最前方的位置,不知道监察院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向自己下手,就算守备师的骑兵能真地冲破这些冷漠的监察院官员组成的防线,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
他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因为他根本无法控制这一次冲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随时有可能从自己背后伸过来的那把
就在这个时候,陈萍萍在轮椅上对史飞招了招手,不像是一个被追逐扑杀的老人,而像是一个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长辈。
史飞面露挣扎之色,忽然间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收!”
这一声如暴雷般响彻在官道两侧,身为如今军方的重臣,史飞大将的个人修为果然十分的强悍,声音迅疾传入两方已经距离极近的漫野铁骑之中。
军令如山,随着史飞的这声暴喝,所有的将官先锋闷哼一声,强行将已经提到了极速的座骑生生拉停,无数双铁手狠狠地拉回坚韧的缰绳,甚至把满是老茧的老都拉出了血来,终于在距离官道不足数丈的距离,让狂奔中的铁骑停止下来。
可是依然有十数骑无法稳住,马儿闷哼两声,双腿一软。直接撞到了官道两侧的石围上,肢断血流!
一片急促的呼吸声,一片紧张地目光互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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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飞大将一声暴喝,三千铁骑就这样猛烈地停了下来,此人的御兵之术,果然是世间一流。只是如此一来,铁骑丧失了速度优势,双方又靠的如此之近。京都守备师的骑兵完全袒露在了监察院弩箭的面前,就像是脱了黄花闺女的衣服,赤裸裸地站在无数淫荡色鬼的面前。
监察院的所有部属们自那些候字之后,一直在沉稳地候着,哪怕这些来犯地骑兵忽然间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给了监察院众人如此好的机会,他们依然没有擅自出手。而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骑兵。
史飞重重地呼吸了数次,胸膛上的甲片微微起伏,他身上没有流出冷汗,既然选择了冒险,他就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片刻之后,他冷漠地驱马上前。在监察院官员的警惕目光及黑暗弩箭地瞄准中,分开一条道路,踏踏踏踏,向着陈萍萍走去。
马儿走到了轮椅前方不远停住,史飞保持着尊敬,下马行来,身上的盔甲所携带的重量,让他的脚步显得极为沉重。在安静的黑夜里发出嗡嗡的闷响。陈萍萍看着这个勇敢地将领,微微一笑。面露欣赏之色,说道:“庆国的将来,有你们这样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既然如此。我不想杀你。”
史飞沉默许久。然后单膝跪在了陈萍萍的轮椅之前,将头盔取下抱在怀中。说道:“末将拜求老院长奉旨。”
“奉哪个旨?”陈萍萍静静地望着他,从心里欣赏此人的决断,先前老王头也让自己奉旨,只是……他微笑着说道:“高达我是要带走的。至于奉旨,你也清楚,陛下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奉旨,你这时候劝我奉旨,只怕陛下知道后,会不欢喜。”
史飞没有回答这句话,站起身来说道:“守备师是我大庆的守备师,监察院是我大庆的监察院,我不愿意双方有任何损耗。”
陈萍萍微微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三千六百四十名京都守备师精锐骑兵,千里追踪而至,难道你以为就是奉不奉旨这么简单?”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奉不奉旨这般简单,史飞也只是在监察院众人及达州方面官员地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然而听到三千六百四十名这个数字之后,他地内心止不住地寒冷起来,他知道自己一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畏怯是真的,如果先前不是冒险止住了骑兵的冲击,说不定此时第一个倒下的人……就是自己。
京都守备师里有陈老院长地人,而这正是史飞最害怕地地方。
“陛下严旨,钦犯高达,必须捉拿回京。”史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去了所有的不安情绪,望着陈萍萍冷漠说道:“就算老大人您要抗旨,我也必须把他带回去。”
“我会随你回京。”陈萍萍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史飞大惊,站在陈萍萍面前不知该如何言语,怀里抱着地头盔竟得那样沉重。同时大惊失色的,还有那位一直跟在陈萍萍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