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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一直不明白,就算范闲能够撕开府外的那张大网,与启年小组的成员联系上,可是仅仅一次见面,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的下属们都是一群很了不起地人。”范闲看出了她心里地疑惑,平静说道:“而且他们可以帮助被软禁的我,去联系上一批更了不起地人。”
如果范闲强行闯破府外的监视网络,以他如今的修为,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正如他昨夜所言,除非陛下亲自,不然这庆国的天下,还真难找出几个能够跟住他的人。
然而他必须为自己的下属,以及不在京都的那些合作者们的生命安全考虑,所以他不能给宫里任何跟踪自己,从而按图索骥,清扫自己真实根基的机会。
监察院院长的职位被夺了,并不能影响范闲通过那些忠诚于自己,忠诚于陈萍萍的官员,重新掌控监察院实力。而如果朝廷真的通过范闲这条线,将他一直隐在幕后的那些班底一网打尽,范闲再想和那些离庙堂极远的势力联系起来,难度就会大很多。
所以范闲的动作很小心。他地小心表现出来给世人看,却是一种蛮不讲理,格外血腥的杀伐决断,因为当陛下夺除范闲监察院院长一职的旨意传遍京都后不久。紧接着便传来了小范大人再次对范府外的眼线大网下手地消息。
这一天范府外死了二十余人。
第二日宫里下旨,夺除范闲内库转运司正使一职,正式地将庆国倚为国力根基的内库宝藏从范闲的控制下剥了出来。
当天夜里,范闲再次出手,将范府周边以井字形存在的街巷里的人物扫荡了一遍。
第三日宫里下旨,范闲被严旨训斥,一等公的爵位被直接夺,一掳到底。目的年轻权臣身上所有的官职被无情地旨意夺除一空,忆江南,龙抬头时。那个从船上踏下来的年轻钦差大臣前面一长串的前缀,到如今一个也没有剩下来。从今日起,范闲回复了白身,甚至比上京赶考地进士秀才更加不如,他没有任何官职,任何名义上的权限,没有俸禄。当年春闱时曾经兼的礼部差事也被宫里记了起来,太常寺那个极为尊贵的正卿职位也被夺除。
范闲身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太学里的教习一职,也是降了三等。但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没有将这个职位也夺了去。
这七天里,皇宫与范府之间就像是一条传输带,传输着陛下平静而冷漠的旨意,传输着一道道令人心寒的旨意。每一道旨意下面,范闲身上的光辉便淡了一层。
京都官员百姓的目光都注视着范府门前地这条道路,从那日秋雨法场之日后,他们都知道这条道路一定会非常繁忙,但他们没有想到这条道路竟然会繁忙成如今这种模样。
没有人想到陛下对小公爷的处罚竟是如此彻底严重。也没有人想到范闲竟然生硬如此。连着抗了七天,却还是没有入宫去请罪。
所有人都看着范府。等着这场陛下与他私生子之间的冷战会朝什么方向走去,究竟是陛下震怒之下,干脆缉拿范闲入狱,还是范闲抗不住这道道旨意,最终服软。
然而即便如今的范闲只是一介白身,可是京都的百姓依然习惯在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地闲谈中称其为小范大人,那些躲在各自府内紧张旁观此事进展的官员们则依旧习惯称其为小公爷。
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如今的范闲已经被陛下贬成了一介草民,可是只要他不死,不入狱,他依然随时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位大人物。
没有人敢轻视范闲的存在,甚至出乎很多官员地意料,范闲明明触犯了无数庆律,无视朝廷,而且杀了那么多地人,可是在民间的议论中,依然没有生出太多对范闲不利地言论。
在陛下与范闲的这场战争之中,庆国第一次出现了舆论并不全然在宫里的奇怪状态,或许是因为范闲虽然在范府外杀人,但他做的并不夸张,除了第一日和第二日之外,他的杀气已经收敛了极多,而且他杀的人都是宫里派出来的眼线,和普罗大众又有什么干系?或许是因为很多京都百姓,曾经看见过那一场秋雨中,范闲抱着陈萍萍尸首痛哭憔悴的模样,下意识里生出几分同情来。
人类的情绪本来就是这样古怪,前一刻或许还在叫好喝彩,下一刻或许就开始沉默缅怀,千古以降无数法场上,无数死亡面前,其实都曾出现过这样的进展。
但真正能够让一介白身的范闲,依然拥有不少民间议论支持的根基,还是在于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那些光辉的旧事不需要一件一件地提出来计算能量,也不需要去管陈萍萍当初利用监察院八处,为范闲做了多少事情,事实便是如此,自从数十年前带领庆国铁骑踏破旧朝河山,生生开辟无数疆土的皇帝陛下之后,南庆唯一能够称得上偶像人物的,大概也只有范闲一个人了。
如果是在江南。或许范闲能够获得的民间支持还要更大一些,因为毕竟他在那里经营的最久,而且林婉儿打理的杭州会这些年不惜血本地抚恤民众,早已代替明家。成为了江南贫苦百姓和士子心目中最光彩地名字。
毕竟身在京都,皇城根儿下的子民们就算偏向范闲,可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归根结底,这场战争,终究还是范闲和陛下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就如同御书房里那场战争一样。范府外依旧是秋风阵阵,间有细雨,然而在范闲如杀神一般地清扫下。那些内廷派出的眼线,迫不得已将那张大网向外拉了拉。
皇权地威严无疑是至高无上,而死亡的恐惧也是至高无上,在这种夹攻之中,内廷的监视毫无疑问会露出破绽。范闲冷冷地站在府门口,静静地看着四周的动静,心里却想起了婉儿那天的话语,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皇帝老子如果要应对范闲这种撕破脸般的反抗,其实还有许多法子,为什么他不用?这些内廷眼线的外移。究竟是迫于自己这种泼三儿似地搞法,还是皇帝陛下暗中下了什么旨意?那些眼线是杀之不尽的……
范闲有些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或许宫里那个男人对自己依然有所温情,有所寄望。可是他不想让这种温情和寄望重新动摇了自己的心,那颗在秋雨中早已经冷却了地心。
他转身入了范府,过了没有多久,一辆送菜的马车也拐进了范府旁边的侧巷,进了角门。当然在角门之外。这辆马车接受了最严苛的检查,连每一颗白菜的内层。每一根萝卜的根须都没有放过。
负责这些检查的人都是亮明身份的官员,和那些撒在范府四周的内廷眼线不同,范闲并没有难为这些人,因为他若要摆脱软禁的束缚,需要小心地也只是那些眼线,而不是这些官员。
送菜的马车没有任何异样,官员挥了挥手,让这辆马车进入了范府。进了角门处不远,便是范府的大厨房,自有仆妇前来搬运车上的菜蔬瓜果。
宫里的旨意下地清楚,范府里面的人都没有可能出去,而外面的人想进来也是极难,哪怕这辆马车其实也是直接由灯市口检蔬司派过来的,从源头起便在朝廷的监视之中,自然不怕范府或者那些监察院不安份地官员想做什么。
那辆马车上地车夫却在众人没有注意的当口儿,悄无声息地擦着厨房走到了后园,然后在一位范府老仆人地接应下,直接进了一间安静的书房。
车夫一进书房,看见除了范闲之外还有一位女子,马上猜到应该是院长夫人,微微一怔后,取下草帽,跪下行礼道:“见过院长大人。”
这名车夫取下草帽后,林婉儿吃惊地掩嘴一呼,说道:“真像。”
那名车夫有些尴尬,却不敢说什么,站起身来,直接说道:“这些天府外看守的严,所以大家没敢异动。”
“这是我启年小组里的干将,当年在北齐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范闲温和对妻子解释道,这名长相极似自己的监察院官员,一直被藏在启年小组里,不过便是他也没有想到,被封锁了七日之后,启年小组冒险进府来与自己搭线的人,居然会是此人。
“不异动最好,什么都不及自己的性命要紧。”范闲看着那名下属认真说道,这是他一直向身边的人,哪怕是最忠诚的下属不停灌输的信条,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生命重要,王启年是这样做的,高达也是这样做的。“外面的网已经松了些,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范闲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大人,这样太过冒险。”那名官员认真说道,他想着既然自己冒险进了府,有什么话自己去传便好了。
“不行。”范闲摇了摇头,那些话太关键,必须亲自交待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稍有差池,只怕便会惹出极大的麻烦,他忽然想到,如果王启年这时候在身边,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多了,以老王头的本事,在眼线们的注视中偷偷溜进范府,想必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送菜的马车是检蔬司的,你们怎么进来的?”范闲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目光微凝,有些担
“戴震回检蔬司了。”那名官员笑着应道。
范闲也笑了起来,戴公公重新做了宣旨的首领太监,随之而来,他那个本家侄子也回到了检蔬司的职位上,以监察院当年拾掇戴家爷俩的手段,留些尾巴,此时加以利用,自然是轻松之事。
秋日京都的天空,清高而辽远,雨水从那些如铅般的垂云里洒了下来,让周遭的景致都变得模糊却动人起来。范府与皇宫连续七日的硬抗,尤其是那位小范大人连续七日对府外眼线不留情面的扫荡,终究是寒冷了大多数内廷眼线的心,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这些同僚都是白白死了,看模样,宫里那位陛下,似乎永远不会真的将自己的私生子拿下大狱,为这些同僚报仇。
所以范府外的网在不知不觉间松散了,留下了一些可以被人利用的漏洞,而那辆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检蔬司的马车,便从这个漏洞里钻了出来。
京都某个僻静所在,宅巷简陋,并无大家大户的深园广厦。一间小院就安静地在某个巷尾中,外面街巷里卖菜的声音在此处都清晰可闻,然而已经好几年了,却永远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院究竟代表着什么。
就着微微的秋雨抹去了脸上的面粉胭脂伪装,范闲一闪身飘进了小院,然后看到了很多张熟悉的面孔,看着这些面孔上面流露出来的惊喜与惊喜之后的黯然,范闲的心头微微感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什么。
这里便是启年小组最秘密的驻地,这里的监察院官员便是范闲早忠诚的部属。当京都风声有异,尤其是监察院内部冒出些很微妙的征兆时,这些启年小组的成员,便沉默而安静地离开了自己的岗位,通过不同的途径,回到了这个小院子里,等待着范闲的召唤。
很多年前,当启年小组只有范闲和王启年一老一少二人时,王启年便花了一笔极少的银子,买下了这个院子。这些启年小组的成员等若是范闲的眼睛与手臂,而如今范闲要去挥动散于天下间那些亲近自己的力量,则必须通过这些忠诚不二的眼睛与手臂,将自己的意志传达出去。
这便是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费了这么多精力,也要亲自来此的原因。
第一百零八章启年小组踏上各自的路
没有过多的寒喧别后情形,没有过多的请